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数日服用漠玉麒送来的药,病情逐渐好转。
这天晌午,正半睡半醒地缩在躺椅中晒太阳,馨儿抱着一个大包裹走进来,“小姐,新做好的冬衣送来了。咦?怎么都是白的?”
我凑近一看,心里咯噔一声,满是耀眼刺目的白!
漠玉麒!
太过分了!衣食住行都要听从他的安排吗?想到这,我觉得有必要来一次有力的反击!
“馨儿,你会染布吗?”
“会一点,小姐想染布吗?”
“帮我全染成黑的!”
“……小姐,为何?”
我淡淡一笑:“我想换个风格!”
馨儿目瞪口呆,抱着衣服默不作声出去了。
我冷冷地盯着她的背影,馨儿身形单薄,娇小柔弱,心思单纯……但却毫不简单!
我和漠玉麒的事,她——最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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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馨儿给您带了点好玩意儿,看看有小姐喜欢的吗?”
我笑着,满心的好奇,一个大箩筐里面尽是拨浪鼓,布老虎,手偶之类的小玩意儿。
“真可爱!都是小孩子的玩具,馨儿,山庄有小孩子吗?”
馨儿稍一愣,又是甜甜一笑,“没有啊,都是出门采办的人瞎买回来玩的,我看到了截下来,给小姐留件解解闷!”
我静静地打量着馨儿,带了三分笑说道:“有馨儿在,我怎么会闷呢?”
见她低头不语,心中又笃定了几分。
顺手拿起旁边的纸鸢,不着声色的说道:“今天天气好,我们去放纸鸢吧。不过,它飞得再高再远,线却总会被牵在手里,你说,是不是很有意思?”
“……奴婢全听小姐的!”馨儿立时局促起来,低头小声应着。
她不会听不出我的弦外之音。
心里暗暗叹了一口气,我和馨儿怎么会走到今天。
但是我必须要警告她一次,不要太肆无忌惮,为了漠玉麒,为了我,也为了她。
想必漠玉麒早算到她是内奸了。
只是馨儿还未察觉。
令我心寒的是,漠玉麒就由她留在我身边,他不怕我有意外吗?
蒙面人说过,他是非常在乎我的,那又为什么任我置身于危险之中。
他也必定知道蒙面人来找过我,却只字不提。
这一切充分证明,其实——我一直也被漠玉麒监视并利用着。
只是不知道,他打算拿我这颗棋子下出一盘怎样的棋。
漠玉麒,不要告诉我,全被我猜中了!
一声无奈地轻叹,仰望着头顶的一片灰蓝阴郁,心中隐隐作痛。
我只想等到王爷来接我,然后平平静静地生活,这样都不可以吗?
卷入一个个漩涡里挣扎,实非我所愿!
现在终于理解漠玉麒那句话的意思了,做我的人吧!哪里是商量,只是命令罢了。
心纠成一团剧烈的疼痛,狠狠地把手里的杯子掷在地上,啪的一声,四分五裂,摔得粉碎!
风筝自然是没放成,若看到在天空飘来荡去的风筝,线却还被人牢牢攥在手里,心会痛!
我暗暗打定主意,绝不会让他们得逞!
漠玉麒,别以为神不知鬼不觉,杀掉信使我便会乖乖留在你身边。杀人偿命,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按捺着胸中的绞痛,等到夜深,我换好一身黑色劲装,悄悄出门直奔空园。
扑面的冷风刺红了双眼,眼眶中逐渐蒙上一层湿润。一路上不停地问自己,我真要杀了他吗?刚刚还在为漠玉麒杀人灭口怒火中烧,现在要循着他的路走下去吗?
心底有个声音慢慢升起,他罪有应得!
空园园门大开,果然依旧灯火通明,这原是为我而点亮的光明,而在的我眼中,无非是使我甘心被他利用的小把戏而已。
屏住呼吸,轻轻走到门口,耳朵贴在门上,细听里面一点动静也没有,他睡熟了吧!
推开了一楼的门,还好,没有声音,琴棋书画都静静摆在那,这不像是一个凶手的房间,我的心颤抖了。
咬咬牙,悄悄上了二楼,哪块楼板有声响哪块没有,我了如指掌。
悄无声息的走到床边。
空气中是扑面而来呛鼻的酒味儿,莫非他喝酒了!
白色的衣衫被他扔了一地,裸着上半身大字型躺在床上,手上缠着绷带,胸膛一起一伏睡的正香。
做了亏心事的人还能睡这么熟!
是喝醉了吗?脸微微有些发红,为什么眉毛还是皱起来的,在愁什么?
“忆……南……”
我一激灵,吓得一动不敢动!
“别走了……”
唉!泛起一阵的酸楚,我的眼框不知从何时起早已蓄满眼泪,这个家伙到底在想什么……
情不自禁的,手抚上他的脸颊,这张我第一眼看上去误认为是阎罗王的脸,帅到让我差点流出口水的脸,为什么睡得这么不安稳,为什么会蹙眉?
脖颈上我的咬痕赫然还在,已落成粉嫩的疤痕,他说那是虫子咬的,我重重叹了口气,低下头,我下不去手!
这一声真是要了我的命,他突然睁眼,闪电般从枕头下面抽出刀,对着我横刀扫了过来。
他的动作太快了,电光火石间,我连惊叫的机会都没有,紧紧闭上眼,本来欲杀他的,最终还是被他要了命。
哇——
什么声音?
没有预想中撕心裂肺的疼痛,睁眼一看,他吃力地撑着上半身,头无力地低垂,刀被直直插入地板,只露出一半。地上好大一滩血!
我惊叫一声,一把抱住他,忍到崩溃的泪水夺眶而出,颤声问他:“怎么了这是……”。
身体软软地靠在我身上,竟像一点力气也没了,耳畔气息紊乱,他从未这样过,他向来是那么的强势霸道!
他把头埋在我的颈窝里,有气无力地低声呢喃着:“你怎么现在来了……差点杀了你!”
“我……”我不知如何回答,难道告诉他我想杀他吗?
“……让我抱抱你吧!我好想你……好想你!”
“你的身子……那血……”
“别管它……活该……差点害死你……”他低低吼着,双臂用力的拥住我。
胸中莫名的情绪涌动,不想再被他抱着,我扭着身子想挣出来。
“别怕……我不会杀你……别躲着我!”
我看着地上触目惊心的血,一把推开他,“你先解释怎么回事?”
他长长吁了一口气,眼里布满血丝,缓缓倒在床上,抬起手背抹掉嘴角的血丝,有些失神地盯着床顶的幔帐,轻轻叹了一声,“习惯了,从来是枕刀入睡。你在的时候,怕吓着你才收起来……晚上喝了点酒,没看清人就出了刀,待认出是你,收刀猛了,伤了内力,呛出口血来……不妨事……睡着的时候别突然碰我,我怕伤了你……来,过来!”
说着伸手过来拉我,把头摁在他的胸膛上,轻柔地抚摸着我的头发,“忆南,你留下来吧,留下好吗?”语气竟似哀求。
每天都要枕着刀才能安睡吗,突然觉得他好可怜。心里顿时泛起一阵酸楚,眼泪似断线的珠儿流个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