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回仰头透过阳光端详手里的孔雀翎,光影下翎毛纤毫毕现清光流转像只一眨一眨的大眼睛。
真漂亮,乐回叹,中原有美丽的花好看的鸟,而落云城只有风沙。
这支羽毛是今早请安少夫人赏的,本来赏给她的是荷包,荷包里少说也有个银锞子,可惜了,这东西好看是好看换不得银钱呐。
“真是个呆子,有银子不要,巴巴去求了根羽毛回来,好看能当银子使啊。”一回缤芳院,就听到有人嘀嘀咕咕的嚼舌根。
乐回微笑,孔雀,岭南王族的祥瑞之鸟,尤其白孔雀更被奉为圣鸟,孔雀翎只有王族才拿来装饰把玩。唐家阖府都不把这东西当回事,显然孔雀翎在唐府很常见,她随口一求就赏了她一支。少夫人竟然拿一支白羽翎逗猫。
落云城地处大齐极北,一南一北这东西是怎么来的。唐府不比严府,唐府百年来深扎落云城,与中原王族并无联系。
岭南王族……昭南王府。
乐回还没理出个一二三,就被木棉拉着去安慰玉颜。
昨夜唐靖庭去了玉蝉处,玉颜已有些忧心。今早请安玉蝉竟已身体不适为由未出现,同是出自南帐,她们刚来唐府尚未站稳,玉蝉如此张狂,玉颜同样抬不起头。
还好唐夫人领着唐家众女眷祭拜风神,这两日都住在别院只有少夫人当家,少夫人未曾深究,这事便也掩了过去。玉颜心气高,回来便不太痛快。
接下来的几日唐靖庭都宿在了玉蝉处,玉蝉没露过面,只说身子不适,竟一次都没去请安,玉颜愈加胸闷头疼,今早请安回来便歪在榻上歇息。
木棉着急忙慌的要去请大夫被乐回拦了下来。
“姨娘要有个好歹,你几条命赔得起?”木棉急的跺脚。
“好姐姐,你别急,这时候去找大夫,那边……”说着朝浅汐院努努嘴:“知道的说是姨娘病了,不知道的背后不定说什么呢,传回南帐……同门相争,大公子饶的了两位姨娘饶不过我们。”
她们虽入了唐府离了南帐,但前辈们的遭遇让南帐的姑娘丫头们知道,背叛南帐的,逃不过个死字。乐回抬出严蘅,木棉不由一震。
“那……姨娘的身子……”木棉迟疑,姑娘们有个三长两短她们同样逃不过惩罚。
“姐姐放心,姨娘不过心中郁结,我刚讨了些薄荷油给姨娘按摩,烦姐姐去厨房要几个清爽小菜,调养调养便好了。”
木棉也无它法,见乐回说的恳切,跺跺脚扭头去了厨房。
乐回推门进去并不言语,不慌不忙的沾了薄荷油,轻柔的给玉颜按摩太阳穴。
玉颜等了她半响见她不出声,忍不住道:“玉蝉……她到底想做什么。”
“奴婢可以替您去浅汐院打探打探,说不定蝉姨娘真病了。”玉蝉不是轻浮之人,更不蠢,就算想争宠刚到唐府根基不稳,她也不会傻到去做出头椽子。深居不出宁可得罪少夫人其中必有蹊跷。
“木芍,我们两个人在的时候你不必如此。”玉颜拉住乐回的手,无奈道。
“姨娘,您现在每一步都走在刀刃上,一着不慎……一切谨慎的好。蝉姨娘病了,奴婢给蝉姨娘送些玩意解解闷吧。”
吃食是不敢送的,乐回手里拿着一副精巧的九连环并一部《解忧论》往浅汐院走去,都是姑娘们在南帐常玩儿常看的东西总不至于出问题。
刚到浅汐院,还未进去院门,便听到木葶的脆生生的骂人,很焦急着恼的样子:“真没用,姨娘白疼你了。让你去找,你看看拿来的是什么!晚间大公子来了,如何得了……”
“姐姐,咱刚来这儿,姨娘又……我去讨要人家都没给个好脸,得这些已经不容易了。”声音糯糯的很是委屈。
“好,好的很,等大公子来……”
“可大公子来的话如何应付,不如……让人传话回南帐?”
“你傻呀,光吃饭不长脑子,要是让人知道了,单颜姨娘那边……”
乐回听她们说的差不多了,再说下去她就不好进去了,便放重了脚步高声喊:“哎呀,姐姐们都在呐,我来给蝉姨娘送点玩意儿。哎……这是怎么了?”乐回手里拿着东西腾不出手,用下巴点点洒落了一地的白色粉末。
“木芍来了”木葶忙迎上,扭头骂小丫头:“楞着干嘛,还不快收拾了,毛手毛脚的。”
“我们姨娘知道蝉姨娘病了,忧心不已又不方便过来,让我送些东西,替她探望蝉姨娘。姐姐你别太担心,咱们都是一个地方出来的,不是亲姐妹但比其它人可靠的多,有什么难事别自己撑着,其它人不说,缤芳院出来的可不敢让蝉姨娘受委屈。”
乐回用了个“不敢”木葶听闻稍稍放低了戒心。大公子要两位姑娘相扶持,缤芳院里的确实不敢害玉蝉。
木葶迟疑半响,吞吞吐吐道:“如此我也不瞒你了,蝉姨娘不知为何,身上……身上起了些东西,前几天还不太显,灭了烛尚能……尚能伺候大公子,本以为过几天就好了,哪知今天不知怎么……愈加严重,脸上也……如今浑身红疮刺痒无比,晚间大公子来见了还得了。”木葶皱紧了眉,满脸忧虑。
“姐姐,这如何能拖得,赶紧请大夫,况且也瞒不住,大公子那么喜欢蝉姨娘,必定极力救治的。”乐回急道。
“姨娘说刚到南帐的时候水土不服,也犯过这病,姨娘有药方,照着抓些药外敷几日就好。别的药材倒有单缺了一味寒水石,让木荇去讨要,管药材的婆子偏说寒水石不多要备着给各位夫人取用,只给了些滑石粉说效用是一样的,这……怎能一样,狗眼看人低的东西,早晚有一天让他们……哼,木芍,颜姨娘那里可有这味药?”
“颜姨娘备的不过是些常用丸药,参杞丹、养荣丸之类。没有单味的药材。姐姐可否让我见见蝉姨娘?跟着嬷嬷我也学了些医理,虽不精……”
不待乐回说完,木葶已拉了她的手往玉蝉住的厢房走去。横竖她们这些伺候的已撇不清,木芍既有胆来,她也不必拦着。
乐回知道现在不该探望玉蝉,免得与她的病扯上干系,可又不得不见,如若玉蝉真得了什么恶疾……难说玉颜不受牵扯。
木葶进去一会儿便引了乐回进屋,厚厚的帐幔掀起,情形比乐回想的严重,玉蝉的手上脸上密密麻麻的红斑甚至起了水泡,她生的白皙雪样的肌肤上红斑密布分外可怖。想来瘙痒难耐有些地方已被抓出了血丝,乐回看的直皱眉,不等玉蝉开口,乐回已上前执了玉蝉手腕,脉象平稳不似有疾。
玉蝉挣扎着坐起,木葶忙拿了引枕让她靠着,玉蝉白着脸靠在床头,瘙痒似融进了骨缝让人片刻不得安稳。玉蝉想狠狠抓挠碍于丫头在跟前不能失礼,忍不住蹭蹭身下的软榻,却愈加不适。
“玉颜姐姐这几天还好?”
“颜姨娘一切都好,听说姨娘病了很是忧心,打发我来送些东西给姨娘解闷。看姨娘这情形……您这几天可是碰过什么不常用的东西?”
木葶在旁答道:“姨娘吃用的东西一向谨慎,胭脂水粉用的都是南帐带来的,屋里头的摆设用具我们也都日日触碰,并无不妥。”
可这症状定是碰了什么与其秉性相克的物事。就像她碰不得芦荟,稍稍沾染还可,若是涂在皮肤上必定会漫起一片红疹,同样是瘙痒难耐。
“姨娘上一次出现这种情况是为何?姨娘可记得?”
玉蝉蹙眉,苦苦回忆:“我实在不记得了。”
“那姨娘近几日可是吃过什么从未吃过的食物?”
木葶忙道:“食物……大公子日日都来早晚的饭食都同大公子一起用,午膳也是大公子着人单做了送来,定不会有差池。只一样,公子爱吃酥酪,姨娘也跟着每日用些,那酥酪做的讲究,用松子、核桃、花生磨成细细的浆并牛乳一起蒸,喷香滑润。姨娘极爱用,总不会是因为这个吧?”
“我想起来了”玉蝉突然道:“上一次跟姐妹们在金貂姑娘处用了些蜜饯干果,回去不久便起了一身红疹……定是因为那酥酪里加的松子之类,对,不会错了。木芍你可知如何消去这红斑。”
“姨娘别急,只要不再用酥酪,身上的红疹自然便消了,只是要忍着别抓,留下疤痕不是玩的。”乐回安慰道。
见玉蝉不语,木葶忙问:“木芍……你可有什么药方?大公子今晚……”
乐回摇头:“想好的快些,禀报了少夫人去请个大夫便是,又不是大病,公子如此爱重姨娘不论多名贵的药哪有不用的?”
玉蝉一拍手笑道:“看我,急昏头了,有现成的药方不用,上次就是用了药好的。木葶,不是让你去抓药了么?抓来了么?”
“姨娘……我这就去抓。”木葶也反应过来,满脸喜色匆匆一福身,一阵风似的跑了出去。
总算找到了原因,玉蝉心里一松,脸上泛起笑意:“这丫头,没半点稳重。木芍你替我向姐姐带句好,等我能出门了,亲自上门道谢。”
“姨娘客气了,那药方……可否让奴婢一看?”
“没什么稀奇,药材都简单哪需什么名贵药材,你想知道我告诉你便是:雄黄一钱、寒水石一钱、生白矾四钱拿百部酒和了,涂在患处没两日便好了,待会得让木葶多配几副,一副怕是不够用。”
乐回点头,清热消肿拔毒祛邪确是良方。
回到缤芳院回禀了玉颜,乐回自下去做活,可总觉得心神不宁哪里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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