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刀鱼寨到备倭城
刀鱼寨与备倭城是蓬莱水城分别在宋代和明代使用过的名称。这两个名字都与军事有关,印证了这里不但是一处商港,而且是重要的军事基地。
宋代,中国北方地区宋辽对峙、宋金对峙的局面紧张而持久,为维护国家安全,蓬莱的海防建设不断得到加强。宋廷又接受了知州郭志高的建议,在丹崖山周围建寨栅以防敌侵,在海口筑沙堤以护战船,在小海东西两侧建寨城以安军营。就这样,一座海防军垒得以形成。据苏轼《登州召还议水军状》所说,这里“自国朝以来,常屯重兵,教习水战,旦暮传烽,以通警急。每岁四月遣戌砣矶岛,至八月方还,以备不虞。自景德以后,屯兵常不下四五千人。”可见当时朝廷对这里海防的重视。庆历初,这里设立了水军指挥机构———巡检司,并在水军中挑选精兵驻防港外海岛,把水军的海上巡逻和海战训练纳入了正规化管理轨道。
水城是山东最早的人工海港。建设者巧妙地利用丹崖山的地势,沿山脚东侧堆筑马蹄形沙堤,使小海北端不是直通水门,而是转折向东,形成一个几乎与小海垂直的迂回缓冲地带。滚滚而来的海浪进入水门,受到南岸码头的阻挡,被迫折转西流,从而减弱了冲击力,减缓了流速,然后又折转南流,徐徐进入小海。这样尽管水门外波涛汹涌,小海海面却是水平如镜。从军事角度看,水寨坐落在丹崖山左侧,具有相当的隐蔽性,水师活动不易被敌军发觉,而在战时进可攻,退可守,是一处难得的军事要塞。这一水军要塞名曰“刀鱼寨”,因港内停泊刀鱼战船而得名。刀鱼战船是北宋时期普遍使用的一种浅海巡逻船。由于船体狭长,形状很像刀鱼,所以人们把它称为刀鱼船,也称“刀鱼战棹”或“刀鱼舡”。宋代将停泊刀鱼战船的港口称为“刀鱼寨”,将军事机构称为“刀鱼巡检”,生动地体现了这一海防要塞的历史时代特色。以刀鱼寨的形成为标志,水城港口的性质发生了历史性转变,自然港变成了人工港,商业码头变成了军事重地。
到了明代,为了外御“倭寇”内严“海禁”的双重目的,朝廷接受了登州卫指挥谢观的建议,对刀鱼寨进行了大规模改造。挑浚小海,绕以土城,北砌水门引海入城,名新开口。改造后的水城由两部分组成,一是海港设施,包括以小海为中心的水门,防浪堤、平浪台、泊船码头等;二是陆地设施,包括城墙、城门、敌台、炮台、天桥、营房、署衙等。水城外的交通通道有两条,一条是水上通道,即位于小海北端的通海水门,专供船舰出入;一条是陆地通道,即位于小海南端的振扬门,供车马行人出入。明永乐六年(1408),设备倭都司府(水师帅府)于城内,这里也因此被称为“备倭城”。嘉靖三十二年至三十三年(1553-1554),戚继光曾以都指挥佥事职坐镇于此,总督三营二十五卫所备倭事。至万历二十四年(1596),因倭警,总兵李承勋率兵加固土城,墙体甃以砖石,东、北、西三面各增筑一座敌台,改画河河道绕水城南、东,由水城东侧入海形成一条防护城河。
备倭城环抱着军港,护城河环绕着备倭城。城围港,水绕城,这正是备倭城布局巧妙、结构独特之处,被后人称为城中港,水上城。它不愧为中国古代军事海港的杰出之作。
明代的登州卫
明代的山东各沿海防务,采用了卫所制度,设卫、所、寨三级指挥机构。登州地扼渤海海峡要冲,是进出京幾、沟通海外的重地,历来都是兵家必争之地。因此,洪武九年(1376),开始设置军事单位登州卫。当时每卫设左、中、右、前、后五个千户所,以5600 人为一卫,1120 人为一千户所,112人为一百户所,但在执行时并未统一,各卫所辖千户所数时有增减,兵员也多寡不等。
山东的所有卫所,分归登州营、文登营、即墨营三个营管辖。登州营负责防卫山东半岛北部沿海,下设登州卫、莱州卫、青州左卫,以及奇山、福山中前,王徐前等三个千户所。登州原有守御指挥19名,正副千户30 名,百户70名,除水城外,又在蓬莱县内刘家旺、解宋营、芦洋设百户所,各建城寨,在栾家口修建了备倭城。在沿海渔村设立防倭报警的狼烟台,归各所辖属。刘家旺设百户3名,守城军35名。下设烽火台墩5座,分别在矫格庄、湾子口、林嘴、两峰山,城儿岭,守墩军15名。寨城为石城,周长180 丈,高2.5 丈,宽1.3 丈,南有一城门,池宽1 丈,深5尺。解宋营设百户4 名,守城军40名。下设烟墩3座,分别在木基、解宋、墟里,守墩军9名。寨城为石城,周长240丈,高2.5丈,宽1.3丈,南有一城门,池深1 丈,深5尺。芦洋设百户9 名,守城军38名。下设烟墩5 座,分别在郭家庄、磁山、鸡鸣、八角嘴、白石,守墩军15名。寨城为砖城,周长300丈,高2.7 丈,东西各有一门,池宽1丈,深7 尺。栾家口备倭城高丈余,城上建有天后圣母庙。登州卫还设有儒学、武学两种官办学校,设教授、训导两职,教育武臣子弟以应科举。自指挥以下,军官多世袭,军士也多父子相继。因登州“东扼岛夷,北控辽左,南通吴会,西冀燕云,艘运之所达,可以济咽喉;备倭之所据,可以崇保障”;“外抨朝辽,则为藩篱,内障中原,又为门户”,实地处要津,为“南北关钥”,因此,将登州升格为府,并将登州守御千户所升置为登州卫。卫指挥署设于登州城内,隶属于左军都督府山东都司。其领导机关为登州卫指挥使司,初辖左、中、右、前、后和中左、中右7 千户所,屯田1200 余公顷。常备军有京操军春戌1276 名,秋戌733 名,捕倭军820名,守城军250名,种屯军114 名,守墩军18名。后又增设中前千户所。洪武十年(1377),调中前千户所于福山,称福山千户所,仍归登州卫统辖。
登州卫设立后,进一步强化了军事设施建设,这些设施不仅在抗击倭寇、保卫海疆的战争中发挥了重要作用,而且为蓬莱留下了宝贵的历史文化遗产。
水城的军事防御体系
自明初登州卫设立之后,水城的军事设施建设明显加强。因防倭患,立帅府于此,水城亦被称为备倭城。水城的主要设施可分为两部分,一是海港设施,包括防浪堤、水门、平浪台、码头等;二是防御性设施,包括城墙、炮台、敌台、水门、护城河、营房、指挥所等。这两部分设施构成了一个进退自如的海上军事防御体系。
水城北面的水门之外海面开阔,无突出海面的屏障,来自东北方向的风浪对港湾冲击很大。为解决这一问题,人们在水门外筑起一条南北长80米,宽15 米,高2米的防浪堤。当年修筑刀鱼寨时,小海的东北岸便人为地被加宽,加高,建起了长100 米,宽50 米的石砌土台,称为平浪台。从北面滚滚而来的海浪在进入水门之前便受到防浪堤的阻挡,进入水门后,又与平浪台相抵,转折向西再向南,经过两次缓冲,流速大减。因此,尽管水门外波浪滔天,水门里的小海却平静如镜。金元时期,平浪台上建起一座平浪宫,以祈神平浪。明万历年间,水门改作石砌之后,平浪台的平浪作用渐失,但却产生了另外的一种意外作用,即军事上的保密作用,敌船要从水门外窥探小海内的情况,因平浪台的迎面而立,视线被全部遮住了。水门原无闸门,清顺治戊戌年(1658),徐可先拜命登州,视察水门时认为这里不设水闸,敌寇船只突犯,必仓促无策,水门便由“非通行之口”而成了“揖贼之门”了。“水城有事,迫近郡城,敌得所凭,我失所恃”。这位地方行政长官极有见地,又十分果断地带头裁减俸禄,积极筹资,于1659 年秋动工,1660 年夏竣工,建成了包铁叶的木栅式水闸门。无事悬之,舟行无阻。有事则下之,防敌窜入。
水城的城墙原来只是沙堤,明洪武年间改为土城墙。明万历二十四年(1596),为加固城墙,在土墙上面砌以砖石,东、西、北三面各增设敌台三处,亦称箭台,形制不一。台顶仅有垛墙,而无敌楼。敌台是为防御敌人攻城而设,有伸向城内的台阶供守城者上下。水门的两个门垛间横一巨板,以通东西,称为“天桥”。水门东西另各建一座炮台,上置重型铁炮,封锁水门以外的海面,是防护水城的重要设施。水城北城墙临丹崖山而建,崖高30 米,崖上有1.4 米的垛墙。西墙建于丘陵脊背,东墙和南墙因地势低洼建得较高,平均高度为7 米。东墙长720米,西墙长850米,南墙长370米。墙底宽12米,顶宽8米。水城仅有两座城门,北为水门,下宽9.4 米,上宽11.4 米,高11.4 米,供船只出入。南为振扬门,门洞宽3 米,进深13.75 米,高5.3 米,供车马人之行。
明清两代,水城都驻扎水师,拥有战舰,防卫范围,东至荣成成山头,西至武定营大沽河,北至北隍城岛,长达一千七百里海疆,成为举足轻重的海防要塞。这一时期水城,全部驻守军队,没有居民。小海以东的兵营称为东营,以西的兵营称为西营。直到清代咸丰年间,水城才开始有居民迁入,水城的军事地位也逐渐降低。
小海沧桑
蓬莱水城中的一片水域俗称小海,水城也是因小海而被称为水城的。小海位于水城正中,南宽北窄,呈丫腰葫芦形,面积约占整个水城的四分之一,将水城分为东、西两部分,用于停泊船舰和操练水师。今天看来,小海只是一个濒海水城的渔港码头,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作为一道风景,小海也只有和蓬莱阁结合在一起观赏时,才能显示其一种衬景作用。然而,它的真正价值,却在于其深厚的历史文化积淀。它的魅力,就是闪动在波光水影中的岁月迹痕。
如果从传说中的麻姑曾见到这里的沧海三次变为桑田说起,未免有点太渺远,太虚幻。但据史藉记载,丹崖山下的海滨,在隋唐之前并非是现在的模样。当时这里的海湾,水面直至现石岛社区以南。后来,随着地壳的变化,海水逐步退移,陆地才延展到今天的位置。如此说来,当年秦皇汉武来此访仙求药的具体位置,也只能在石岛社区以南,或丹崖山上。当年一片偌大的海湾,就是小海的前身。当海水退去,陆地升起,丹崖山下有了居民,这里才变成了画河入海口。发源于黑石山和密神山的黑水、密水、密分水,流经登州府城后,汇流为画河,沿丹崖山脚注入大海。水城修筑之前,船舶多停泊在画河入海口的天然港湾内。明初修建水城时,一方面巧妙地利用了这个小小的天然港湾,并将画河河道扩大挖深,扩建成停泊船只的港湾———小海。另一方面,沿城墙的南面和东面开凿一条新河道,引画河水东流,作为护城河,绕城半周,而后流入海中,为水城增加了一道防线。
不管是小海的原型,还是后来演变而成的与外海相通的城中海域,都是以港口的形式而存在的。千百年来,它先是当地渔民海上捕捞的进出码头,后来,随着徐福东渡以及海上丝绸之路的开辟,这里形成了一条登州海道,成为中国东方对外联系的重要航线。三国、两晋、南北朝时期,这里除了继续发挥着渔港与商港的作用外,还担负着军事运输的任务。特别是曹魏时期,这里是海上用兵的基地。隋唐两代,发动对高丽的战争10 多次,多是水陆并进,动用了舟师,造船、运兵、运粮,使这里成为中国北部主要的水师基地。同时,这里的商贸活动也十分活跃。“丝竹笙歌,商贾云集”、“舟船飞梭,商使交属”、“日出千杆旗,日落万盏灯”,是对这里繁荣景象的生动描述。另外,这里还是中国与日本、朝鲜互派使节的出入之地。因此,登州依靠港口很快发展成胶东地区的政治、经济、军事、文化中心。宋代,由于阶级矛盾和********十分突出,登州港的商港作用尽失。元代,由于定都北京,北方粮食物资仰给于江南,海运漕粮应运而盛,这里的港口出现了复兴。明朝时期,这里成为我国北方颇具规模的人工港口和海上要塞,军事地位和作用在很大程度上超过以前各代,其业绩是彪炳史册的。清代,由于海禁的严重影响,这里处于商贸落后、港航活动停滞的状态。
而今的小海,其原有功能已基本不复存在,这是一种历史的必然。但是,它的沉浮变迁却可以引起人们对许多问题的思考,得到许多有益的启示,这也正是它的魅力所在。
小海清浚拾零
水城中的小海是历史上的登州古港,曾经有过“帆樯林立,笙歌达旦”、“商贾云集,富甲六郡”的辉煌。此时的小海可以停靠巨舶,其水深度可想而知,但具体的水文状况却无记载,明代以前的清浚情况也难以考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