第三章
假期显得乏味而无趣，可终究到了尽头。离家那天，是舅舅送走李子木的。
米微的叫声从楼下传了上来。李子木打开窗户，趴在窗户沿上，探出头望着下面。舅舅和表妹正站在楼下。李子木朝着他们招呼了一声。米微和爸爸相继抬起头看上去。见着表哥的脑袋，米微喊着，让他快点。上面的子木招呼着他们先上去。
米志强轻轻推开已经开启的房门走进屋。米微跟在后面。米慧萍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帮着儿子整理着衣物。听着弟弟和侄女进屋的脚步声，她微微抬了抬头，招呼父女俩先坐下歇一歇。
米志强抬腕看着表问道：“几点火车？”
“十一点，不着急。”站在饮水机旁弯着腰等水的李子木说道。
“嗯！不急。”米志强垂下手腕，坐到姐姐的边上。
李子木将水杯递给舅舅。米微站在姑姑面前，双手支在双膝上，看着姑姑整理着表哥的衣物。
“带这么多衣服，能穿完吗？”米志强看着沙发上已经叠好的衣物，边翻动边问道。
“我妈……你不是不知道……生怕我这个宝贝儿子在外面给冻坏了。”李子木的一句话逗得舅舅和表妹咧着嘴笑了起来。
“别跟我废话，行不行。这东西呀，用到的时候，你就知道是好的了。”米慧萍一脸严肃，以强势的口吻说道。
李子木表现一脸无奈状，没再多言。在妈妈的示意下，李子木从房间将行李箱提了出来。
坐了半天的米志强突然想起姐夫。米慧萍告诉他，李治中大清早就走了——单位有个会。李子木同妈妈一起，将叠好的衣物放进行李箱。米慧萍站起来，嘴里念叨着“有没有东西落下了”。嘀咕了半天，她又让蹲在地上整理行李箱的儿子再想一想，找一找——以防东西落下。李子木从地上站立起来，一边寻思着一边嘀咕着“应该没有吧”，走进卧室。半晌，子木从卧室出来，手中拿着几双袜子和一本书。米慧萍迅速从儿子手中将东西抽过去，蹲在地上，拉开行李箱的拉链，将东西放了进去，再把拉链拉好，让儿子上了锁。
李子木提着行李箱。米微颤颤地背着表哥的背包，跟着米志强向楼下走去。米慧萍紧随其后。
刚下楼，拎着行李箱、低着头向前挪动的李子木就听到有人清脆地招呼了一声。他抬头看了看——原来是楼上的刘老师。李子木朝着刘老师微笑着挥挥手，算是打了招呼。
“这就要走？时间过得可真快哈！”刘老师说道。
“是呀！”米慧萍带着丝丝伤感的语气说道。
“这，舅舅开车给送车站？哎呀！真不错呀！”刘老师看着米志强说道。
站在车尾，打开后备箱的米志强看着刘老师，微笑了一下，点了点头，没有多语。刘老师向米慧萍挥挥手，转身上了楼。米慧萍向车子走了过去。
米志强拉开前门，将铺在驾驶室的垫子拿出来抖了抖，又放了进去铺好。走到车子跟前的米慧萍，叫了儿子一声。李子木转过身来，看着妈妈。他发现妈妈的眼睛有些湿润，不禁鼻子一酸。每次离家，妈妈的眼睛都会有泪。子木早已习惯这种场景。作为一个大男生，他并不愿自己变得那么伤感。可是每当面对此景，他再难以控制自己身体中那种莫名的反应。
米慧萍抬手轻掸着儿子身上似有非有的尘土，整理着儿子的衣领，叮嘱：“在外知道照顾自己……天冷了，要注意添加衣物……别乱吃东西……和同学要和睦相处……遇事，当忍则忍……”
妈妈每说半句，李子木就“嗯”地应着一声。也许，妈妈说什么，他并没听清。很多时候，李子木觉着妈妈有些啰嗦。可每次离家，这些“啰嗦”反而让他觉着幸福和温暖。
“姐……没事的，啊！几个月一晃就过去了……放假了……就回来了。天不早了，该走了。”米志强站在前门，看着有点忧伤的姐姐说道。
借着舅舅的提醒，李子木转身钻进车里。舅舅随后也坐进了进来，启动车子。半晌，李子木发现车子并没有开动，舅舅盯着反光镜。从反光镜中，李子木瞟见了父亲的身影。他迅速将头探出窗去，看见父亲正疾走过来。
来到车前，李治中半弯着上身看着儿子。从车窗看上去，在阳光的映照下，李子木突然间发现父亲的双鬓多了几丝白发，鼻子不禁又是一酸。看着儿子，李治中只说了两句：“到了，来个电话，啊！有空，给妈妈打电话。”每一句叮嘱之后，李子木都认真地应了一声。两句说完，李治中弯着上身，看着儿子半晌无语。半响，他直起身子，拍了拍车子，说了声：“走吧！”
米志强缓缓开动车子。他探出头来看着姐姐和姐夫说道：“姐！姐夫！走了！”李子木和米薇从车窗看出来，同米慧萍、李治中相互挥了挥手，以示告别。
火车站离家不远，很快便到。
在李子木看来，火车站的大厅是最能体现中国人生活状态的场景之一。从身边而过、忙着赶车的出行人疾走的身影；排着长队、焦急等待卖票的男男女女；身旁放着行李、谨慎旅途困顿、席地而睡的在外讨生活的人们……这些似乎并不搭调的场景迅即在人的面前相继出现，又在人的脑袋中瞬即拼凑在一起，仿佛又显得那么协调而有序。
米志强指着前面靠着墙边的空位子，示意子木和米微走过去，找个位置先坐下。
“舅舅！要么你们先回去吧！我直接去检票，到候车厅侯着就行了。”李子木说道。
米志强抬起手腕，看了看表，说道：“还早！”
走到前边那排蓝色塑料椅子边，他们捡了几个空座。李子木将行李箱搁在椅子前，转身坐了下去。米薇将背包放在李子木身边的空位子上，用手抓着背包带站在那里。见两个人坐定，米志强叮嘱看好东西，扭身走了出去。
李子木抬起头，张嘴想问舅舅去哪。可还没等他出声，米志强已经转身而去。米微看着表哥，笑着说道：“别管他。丢不了。”李子木斜着眼睛看看表妹，没再多语。
李子木和米微有说有笑，谈天论地。谈笑间，李子木逮眼看见舅舅手中拎着两塑料袋东西走了过来。
“刚刚路过火车站旁边的那个购物广场……瞟见有个肯德基……过去给你买个午餐。拿一份。”米志强将物品袋放在了塑料座椅上。
还没等表哥动手，米薇已经用手扒开塑料袋，探着头急切地看个究竟。
“哎！米微。让哥哥先来，行吗？”爸爸提醒道。
“没事……舅舅。”李子木笑着说道，“先挑。剩下的是哥哥的。”
米微亦笑着“察看”袋中的物品，似乎并没有在意爸爸的提醒。她手神到袋中意欲逐盒翻看。见状，米志强告知闺女，东西是一式两份……
米志强的提醒似乎有些“动作缓慢”。米微已经“查探”明白——袋子里装有汉堡、鸡腿和薯条。她掏出一份鸡腿和一份薯条，抽出手来提着袋子的上沿送到表哥面前。李子木接过袋子，打开看了看，伸手将里面的另一份鸡腿和薯条拿出，递到表妹面前，笑着说：“留着两个汉堡就行了……”米微倒也没有太多客套，乐着将送过来的鸡腿和薯条接了过去。看着闺女的举动，米志强带着几分“无奈”笑了笑。李子木又从袋子中拿出一份汉堡，递给舅舅。米志强用手将其轻轻推了回去，说了句：“吃不惯这玩意。”子木也就没再跟舅舅坚持，将其放回袋中。
米志强抬起手腕看了看表，说道：“时间差不多了，去候车厅吧！”
李子木“嗯”地应了一声。他从袋中拿出一杯可乐，将另一杯可乐连同袋子递给表妹。米微抬手接了过去，抽出可乐，将放在椅子上的鸡腿和薯条放进袋子。
“你说，啊！这美国佬，还真的不得不佩服他们……做个馒头，就能做的中国大大小小城市遍地都是……”舅舅的一句评论逗得外甥和闺女笑了起来。
“老土……”面对爸爸的评论，米微“不屑”地歪着头，带着不可理解的口吻回应道。
面对闺女“嘲讽”般的回应，米志强不以为然地笑了笑，没再多言。
李子木收拾好东西，抽出行李箱的拉杆，站立起来。米志强从椅子上提起背包。李子木伸手欲将其接过去。米志强让了一下，说道：“我来吧。”李子木没再多言，拉起行李箱同舅舅一起，向候车厅走去。米微提着食品袋，紧随其后。
走进候车厅，只见人山人海，噪音满耳。虽离发车还有二十几分钟，可候车的人们已经在入口处排起了长队。李子木拉着箱子，同舅舅向前走了一小段，接着前面排起队来。
离别之时，各自没有话语，显得安静。在嘈杂的候车厅里，子木似乎只能听到站在身边的表妹嚼着薯条的声音……
检票的时间到了。米志强提着背包，提醒外甥一句“走”。李子木拉着箱子，同舅舅向检票处走去。
趁着检票的当口，米志强帮着外甥将背包背好，并叮嘱：“到了……来个电话。”李子木“嗯”地应了一声。
李子木接过检完的火车票，拉起箱子走进入口处。他顿了一下，回过头来向舅舅和表妹挥挥手，道了声“再见”。舅舅说了声“走吧”，表妹挥着手，说了句“哥哥再见”。
李子木转过身，拉着箱子，没再回头，朝着站台而去。
李子木对着票，找到自己的座位，将装有汉堡和可乐的袋子放在靠近窗口的小桌子上，再将行李整理好。放好东西，他侧坐在过道窗口旁的座位上，看着来来往往匆忙找着铺位的旅客。
火车缓缓地离开车站。子木心里明白，离家渐远。李子木放下手中的可乐，掏出兜中的手机，给妈妈挂了个电话——告诉她，火车离站了。他能听出电话那头妈妈压抑的喘息声。没再多言，他跟妈妈商量着挂断了电话。
对面的旅客正在忙着互换铺位。乘务员拿着公务小皮包，从车厢的尽头逐个铺位向这边移动交换票卡。乘务员体态丰盈，显得非常显眼。望着她，子木不禁默默地笑了笑。放下手中的可乐和半边汉堡，他走到铺位边，伸手将铺位中间的背包拉到边上，拉开外层口袋的拉链从中拿出车票。坐在下层的妇人用乡音交谈着，还不时地探头到另一个舱位，同另一边的人交流着，不断发出爽朗地笑声。说来也怪，在家听惯的家乡话，到了公共场合，怎么听来如此亲切但又显得具有滑稽性地“可爱”。听着她们的交谈声，子木不禁淡淡地笑了笑。
李子木微微斜着眼，看了看坐在下铺的那位妇人。她穿着一件紫色开领短袖T恤和蓝色牛仔裤，旁边放着一件外套。很显然，四十岁左右的她已不再有女孩那般的身段，虽有牛仔裤包裹，富态的身段还是掩藏不住。可倒也显得匀称。她双手抱着曲在胸前的双腿，脚放在床上，脸上一直挂着笑容，同对面的妇人尽情交谈。在子木日常概念中，美女是与将近露骨的清瘦关联在一起的。可是，不知何故，此时的他仿佛突然间改变了看法——身体有肉的女人也同样不缺少美。美在哪？他还真的说不好。也许，美在所透出的那份生活的精神和态度吧。想想身边的那些整天惦着减肥女生，为了所谓的苗条，瘦的连胸部都几近退化。再看看面前这位自信地抬头挺胸的女士，校园女生中弥漫的那份美的标准似乎已然无存……李子木不禁自嘲地笑了一下——面前的女士毕竟已经不再年轻，自己这个未走出校园的嫩小子竟有如此关注度，未免可笑……可这又何妨？年龄永远不会让“美”变得暗淡！
乘务员说话声打断了李子木的遐想。宽大的制服在她的身上显得有些紧吧。肥硕的裤子紧紧地裹着她的臀部。套宽大的制服穿在她的身上倒也显得非常的干练。简洁而又丰满的话语没有多余的音符，只饱含着真诚与尊重。李子木也能真切地感受到，这份真诚并没有刻意的语气与语调加以装饰。
她用乘车卡换走李子木手中的车票。李子木不经意看着她向着下一个铺位走去。在余光中，李子木瞟见下铺那位妇人歪着身子探出头来，盯着这位渐去的乘务员的肥臀，善意地笑着。李子木不禁地会心一笑……
上铺早早就上了铺位，盖着被子睡起觉来。下铺的那位妇人一路聊着，兴致挺高。李子木不喜欢窝在铺位上。每当走进铺位那种狭隘的空间，他会有一种莫名的压抑感。每次坐着火车，他总喜欢挨着窗口坐着，望着窗外，看着沿途的风景——铁路旁那昭示生命的青草绿树、不远处青黄相间的稻田、远处点缀着些许树木的土黄的山坡、沿途一个个简朴而净洁的小站、立于小站标志牌上快活的小鸟……在狭小的车厢内，也只有明净的窗户，才能让他感受到一种难得的平和与自由。
悬于窗外的那颗心，偶尔也会被身旁那位妇人的谈话给吸引回来。子木转过头来看着他们，跟着他们的笑声傻乐一会儿。从她们的谈话中，李子木知晓妇人同七八个同事一起外出旅游。见着面前一直看着窗外、默不作声的小伙子，妇人会转过头来看着李子木，聊上一两句。每次，子木亦只简单地应着声，没有太多言语。
窗外的天色渐渐暗去。李子木从背包中掏出水杯装回一杯开水，就着开水吃下另一个汉堡。扔了垃圾，折回座椅，李子木拿出报纸看了起来。大家开始从床铺陆陆续续地下来。过道上走动人开始增多。空气中开始弥散着方便面那种独有的香味。
抬起头来，窗外的天色已晚。车厢中显得非常安静——安静地只能听到那几位不知疲倦的妇人们轻谈声。李子木掏出手机看了看——将近九点。他用手撑着座位，缓缓地站立起来，轻轻地将座位复归原位。子木将报纸塞进背包，掏出洗漱用品洗漱了一番。坐了近十个小时的车，他感觉似有疲倦，脱下鞋子，爬上铺位，拉开被子，盖上就睡。
什么时候睡着，他并不知晓。一觉醒来，耳边依然回荡着下铺妇人的谈话声。迷糊之中，他以为还在梦中。定了定神，他才确切地知晓自己已经回到现实。子木看了看手机——差几分钟十二点——已是半夜。睡醒的子木却再无倦意。他弓着腰坐了起来，车上的空调让他不禁打了个寒颤。李子木赶紧穿好外套，从铺位头部爬了下来。
“说话声吵到你了？”李子木还未站稳，就听下铺传过来柔和的问话声。他顿了顿，微笑着说道：“没有……没事！”系好鞋带，李子木走到窗口，站在小桌子边，拉开了窗帘。
看着窗外，李子木感觉到一片漆黑，能够感到一片寂静。在身后妇人谈话声的衬托下，子木的耳朵边只萦绕着火车车轮与铁轨那节奏的撞击声。这种撞击声，此时听来，是那么地富有乐感。窗外的漆黑渐变成昏暗。铁路两旁一定范围内事物的轮廓开始显现。在月亮露脸之时，那份轮廓显得更加清晰。偶尔，会有零落的灯光点缀在远处的黑幕中。这零落的灯光给了子木丝丝提神般的惊喜。有时，火车亦会从灯火通明的城市旁边跑过。远处灯火似与上面暗黑的苍穹僵持着，以至于它们之间的界限已不再那么地明晰。
平静地站在窗口看了许久，身后的谈话声渐渐平息，大家都已安睡。李子木确有倦意。他转过身来，脱下鞋子和外套，爬上铺位，倒头睡了下去。伴随着车轮与铁轨的撞击声，子木很快熟睡。
睁开眼睛，天已大亮。子木感觉有些晕晕乎乎，全身有些酸痛。他揉了揉眼睛，摸出手机——已是八点多了——再过一个多小时，就得下车。李子木坐了起来，穿上外套。他没有听到下铺妇人的交谈声。下铺已经空无人在。李子木知晓，妇人们已走。
李子木下了床铺洗漱了一番，收拾好东西。窗外一片大亮。阳光从窗子照了进来，子木感觉气爽有力，不禁伸了伸胳膊，展了展腰。微低着头，子木隔着玻璃迎着阳光。此时的他，感觉自己犹如享受母亲抚慰的婴儿一般，眯着眼睛，接受着阳光的安抚。随着火车的游动，太阳的方位亦在不停地改变。不经意间睁开眼睛，他惊喜发现一潭透彻的清水平静地躺在离铁路不远处的水塘里，任由阳光在上面自由地跳跃。
推着餐车的乘务员的叫卖声轻轻地击碎了子木面前的画面。他用手撑下过道边的座位，坐了上去，等待前面这位卖早餐的乘务员的到来。
他叫了一份稀饭。看着面前的米粥和馒头，子木的腹部还真有一种空悬感。他掰开木筷，拨着稀粥，喝了一口。味道不算太好，可他没有丝毫拒绝感。就着干瘪的咸菜，咬着毫无弹性的馒头，喝着稀粥，此时子木的内心充满无限的舒畅感——也许，真的饿了。
收拾完残局回来，乘务员已开始交换乘车卡。子木慌忙掏出手纸擦了擦手上残留的水，从背包外面的袋子中掏出乘车卡，换回乘务员黑色工具包中的车票，塞进屁股口袋。他走到铺位旁，蹲在地上，弯着腰，从铺位下面将行李箱拖了出来。
在下面的铺位上坐了一会儿，听到火车进站的广播提示声，李子木站起来背起背包，抽出拉杆，跟着前面的旅客向车门缓缓挪动。
火车缓缓地进了站，在站台停靠下来。当右脚跨上站台那一瞬间，一种踏实感慢慢地充满李子木的心胸，焦虑的阴霾很快褪却。双脚着地，子木深吸了一口气。车站的空气虽现污浊，倒挺流畅，总没有了封闭的车厢里的那份压抑感。李子木左右看了看，定了定神，拖起行李箱，向出站口走去。
下车的旅客通过甬道向着出站口涌动。放眼望去，人头在前面不停地攒动。虽有出站口这样的目的地，可是李子木突然间感觉到自身并无实际的思想和选择——他只有跟着潮水般的人群向前不停的走动。此时，在子木看来，自己就是这般“潮水”中的一份子，虽然会有某种区别或不同，可其实都是那么简单与普通。正是这份“简单”与“普通”，让此时的李子木拥有一种确切的真实感。这种真实感到底是什么？嗨！真的还说不好。世上的许多东西，你能够很美好地感受到，可不一定能够完美地表达好。李子木不愿再去多琢磨。他放下这份“感受”，让其迅即在心间消逝，抬起头来继续往前挪动。
在出站口纷乱的人群中，李子木一眼就看到了手中拿着手机笑着向自己挥手的方南姐。李子木笑着向她挥了挥手。见到子木的回应，方南将挥动的手放了下去。
刚绕过出站口的栏杆，方南就迎了上来，伸手欲将子木的背包给接过去。李子木让了一下，示意自己背着。方南没再坚持，更没有太多的客套。她让子木将背包先拿下，将外套脱了——外面热。现在的南方比不得北方凉爽。看着穿着短袖的方南姐，李子木似乎才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经微微出汗，急忙将背包褪下，脱了外套。他将外套塞在背包上面的提手处，然后单肩背上，拉着行李箱，同方南一起向门外走去。
走出车站的地下甬道，来到站前的广场，李子木感觉一阵热浪袭来。头顶的太阳依然毒辣。方南让子木站在路边的一块阴凉地侯着——她去开车。
从阳光里来到树荫下，李子木的眉头慢慢舒展开来。这也许就是南方夏天的特点：阳光和树荫对人的态度截然不同。
红色的马－3在路牙边上停了下来。李子木拖着东西走了过去。坐在驾驶室的方南微微放下子木面前的前窗，微微探着头，让子木将东西放到后座上。听言，李子木打开后门，将行李放了进去，转身拉开前门坐了进去。
关上窗，方南开着车子，往家而去。两人一路拉着家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