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消多时,徐剑飞便走了回来,手中提着两只肥硕的野鸡,也不知他用何种办法捉到的。回来后,他褪毛开膛破肚,很快便将两只鸡清理好了。
又找来两只如拇指粗细木棍,将两只鸡穿起来架在火堆上烤。
徐剑飞做这些早已顺手,十几岁上便长长在凌阳山上,捉些野鸡为师妹烤着吃。现在虽说年纪渐长,又身为大师兄不能再这样随性而为,但手艺却不曾拉下。
而在徐剑飞烤鸡的时间,那位道人闲着无事可做,便将那把破剑取了过来,接着火光细瞧起来,只见他左瞧瞧又瞅瞅,始终瞧不出什么,伸指弹了下剑背发出腾的一声,听声音非木非金非石。
“咦”道人双眉皱了一下,疑道:“看那三人明显是冲着这,这把剑而来的。可是这剑也没有什么特异之处啊,不过这剑是何材质所铸确实怪异,连我竟也看不出。”
徐剑飞一边转动着手中木棍,一边接话道:“这可是把古剑呢,说不得是把惊世骇俗的上古神兵呢。”这话自是他听那要卖他剑的人信口胡诌的,这时说出来不过为了活跃下气氛。
那道人闻言自没把这话放在心上,但也没小瞧了这把剑,右手伸出二指按在剑柄上,突地剑身上爆出丈许长的光芒,恍若一条出击的神龙,但光芒立时便暗了下来。
道人本来刚有喜色的脸上,也跟着一暗,再催真气注入破剑,光芒却再也不长,相反地剑身上那道裂纹突地钻出淡金光辉。原来道人注入剑身的真气,却由这裂纹涌出,就似引水灌田河渠某处出现了缺口,水流皆有此溜走一般。
徐剑飞在旁看得真切,笑道:“前辈,这把剑也不知是那人从什么地方得来的,非要卖给我呢。”
“哦,他说要多少银子?”道人看向徐剑飞,深邃的眼眸中透出不测之意。
徐剑飞笑道:“那人啊,一开始和我要十两银子,后来则一直降到了三两,看来急着出手啊。”
道人沉吟半晌,问道:“你认识那个人?”
徐剑飞道:“说不上认识,只有一面之缘。前辈你救过我的命,我也不瞒你,他曾在林家院外出现过,看样子似是从林家偷了些东西。”
道人点了点头,道:“这把剑是有些古怪,不过并非什么上古神兵,但你为了这剑险些丢掉性命,总算与这剑有缘,现在它的主人已死,你就是它的新主人了。”说着手腕一甩,那把破剑平平飞来不疾不徐,好似一双无形巨手稳稳托着递到徐剑飞面前一般,
徐剑飞伸手接住,本要推辞但想这毕竟也是把剑,而且看那人偷摸行径多半是从林家偷出的,不如就带上回山见到林师弟交给他便是了。他这里想得坦荡,自然而然将剑放在身边,继续烤着野鸡。
这时,一只烤鸡早已皮黄露油,嫩嫩肉香飘起,闻之让人食欲大振。道人两眼放光,看着烤鸡道:“不错的手艺啊,小兄弟还有这本事,看来今晚我这糟老头子有口福了。”说着吞咽了几口唾沫,紧紧盯着架子上的烤鸡。
徐剑飞将第一只烤好的自然是给这道人吃了,道人老实不客气,一下撕下一只肥大鸡腿大嚼大啃起来,完全没有刚刚看着破剑问徐剑飞话时的那般气度。
徐剑飞见这道人吃的狼吞虎咽,又见他全身脏兮兮的,衣服还有破洞,显然过着清苦困顿的日子,虽知道他是前辈高人不同于寻常人,但总也要过日子,可是身上再无银两,否则以他性格非拿出银子来偷偷给他。
他这边一门心思想这些,不想鼻中闻到一股焦臭味,原是忘了转动木棍鸡背都被烧焦了,忙收心烤起来。
等他烤好,正要动口时却发现对面道人正盯着他手中的鸡,徐剑飞一瞥就见他手中空空,竟然一整只鸡都被他吃的干干净净,连骨头都被啃得发亮了。徐剑飞一笑,撕下两只大鸡腿递了过去。
道人也不含糊也不道谢,接过后随手将酒葫芦抛了过去,嘴中嘟囔了一句,但显然徐剑飞是听不清楚的,因为道人的嘴里已被鸡腿塞得满满当当。
徐剑飞淡淡一笑,拔开酒塞灌下一口酒,这次的酒却没有那般辛辣,反有一股醇厚的酒香,不禁赞道:“好酒!”
“我可没有白吃你的鸡腿啊,拿酒换的。”道人见徐剑飞夸赞酒好,脸上出现了笑容。
徐剑飞咬了一口肌肉,混着酒香更有一番滋味,当即将酒葫芦抛给道人道:“有酒一起喝,没有谁欠谁的,前辈尝的惯我的手艺,已是对我莫大的褒奖。”
道人没有抬眼抄手接住酒葫芦,但听到徐剑飞的话,立时抬起头指着徐剑飞道:“这话说的好,有酒一起喝,有酒一起喝!”说完,仰脖灌下一口。随即又抛了回来。
二人如此这般,你喝一口酒吃一口肉,我吃一口肉喝一口酒,喝的好不尽兴。
这一老一少在这林子里,火堆旁喝酒吃肉,就像多年未见的挚友重逢。徐剑飞在这里吃得尽兴,可把王灵露急的不行。她本有心原谅师哥,想着他赶上来对她说几句闻言软语哄她开心,岂料走了一阵后竟见他与人闲聊起来,片刻后喊了一句后,便不见了身影。
起初,王灵露以为大师哥是在骗她,故意引她过去,但她站在那里足有片刻竟然不见大师哥的身影,这才慌了神忙四下寻找。这时又怎能找得到徐剑飞的影子呢。
眼见夕阳西下,天色转眼便黑,王灵露没了主意,一来身上没了银子,即使想寻找大师哥,又到哪里去寻,等到第二日吧今晚在哪里过呢;如果她回山爹爹问她大师哥去哪了,她怎么回答呢,难道说“突然消失了”。
王灵露徘徊在街道上,足足找了三圈累的双腿又酸又麻,只得恨恨跺了跺脚,带着两坛酒一副画,找了个僻静处,祭起仙剑独自回了凌阳山。
夜幕深沉,林子里更显黑暗,火光照不到的地方黑暗如漆。徐剑飞与道人拍着胀起的肚皮,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
徐剑飞酒足饭饱,就觉除了右肩疼痛外,身体也有了力气,站起身对道人道:“在下本是奉师命下山,岂料中途出了这样的事,我还是尽快回山复命,以免师傅等牵挂。”
道人哼了一声道:“回山去见你的心上人吧,还在老头子面前说这些漂亮话。你那些小心思藏不住的。”他语气似乎严厉了不少,嘴角甚至抽动了一下。
徐剑飞不料道人如此机智竟然看透他的心思,的确他挂念师妹,但也确急着回山复命,所以说不上撒谎。至于道人为何会有如此大反应,他就不得而知。戴上斗笠拿起那把破剑,徐剑飞又向道人拱了拱手,走了几步左手剑诀挥出,“啊呀”叫了一声,背后无锋仙剑颤了一下,却没受召飞出。
徐剑飞捏剑诀想祭起仙剑,刚运真气便觉丹田刺痛,竟是无法自由运转真气。
道人冷声道:“我早告诉你了,三日内不能动用真气,你非不听。难道我老头子骗你不成。”
“我三日内不得不运真气,眼下我要回山复命,三日后还有大事,我怎能在此时掉链子!”徐剑飞面色坚决,盯着深沉的夜空道。
“如果你不想要命了,那就现在走,你强运真气不出一个时辰必死无疑,即使大罗金仙下凡也救不了你。”道人双目闪烁着阴冷光芒,在这一瞬好似地狱里来到世间催命的厉鬼。
徐剑飞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低声道:“可是我若不能按时回山在这静养,恐怕会误了大事”
“什么大事,不就是韩元的寿诞嘛,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他才多大年岁,弄得排场那么大,好似生怕天下人不知道有他这号人物似的。”道人一副轻视的口吻,续道“我如果过寿诞,那不得全天下所有的正道人物都得给我磕头祝寿!”说道这里掩口而笑,一副天真调皮的样子。
徐剑飞见状好笑,问道:“不知前辈与天道门现今掌教玉阳真人怎么称呼?”
道人脸色变了一变,道:“他,他嘛地位尊崇,我可没法称呼,不过他见了我也要尊称声师叔。”
徐剑飞一呆,看他神情不似作伪,可是他从未听师傅说起天道门还存有这么一位辈分极高的人物。如今的天道门掌教玉阳真人少说也有三百余岁,另一位玉清真人在太和洞闭关炼丹,从不外出。天道门门下徒子徒孙无数,隐然已是正道中年岁最长的人物。可是今天突地冒出一个自称是玉阳真人师叔的人,这事可当真古怪。
“你不信是吧,说来我都不相信。”道人低声道,突地兴起一股疾风冲来吹着火光涌向道人,就像一条火蛇扑去,他的面容就此被遮掩看不清脸上神情。
徐剑飞也不知该如何回答,他自见到这道人救他时修为精深,还用了土行术,一击便伤了那手段残忍的老三。没有现身便震退三位高人,这份功力可是他生平仅见,不由得他不信。
“听闻天道门术法博大,不仅有五行之术,更有奥妙万术,前辈救在下时,便用了土行术,令在下大开眼界。”徐剑飞道。
道人笑了一笑,道:“五行之术何等精深,人力究属有限,况人身本也在五行之列,只能修行一种术法,五行同修那是自寻死路。”顿了一下续道,“至于奥妙万术,更是无上神术,若能参透便有通天神通,一窥天道。但是据我所知,从没有人可以达到这样的境界。”在说后半句话时,他的眼中闪烁着炽热的光芒,好似年轻时那份追求时的炽烈。但他眼睛深处,似乎还隐藏着一份轻视。
徐剑飞静静听着,脸上映着柔和的火光。他的神情平淡,没有那份炽热,好似对于修道中人梦寐以求的神通,竟没有丝毫的动心。
道人自然把徐剑飞的神情看在眼里,奇道:“你好似对于我说的没有兴趣。”
徐剑飞道:“天道门术法自然高深,但我们仙剑宗的御剑术威力极大,想必也不在天道门术法之下吧。我只要勤心修持,自然也能达到、达到很高的境界。”
道人又笑了笑,深深看了一眼徐剑飞,暗道:看他御剑术已到气剑术境界,但怎不知魂剑境界的神通,刚刚在说话时便看出他确实不知魂剑究竟有何神通。
“不知小兄弟是哪脉弟子?”道人问道。
徐剑飞脸色一肃,道:“在下是仙剑宗凌阳一脉弟子。”
“你的师父是王陆扬吧。”道人接道,“我说呢,以你的资质本来能达到更高境界才是。你师父王陆扬不过百年修为,他那点微末本领能把你教到这地步已算不易”
“前辈,请不要轻视我的师尊。”徐剑飞语气虽还客气,但神情严肃显然对于道人的话很反感。
道人一怔,随即笑了笑道:“以我的辈分说你师父几句那是他的荣幸。就是当今天道门玉阳玉清在这里,我骂他们几句也要恭敬听着。”
“前辈,如果你再侮辱师尊,请恕晚辈不能与你再待在一起,只有离开这里了。”徐剑飞双目直视着道人。
道人一怔,见徐剑飞已然动了真怒,淡然一笑道:“好。小兄弟敬师重道,不愧为仙剑宗的弟子。”
徐剑飞脸色一松,忙道:“不敢不敢。”
道人又上下打量了一眼徐剑飞,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一粒土金色药丸,道:“这是我炼制的聚气丹,虽称不上是什么仙丹灵药,但对你的伤势恢复帮助很大。你再在此地静养一日,保管你能恢复七八成的功力,应该误不了你的大事。”
说着,食指一弹,药丸飞入徐剑飞的手中。
徐剑飞忙道谢,就着酒水喝下,腹中立时升腾起一股暖意,当下再不迟疑,盘膝而坐静息调运起来。渐渐地,便觉四周寂寂,只闻木柴燃烧发出的噼啪声,这声音在他听来好似与他内息相合,竟能助他调养内息。
仙剑宗的混元御气功,与道家法门相似,讲求人身与外界相同,引自然气入体经经脉化入丹田,在丹田这熔炉中化为精气,再循入经脉,不仅强健体魄更可有诸般神通。
月移影动,林间黑暗沉寂,也不知经历多久。徐剑飞隐隐已觉丹田中阵阵暖流汇聚,复又行气周身,暗觉已恢复差不多才睁开眼睛。
火堆早熄,对面的道人早已不见,周遭还是幽深昏暗,也不知是何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