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吉·拉奎奇永远都不会相信眼前这个世界会如此喧嚣。到处充斥着摇滚乐,男人们穿着T-恤衫和牛仔裤,女人们穿着宽松的衬衣和刚够遮住屁股的短裙。年轻人喜欢去酒吧找乐子,那里有成堆的毒品与酒,当然,还有享用不尽的鲜血。
“这不只是个工业时代,”我用夹着香烟的手指戳了戳旁边的男孩那细嫩的脸颊,他微笑着拿走我的香烟放进自己的嘴里:
“这还是个放荡的时代。”他眯着那湖水般的双眼望着我,烟雾从他的嘴里飘出,悬浮在我俩周围。
“没错。”我靠近他用双臂环住他的脖子,他抽出手把嘴里的香烟拿走并在桌子上捻灭。现在,他的嘴唇离我的不到一厘米。我在他吻上我之前放肆地大笑起来,他有点疑惑地皱起眉:“怎么了,艾吉?”
“噢,我亲爱的德克,你不认为这地方太过嘈杂了吗?”
“不,我认为这很好,我喜欢这支乐队的歌,他们很酷!”德克用崇拜的口吻说到。
“没错,但他们没有我酷。”我慢慢地站起来揪住他的衣领把他拉向酒吧出口,他很顺从地跟上我的脚步,嘴里却不停地嘟哝着。
“你不高兴了?”我继续拉着他,不过这次是拉着他的手。
“是的,我喜欢他们的歌,难道你不喜欢吗?”他用倔强的眼神望着我。
“噢,它们太吵了。”我满不在乎地说。
“艾吉,你知道吗,”他看上去有些愤怒:“你一点都不酷,摇滚乐的出现是上帝做过的唯一一件正确的事儿,它比这世上任何事物都……”
“我有一支乐队。”
“什么?”他依然有些愤怒。
“我有一支乐队,亲爱的。”我扬起头望着他。他的表情僵在脸上,看上去很滑稽。
“一支摇滚乐队?”他迅速露出期待的表情。
“没错。”我平静地说,拉着他的手继续向前走。
“可是……你刚才说你觉得它们太吵,你怎么会……”
“没错,但我仍然可以有自己的摇滚乐队。”我侧过脸给他一个微笑。
“的确。”他好象思考了很久后答到。
夜风在巷子里穿梭,吹动了我的辫子。
“它叫什么?”德克在我身旁兴奋地说:“我是指你的乐队。”
“Vampire。”我停下来说。
“吸血鬼,这真是太酷了!”德克几乎要跳起来了,他手舞足蹈地问:“我能见见其他人吗,我能看你们排练吗?”
“当然,亲爱的,你想加入吗?”我转过身与他对视着。
“可以吗?”德克大叫了一声:“当然愿意,我的荣幸!”
我踮起脚尖把脸凑向他,在他耳边低语:“你将会聆听这世界上最美的旋律……”我张开嘴露出自己的尖牙,把它们刺入德克细嫩的颈部,鲜甜的液体不断地涌向我的身体,伴随着一下下的敲击声。德克发出微微的呻吟,我能感受到他的恐惧,但更多的是兴奋。
随着敲击声的减弱,我松开口,把他放平躺在地上。他还在呼吸,只是很吃力,胸口的起伏很缓慢。
“听到了吗,我亲爱的,那是世界上最美的旋律,你的心跳声……”
我冰凉的手指滑他的脸颊,那里有一滴泪流过。
“吸……吸……”他的嘴唇在颤抖,我伏下身给了他最后的吻。他的心跳停止了,我又夺走了一个人的生命。
“吸血鬼!”我啐了一口唾沫。
巷子里空荡荡的,等到黎明,那些醉汉就会发现德克的尸体并报警,警方便会从他的身上搜取证据,然后通知他的父母,他们离家出走的儿子被发现在“滚石酒吧”外的巷子由于吸毒过量而死,之后邻居会对此议论纷纷,各大报纸媒体也会报道现今年轻人堕落的生活,再然后议论停止,这件事被抛在脑后永远被人遗忘,也许你可以在图书馆的旧报纸上发现它。而我会在黎明回到距“滚石酒吧”两条街的威尔逊19号,躺进我的棺材好好地睡一觉。当夜晚再次降临,我也会降临在那些男孩的身边,带给他们上帝在这世上做过的唯一一件错误的事,那就是创造了我。
在第二次世界大战后,各地都处在废墟整理的工作中,没有人在乎青少年是否认真学习,而我,无非也是人类眼中的青少年。我在16岁时死去,又在16岁时重生,作为一个无名的存在陪伴着我的缔造者艾吉·拉奎奇度过了十天最黑暗的日子。她给予了我生存的希望与勇气,却又在我沉浸其中时带走了这一切,于是,我夺取了她的名字,为了新的希望继续存在……
“我是艾吉·Evil·艾吉(Ag。Evil。Ag),
我有一支摇滚乐队。
我蛰伏于黑暗中为你吟唱,
吟唱关于我的姓名。
艾吉是主的名字,我以此为姓;
艾吉是主的名字,我以此为名。
主只赐予我姓,
我又夺取了她的名,
我是一个卑鄙的偷窃者,
我是艾吉·Evil·艾吉(Ag。Evil。Ag)……”
艾吉·拉奎奇生活在14世纪末的英国。她和母亲乌苏里尔·拉奎奇是崔克家的女工,而崔克家的主人胡夫德·崔克是全伦敦城最富有的人。
他是个新贵族,在英国拥有大片的土地,他并不像那些有财无脑的封建贵族,胡夫德·崔克很快地掌握了发展的先机,把那些附属于他的奴隶们改为受雇的佣人,这样不仅提高了佣人们的积极性,而且很好地迎合了资本主义的萌发。
对于艾吉·拉奎奇来说,这的确是个难懂的时代。她的母亲一直为老崔克工作,但却不像其他佣人一样住在花园东北角的棚屋里,而且自己也可以像一个正常孩子一样在城堡与花园中玩耍。有时候,艾吉真的以为母亲和自己并不是崔克家的佣人,而是主人。[让我们跳过这复杂的时代背景与社会习俗(宗教之类的繁琐习惯),直接从此讲起,因为,这就足够了……]
“拉奎奇,把你的娃娃给我!”这尖锐的声音来自于这座城堡的真正主人,老崔克的女儿丽莎·崔克,她是崔克家的老二,一个典型的贵族,穿着色彩艳丽的泡袖长裙,粉色的缎带缠绕在金色的发丝上。这回,她又一次捉住了艾吉,并试图抢走她怀中的洋娃娃。
“我不能给你,丽莎小姐,这是母亲为我做的。”艾吉总是怕着她,因为丽莎总是扯她的头发,疼得她直掉眼泪。这时艾吉的脑海中并没有“抗争”二字。
“给我瞧瞧!”安奇斯从丽莎手中抢走娃娃,把娃娃举在头顶,个矮的丽莎抢不过自己的哥哥,于是生气地走了。临走时还不忘诅咒:
“可恶的安奇斯,你会被魔鬼吸干血的!”每当丽莎这样说时,艾吉总会觉得后背发凉,好象真有一只吸血的魔鬼站在背后似的。不过安奇斯倒是毫不介意,在丽莎走后他便把手中的娃娃递还给艾吉,并且大笑着说:“其实丽莎就是魔鬼,丑死啦!”艾吉愣在原地,似乎完全不理解安奇斯的话。
“噗!”安奇斯忽然发出声音,惊得艾吉一屁股坐在地上。这时安奇斯又大笑起来,一双湖水般清澈的眼睛弯成月牙儿形,金色的眉毛不安分地跳动着。
“艾吉是个大笨蛋,难怪会被魔鬼欺负。”安奇斯的眼泪都笑出来了。安奇斯是崔克家的长子,顽皮是他的天性,这个世界上的一切都能被他当作玩乐的对象。
艾吉并不是很明白,安奇斯总是帮助她,可有时艾吉觉得,也许安奇斯也是一个魔鬼,因为他总是欺负丽莎。
艾吉与母亲住在崔克家的城堡里,虽然是阴暗狭窄的阁楼里,但这的确是这个时代仆人们难有的待遇。艾吉很喜欢这个小阁楼,从唯一的小窗户望去,花园的景色尽收眼底,还能依稀看见远处的尖顶教堂。艾吉并不喜欢这座教堂,每当目光掠过它时都让艾吉觉得毛骨悚然,就像当丽莎诅咒安奇斯时的感觉一样。
现在,艾吉就躺在自己于母亲同眠的小床上吃力地呼吸着。
“艾吉……你怎么了?”安奇斯的脑袋从门缝中探出来,下一秒他的脑袋就飘到艾吉旁边。
“咳……我……生病了……”艾吉把身体蜷起来转过头面向安奇斯,她的额头上满是细密的汗珠。
“生病?”安奇斯歪着脑袋,小心翼翼地用手指碰了碰艾吉的额头,“生病是不是很难受,上次丽莎生病时吃了很多恶心的东西,我偷偷尝过,你也吃了吗?”
艾吉没有力气开口,只是傻傻地望着眼前这个金发的小魔鬼。
“你快点好起来吧,我们一起玩打魔鬼的游戏。”安奇斯趴在艾吉枕边自顾自地说着。突然,他兴奋地大叫一声,然后把脸凑向艾吉说:“我想到了,上次丽莎生病时母亲吻了她,第二天病就好了,我也吻你一下,这样你也能好啦!”艾吉吃力地点点头。安奇斯微笑着把粉嘟嘟的嘴唇凑向艾吉。
“我的天呐!”是乌苏里尔·拉奎奇,艾吉的母亲,她尖叫着把安奇斯从床边抱开。艾吉和安奇斯都用不解的目光望向乌苏里尔。
“我的小少爷啊,你会被艾吉传染的,如果那样的话夫人会杀了我们的!”乌苏里尔又紧张又激动地把安奇斯在门口放下,“小少爷,你去花园里玩吧。”
“不行!”安奇斯倔强地往屋里冲,“我要和艾吉一起玩,我要和艾吉一起玩!”
乌苏里尔按住他,但又怕用太大力弄伤他,于是蹲下来与他平视,用哀求的口吻说道:“安奇斯少爷,你就放过我们吧,如果夫人知道了会惩罚我们的!”安奇斯并不能理解乌苏里尔阻拦他的理由。乌苏里尔看着安奇斯倔强的表情说了最后的话:
“如果你再来找艾吉,你母亲就会把我们逐出崔克家,你就永远也不能再和艾吉玩了。”
安奇斯走了,他走时嘟着嘴,除了倔强外更多的是疑惑,他不明白乌苏里尔说的“被你母亲逐出崔克家”的原因,更不明白母亲为什么会这样做,总之,他还是在被迫的情况下离开了阁楼。
乌苏里尔转身擦去刚才过于激动而流下的眼泪后抱起艾吉,她避开艾吉与安奇斯一样的目光,然后小心地喂艾吉吃那些丽莎也吃过的恶心的东西,一口接一口,不明原由的,小艾吉和母亲都哭了。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公主,她住在一个很美丽的城堡里。城堡中有爱她的父母与拥护她的仆人,公主生活的很开心。有一天,从城外寄来一个盒子,公主立刻被盒子的精致美丽所吸引,于是不顾盒子上刻着‘禁止打开’的字样而开启了盒子,结果盒子里跑出一个魔鬼……”
“就像丽莎一样?”艾吉问母亲。
“别胡说,那个魔鬼的皮肤像鹅卵石般光滑苍白,毫无生气。他长着尖锐的獠牙,是专门用来吸血的。”
“唔……”艾吉吓得蜷进母亲的怀里,但好奇心使她像公主那样想知道个究竟,“然后呢?”
“他呀……杀光了城堡中的所有人,除了公主。”乌苏里尔慢慢地说着每一个字,表情复杂,像是恐惧,又像是微笑。
“为什么?”无知的艾吉问。
“也许是他孤独太久了,他需要有一个人来陪伴他……”乌苏里尔叹了口气,“艾吉,我的孩子,你就是上帝赐予我的礼物,陪伴着我,让我不会感到孤独。”
“母亲,孤独是什么?”
“孤独是我永远不想让你感受到的东西……”乌苏里尔搂紧艾吉,把自己的额头贴在艾吉头上,“嗯,睡一觉就会好了,快睡吧……”乌苏里尔吻了艾吉,然后吹灭了蜡烛……
第二天,艾吉没有看见安奇斯,原来因康复而来的喜悦全被吹散了。在花园艾吉碰上了她心中最凶的魔鬼丽莎,还没开口询问,艾吉便被她重重地推在了地上。
“都是你这个小臭虫!”丽莎指着艾吉的鼻子大声骂道:“如果不是你安奇斯就不会生病,就不会走,都是你害的!”丽莎用她那粉嫩的小手使劲拍打着艾吉,头上脸上,艾吉很怕,她从未见丽莎这样气愤过,更令艾吉怕的是安奇斯生病的消息。丽莎的眼泪顺着脸颊滑落在艾吉脸上,直到与艾吉的眼泪融合后才落在地上。丽莎不停地挥舞着她的手,艾吉忽然挣脱着站起来,丽莎有些吃惊,几年来艾吉从未反抗过她,而艾吉并没有想过什么“反抗”,她只知道,自己要去找安奇斯。
艾吉穿越一条条长廊,终于在一扇银灰色的门前停下来,她没有犹豫,推开门向床铺跑去。
“安奇斯!”
“天呐!”乌苏里尔小声地尖叫了一下后赶紧拦在女儿与床之间,“艾吉,你不该来这儿,快回阁楼去!”
“我只想见安奇斯。”艾吉不禁哭起来,“是我……都是我害安奇斯生病的……都怪我……”
乌苏里尔心软了,她弯下腰将艾吉抱起来,温柔地安慰她:“这与你无关,艾吉,快回去好不好,等会儿夫人看见了会生气的。”尽管乌苏里尔的语气很平静,可她的额头还是因为紧张而布满细密的汗珠,她不想艾吉被传染,更不想崔克夫人和艾吉出现在同一个地方。
“艾吉……”安奇斯挣扎着伸出手拉住艾吉的裙角。艾吉低下头看着他,泪水滴在安奇斯手上,但他并未把手缩回去。
“艾吉,等我好了……我们一起玩打魔鬼的游戏,好不好?”安奇斯保持着他的微笑,尽管身体很痛苦,可他仍然想给艾吉留下快乐的希望,就像艾吉是他快乐的希望一样。艾吉望着他那双弯成月牙儿形的碧蓝眼睛,重重地点了点头,抹掉眼泪。
“艾吉快回去吧,安奇斯要休息才能好来啊。”乌苏里尔放下艾吉并拍拍她的头说到。
艾吉没有吭声,转身向门外跑去,使地板发出“咚咚”的响声。乌苏里尔终于松了一口气,给安奇斯盖好被子。忽然,艾吉又伴着“咚咚”的声音回到床边,乌苏里尔倒吸了一口凉气,差点儿吓晕过去。
“你怎么又回来了?”乌苏里尔没了好脸色,严肃地责问艾吉。
艾吉怯生生地伸出背在身后的手,手中比先前多了一个洋娃娃,娃娃有黑色的长发与黑色的眸子,穿着一件麻布裙子。安奇斯认得出,这是上次丽莎想抢的那个娃娃,艾吉把娃娃塞给安奇斯。
“我叫她小艾,她会陪着你玩的。”说完艾吉便又跑开了。
乌苏里尔这回是真的放心了,她走过去关好门。这时艾吉躲在门口,眼睛只瞥见了安奇斯一缕阳光般的金发。随着房门的关闭,她真的与安奇斯分开了,最后一眼,便是那一抹灿烂的金色。
第二天,艾吉并没有等来康复的安奇斯。她从没想过,生活中少了安奇斯会怎样,她倔强地寻找着,几乎走遍了城堡的每一个角落,可是那个金发的小恶魔好象消失了一样,没有人再提起他,包括乌苏里尔,就像这个世界从未有过安奇斯的存在。
“安奇斯,我要安奇斯!”丽莎尖锐的嗓音划破天际,安莎利尔·崔克紧皱着眉头,似乎对这个名字很反感。
“闭上你的嘴,忘了他吧,你会有个新哥哥的!”安莎利尔·崔克态度强硬且冰冷,她没想到这个小毛孩会如此聒噪。
“我不要什么新哥哥,我只要安奇斯。”丽莎依然大闹着,小脸通红,脸颊上不断有泪水滑过,“我也要去爱尔兰,去找安奇斯!”丽莎揉了一下眼睛。
“安奇斯……”在阁楼听到这些的艾吉迅速跑过来,“崔克夫人,安奇斯……他去了爱尔兰吗?”
艾吉似乎还太小,不懂得什么复杂的情绪,只会把心里的话全吐出来而已,她甚至不理解安莎利尔·崔克忽然沉默的理由,尽管她本来就很少开口。
“天呐!”乌苏里尔从厨房赶来,她抱起女儿向安莎利尔·崔克认错:“我会看好她的,请夫人原谅。”
安莎利尔·崔克没有理会,拉起丽莎的手离开了。
回到阁楼,艾吉迎来了母亲的责骂,她从未见过母亲如此气愤。母亲的责骂提醒她不准再乱跑,而且,不准再提起安奇斯。就这样,安奇斯永远离开了艾吉的世界,不过在艾吉心里,永远存放着一个金色的小魔鬼。
这一年,艾吉八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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