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很久以前的一个冬日,那天下午,我坐在煤炉旁,煤炉散发出的热量让我昏昏欲睡。屋外的天空洁净、明朗,一束阳光从狭小的通风口落下,打在水泥地上。我从昏昏欲睡的状态中惊醒,长久的注视着这一束光,无数的尘埃在光束中飘动。我轻轻的挥手,这些尘埃随之散去,而后又聚合。这一刻,我忽然产生一种孤独的情绪,从所未有的孤独。
如果不是再一次的相似体验,我绝不会记起这个平凡的下午。当记忆起来,才惊奇的发现,那时的一个不经意间的体验竟然伴随着我一路跌跌撞撞的走来,甚至,影响了我的生活。假如要倒回去寻找一个人生的原点,那么我的原点毫无疑问是从那个奇迹般的下午开始的。是的,就这样开始了,那天下午,我坐在煤炉旁,一束阳光让我从昏昏欲睡中惊醒,然后一切便开始了。
在光的怀抱里,故事诞生了。
在从车站回去的出租车上,她说,“终于又再见面了。”我听着收音机放出的音乐,看见她隐藏在阳光里的轮廓,“确定不再穿着这身制服了?”她深深的吸一口气,然后缓缓吐出,“确定了,这是最后一次,从明天起开始另一种生活。”她隐藏在阳光里的轮廓,我触摸不到,却给我温暖的感觉,“希望你的决定是正确的。不过,说真的,你穿制服的样子是很不错。”她微微一笑,“不错的女人,这是你对我的评价,我记得。”
红色的砖墙上已经被雨水侵蚀出了岁月的痕迹,沧桑感油然而生。我们从锈迹斑驳的铁门走进去,围栏上的蔷薇花只剩下了纵横交错的枝叶,几只麻雀在里面穿梭。“父母留下的房子,年代毕竟久远了,看上去有些沧桑。”我和她走过一排排这样老旧的房子,“所有的事物都有寿命,跟随岁月老去不过是宿命的必然而已。”一个老人坐在椅子上安详的晒着太阳,一只小猫在她怀里也是安详的眯着眼睛,“啊,真难想象我老了以后会是什么样子,又过着怎样的一种生活。”也许是我们的脚步声打扰到了她们的清梦,那老人和小猫同时微微的睁开眼睛,然后又慢慢合上,“会有你该有的样子,也会有你该有的生活。不过,年轻的时候何必纠结老了的时候的问题呢,终归是要到来的。”
“消失了的生活不会再有,但还没消失的总会到来。”这是我在某一个梦里的对白。不知为何,我总是在梦里听见不属于我自己的声音。他们说梦是通向无意识的最佳途径,也有人说梦里的世界才是永恒。但我更向往我所能确实的思想,更向往梦以外的世界。这似乎是一种罪恶。有什么思想确实是值得确实的呢?而那梦以外的世界,难道又不是存在于另一个梦里吗?很多时候“存在”的“真实”,不过是我们的自欺欺人而已。
阳光从窗帘之间落在书桌上,书桌上放着川端康成的《雪国》,一小盆仙人掌放在书桌的左上角。她的房子没有太多的装饰,一切简洁明快。我拿起《雪国》走到沙发上坐下,空气中弥漫着一抹淡淡的幽香。她辞去了列车员的工作,也不知道她以后如何安生。不过这不是我可以考虑的问题,她一定有她自己的路。我翻开《雪国》,细细的品味着川端康成营造的另一个世界。她在厨房里烧菜,我想,厨房便是女人的另一个世界吧。
她系着围裙的样子是让人有些着迷,更让我着迷的是她烧的菜肴,还有她烧制菜肴时的认真表情。“很难得亲自烧一次菜,即使以前休假的时候也是去外面的餐馆应付,也不知道厨艺落下了没有。”我把她夹给我的红烧肉放进嘴里,“不得不说,这是我吃过最美味的东西了。哇,这谁要是娶了你简直是太幸福了。”她看着我夸张的表情,“唔,难道娶我就只是为了请一个厨师吗?”“这个,如果能吃到自己爱人烧制的这么美味的菜肴,的确是很幸福的,是吧?”
“真没想到你会来接我。”
“我更没想到你会有我电话。”
“如果没有你电话我且不是真正的失去了你?可是人海茫茫呢。”
“能被你这样重视还真是感到幸福。”
我们说着一些只有情侣才会说的对白,即使我们都知道还不是彼此的彼此。是不是可以在一起呢?现在不知道,至于以后,以后到来了就知道是不是可以在一起了。她说如果未来的某一天她下定决心要和我在一起了,希望我不会拒绝。“那就等未来的某一天到来了再给你答案吧。”“可是真害怕那个时候你有了让你拒绝我的理由。”我说未来的事情现在我无法预料。
回去的路上她又牵起我的手,我感觉到她手心的温柔。我知道我的另一个故事开始了,我总在纠结要不要给她一个名字。“你要不要在我的故事里有一个名字呢?”她抬眼望着前方,前方是一盏路灯,“还是不要吧,至少我是真实存在你的世界的。有无名字,对于你的故事来说并不是那么重要。”路灯的尽头是月色的光辉,银白色的光辉,“重要的。不只是我的故事,对于说故事的我来说也是重要。”城市在月光下变得朦胧,“还是不要吧,当你想在你的故事里给我名字的时候我自然便有名字了。”
我们牵着手朝着回我住所的路走去。月色中的路灯显得温暖,路灯下的我们显得幸福,一种与爱情无关的幸福。但真的与爱情无关吗?我不能回答自己,也不可能去问她。不过的确是幸福的,因为我感觉到了一种永恒的喜悦。永恒的喜悦,不就是幸福吗?至于这永恒的喜悦与爱情是否有关,重不重要呢?我无法回答自己,也不可能去问她。
我用钥匙打开房门,一个熟悉的人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阳阳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