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忘记问玉蝉药方是哪里来的。
到了晚间木棉来报唐靖庭去了玉蝉处,玉颜正在用饭听闻手一顿,接着若无其事的夹了一片紫姜放入口中细品,并无不悦。乐回见此放下心来,玉颜越来越沉得住气了。
玉颜用过饭桌上的杯盘还未撤下,不知为何浅汐院那边就闹了起来,缤芳院离的最近,最先听到声响。
木棉跑的急,气息不稳的喊道:“姨娘……姨娘可不得了了,不好了,蝉姨娘出事了,咱们是不是?”
“姐姐喘口气慢慢说。”乐回倒了杯茶递给她:“先喝口水罢。”
木棉推开她的手,气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顾得这些,蝉姨娘生了病隐瞒不报服侍了公子好些天,如今瞒不过去了……公子生了好大气,要把蝉姨娘逐出府去。”
乐回和玉颜俱面色一变,怎会如此?
玉颜匆匆净面更衣,木棉随手取过一件斗篷给玉颜披上,扶着她便往外走。
“姨娘慢着。”乐回喊住玉颜,开了箱笼细细挑拣:“姨娘重新换身衣服吧,浅汐院里一时半会儿掰扯不清,不急。”事情已如此,急也无用,贸贸然前去唐靖庭正在气头上再连带着玉颜被迁怒,得不偿失。
木棉见此眉头已打了数个结,开口欲骂。却见玉颜一愣接着展颜而笑,周身气质沉静不再有方才的慌乱,还命她去煮新茶来,木棉是个懂事的,见此便闭了嘴,悄无声息的退下烹茶。
“我还是沉不住气,稍有事端便手忙脚乱。”玉颜自嘲,虽如此说手上的动作却愈加稳,姣桃妆明艳动人,多扫一层玉簪粉盖住过分的明丽显出几分漫不经心,望仙髻梳的精致,临出门时却故意打撒一角,头发微蓬步摇微斜更添韵味。
乐回叹服,在如何打扮上玉颜真是行家且心思玲珑一点就通。
浅汐院里,唐靖庭铁青着脸,气的胸膛起伏不止,这个贱人,明知有疾还勾引他夜夜留宿,简直居心叵测!
“说,是谁指使的你!”唐靖庭朝玉蝉胸口狠踹一脚全然没有了几日来的柔情蜜意。
玉蝉惨叫一声跌在地上哭的凄惨,喃喃道:“我没有……没有害半点害爷之心,我怎么会害爷……怎么会呢。”木葶扶了玉蝉,主仆俩哭作一团。满屋子仆妇一个劲的磕头求饶。
玉颜一进门看到的便是这幕,不由心下一寒,呵,男人啊爱你时千好万好,一旦疑你恨不能把你踩入泥淖。如此一想玉颜再看唐靖庭眼神里不自觉的带了丝凉意。
乐回抬眼去看玉蝉,跟午间见她时简直不是同一人。脸上颈上的红斑不但未消反而鼓成了二指高的水泡,有些脓液渗了出来,干涸的脓浆覆在脸上,丑恶可怖,玉蝉俯在地上似忍不得入骨的瘙痒不断抓挠翻滚,唐靖庭满脸厌恶的扭头,不想多看一眼。
这一扭头再也移不开眼,佳人独立身段婀娜,一袭月白衣裙干净清雅无半点繁丽纹饰,只在裙摆处绣着朵朵桃花似随水飘零,轻灵写意。佳人似走的急了微微喘息,未曾整装发髻蓬松说不出的慵懒妩媚,脸庞似雪,眼如寒星,清而不冷,傲而不骄,不需雕琢天然一段风流,迷人心神。
“妾身玉颜,见过爷”玉颜盈盈福身,声音清泠动听。
唐靖庭忙扶了玉颜起身,却未放开手:“玉颜……你便是玉颜?容颜如玉……好名字,配得上你,这几天住的可还习惯?有不妥当的地方可跟少夫人说。”声音甚是温柔。
玉颜红了双颊不敢看唐靖庭,垂了眼呐呐道:“是……下人们伺候的很妥帖……”
“爷,这是怎么了?大夫如何说?”少夫人闻讯赶来,少夫人林婉言二十来岁,圆圆的脸,身材微丰,一双杏核眼纯然无垢,嘴角自然上挑,天然一副笑模样,观之可亲。
唐靖庭面色铁青:“这贱人其心可诛,不知受了哪个指使!身患恶疾竟敢……”刚刚熄下去的火气又上来了。
乐回心下冷嗤,明明是自己贪花好色,下了床就不认人,把全部罪过推到女人身上,不愧出自唐府。
少夫人一听大惊,圆圆的脸白了白,急急问道:“大夫如何说?这病可会过人?”
跟前伺候的丫头忙道:“大夫说无妨,现下不算凶险,好在大公子发现的早,只是……蝉姨娘需静养了。”
少夫人还是不放心,命这个去住解毒汤,那个去取化毒丸,竟看眼不看玉蝉一眼,随口道:“好生照看着蝉姨娘,既然大夫嘱咐了那便静养吧。”
玉蝉早已说不出话,“呜呜”作声,想是难受异常。唐靖庭见她这幅丑态,厌恶非常:“静养……唐家可容不得心术不正的女人,既然是南帐出来的,好在没几日,如此就回南帐静养吧。”
木葶木荇听此脸色刷的惨白,似失了魂魄已不能言语,南帐还从未出过送出去的姑娘被退回的丑事,这一回是没了活路。
玉颜也慌了神色,跪地求道:“爷……念在玉蝉姐姐服侍了爷几日的份上,给她一处安身吧,姐姐这个样子,怕也没几日了,求爷和夫人开恩。”
玉蝉拉下了脸面哀求,主子跪了,丫头也不能站啊。乐回不情不愿的跪在地上,盯着打磨光滑的地砖出神。唐靖庭摆明了是跟严蘅过不去,许是心疼折了个美人,恨不能再跟严蘅讨一个更妙的,哪里会听劝。
果不其然,唐靖庭扶了玉颜起身,责怪道:“爷做事哪里有你置喙的?你身子单弱这里病气重还往跟前凑,还不赶紧回去。扶着你们姨娘好生伺候着。”
玉颜被半搀半扶的出了浅汐院,握着乐回的手有些轻微的颤抖,才几天玉蝉就被除掉。
“木芍……”
“姨娘别怕。”乐回握紧了她的手。
“如果……如果大公子先来的是缤芳院,现在满身红疮的是不是……”
“不会,是蝉姨娘太着急了。”
没错,她不是玉蝉,不会因为男人的宠爱或冷待失了分寸。玉颜平缓了呼吸:“煮盏安神汤吧,盯紧了厨房别在吃食上出了乱子。”木棉郑重点头,她是服侍玉颜的,一损俱损。
玉蝉果真被退回了南帐,扶上轿子时已入木胎泥塑一般,身后跟的丫鬟嬷嬷也如丧考妣。
自那日起已过了三日,唐靖庭并未踏足缤芳院,玉颜心中似有千思万绪日日紧缩了眉头,乐回看的憋闷,找了由头去厨房想寻些零嘴。
“这回抬进来的可是位大美人,比蝉姨娘还俊。”
“叫什么‘云城明珠’,会跳舞那个,严家倒舍得”
“这有什么,严家还白养她们不成,勾引男人的物件罢了,都说,从小……人俊伺候人的功夫更俊,要不大公子进了蝉姨娘的房就不舍得出来。”厨娘捂了嘴,叽叽呱呱笑闹。
乐回攥着把瓜子,站在墙根下听厨娘插科打诨,唐靖庭果然跟严蘅另讨了美人,云城明珠?玉骨?温然淡雅的美人应该不对唐靖庭胃口啊。
“入府的是金貂。”玉颜歪在榻上看书,漫不经心道。
乐回知道玉颜自有消息门道,也不细问,叹道:“费这么大劲进唐府,不知她求的是什么。”金貂不比其它姑娘,她是南帐珍而重之的姑娘,金貂玉骨是南帐的两颗明珠,如若直接入了唐府,不免让人多想。玉蝉的事一出,唐靖庭大怒加上唐靖庭那性子,严蘅为赔礼以示歉意金貂入府名正言顺。只是不知,这是她自己谋划来的,还是严蘅授意。
“你也觉得是玉蝉此事是南帐做的?”玉颜坐直了身子。
“或许……是里应外合呢。”
“玉蝉才来几日,不过是个妾室,谁这么忌讳她。”玉颜不信。
乐回笑笑不答,她心下有桩事,撇开话头,看着玉颜腕上的银镯道:“姨娘的镯子上的花样真好看,跟我一位姐姐身上带的一样,我当初进南帐就是因为两位姐妹,她们早我几步进了唐府,唐二一死……不知雪晴和雪莹现在身在何处。”乐回似陷入回忆喃喃自语。
玉颜面色微变想去拢住镯子终是忍下,端起桌上茶盏掩饰,手一抖天青色挑线罗裙上晕开一片水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