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佝偻的身影出现在众人面前,步履踉跄,表情麻木地念叨着那么几句话。
“老人家。”吴法宏就要上去拦住他,叶非一把抓住了吴法宏,沉声道:“那老人家已经疯了,大部分人应该都在县城中心,我们先赶过去,正事要紧。”
“你确定?”萧晨猛然转过身,目光中是希冀之色,其他人也都齐齐看过来,仿佛想要抓住最后一丝稻草。
“我感应到那边有还有生命气机存在,这里靠山,要么这里的人已经提前转移走了,要么”叶非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叹息了一下,西川省西部多山,或是高人居所,或是鬼魅妖物积聚,叶非在此前已经吃了大亏,他不敢轻易把心神放出,怕惹上那戾物,他踩着断石,细心感受着向前面走去。
“人挪死树挪活,先救还有气的,都跟我来。”萧晨将绳子往肩上一搭,往城中心跑去,其他人翻爬起身,跟了上去。
“解放军,你们看解放军来了。”叶非抬头一看,密密麻麻的人群或站或卧,泥灰或着雨水让他们显得格外凄凉,叶非看到年轻的母亲抱着一具早已没有生命气息的瘦小身躯,目光再难找到焦距,一双手上血迹斑斑,表情中是茫然、麻木和无尽的绝望。
“同志,你们总算来了。”叶非刚走进,一个黑黢黢的影子抱住了他,从声音上判断应该是一个相对年轻的女人,充满希冀和劫后余生的哭腔。
“大姐。”叶非一下子手脚无措,推也不是,抱也不是,双手直愣愣地停在半空中,“这”
“乡亲们,我们来了,吴法宏,马上组织部队,救人,学校、宿舍、商场,哪儿人多就去哪儿。”萧晨坚决果断地下达了命令。
“队长,我们的人手不够。”吴法宏指出了最大的问题,偌大了一个县城,这次先遣小分队总共不过一百人,分散在整座县城,就像石头扔进了大海。
“乡亲们,收起你们的悲伤,跟着我们去救人,大部队就在后面,我们需要你们的帮助。”萧晨言辞恳切地说道。
“二娃子还在学校,我要去救他。”
“商城还有好几百人全部被埋了。”
“解放军同志,我们都听你的。”
人群开始涌动,挪动着废墟,将掩埋在下面的人救出来。
“叶非,这次跟来的医生就你一个,一切就拜托你了。”萧晨面容沉寂,郑重其事地说道,“大部队正在赶过来,希望我们能坚持到他们到来。”
叶非重重地点了点头,抬手,一个异常标准的敬礼:“请首长放心,凡是我经手的人,我保证一个都不会少。”
“这位是清川县中学的林校长,县政府大楼倒塌,里面的政府机关人员大多都来不及逃出来,仅剩的几个县委也都重伤在身,所以暂时就由她牵头,联系武装部和其他部门协调救灾,我已经让她组织一些妇女同志临时搭建了简易的救助帐篷。”萧晨说道,“这里就拜托你和林校长了,我先去其他地方看看。”
林校长正是最初抱着叶非痛苦的大姐,二十八九的年纪,经过最初的彷徨无助,现在已经恢复她本来的女强人一面。
“叶非,我已经把其他的医生聚在了一起,他们就在那边。”林校长说做就做,仅存的空地上已经扎满了临时帐篷,不时有伤者被抬了过来。
“各位,我擅长古传针灸之术,能保住伤者之命,叶非悬壶济世不久,还希望能得到大家的鼎力帮助,叶非先谢过大家了。”叶非半弯着身子拱手说道。
原本这些人都对叶非持怀疑态度,但叶非不骄不躁的一番话赢得了众人的好感,从地震发生到现在过去了七个多小时,叶非这一行人是最早赶到灾区现场,仅凭这份心就让他们敬重。
“小战士,县医院和一些小诊所全都塌了,一些大型的手术没法实施,这该如何是好啊?”年老的医师忧心忡忡地说到了这个现实的问题。
“林校长,伤的不重的人就交给他们,其他的伤员就交给我勒,我希望单独要一个帐篷好施展针术,除了抬送伤员的人,我不希望有人打扰到我。”叶非言辞恳切地要求道。
林晓芸也没有拖沓,萧晨临行前吩咐过要他们这边满足叶非的一切要求,虽然林晓芸半信半疑,毕竟叶非稚嫩的面庞显示他的年纪并不大,不过她还是在众人怀疑的目光中照办了。
首先抬进来的是一个昏死过去的中年妇女,胳膊从肘部断开,鲜血斑斑,叶非挥了挥手,让抬她进来的战士出去。
叶非沉吟了片刻,端坐在一旁的床上,银针疾驰而出,封住她的几处要穴,这人身体被压在废墟之中,血流早就不通,再加上流血过多,早已危在旦夕,现在叶非只能以银针引导之法,刺激她的各大血脉,来引出她身体内残存的生机,再加上这银针一直都跟随叶非,早就带有叶非的生命精气,如此效果自然翻倍。
一个、两个、十个直到叶非感到一丝倦意,从最开始的施针救治一人,到现在凝五行金气铸金针同时救治十人,即使叶非心境修为已达武道圣主之境也直呼吃不消,叶非走出临时帐篷,感到一阵天旋地转,这是精神消耗过度造成的。
别人看向叶非的目光也不一样了,如果说此前是怀疑居多,那么现在已经完全是敬重,不是因为他身上那套军服,而是叶非的实际行动。
“叶非,先来吃点东西吧。”林晓芸递过来一碗面条,叶非笑呵呵地接了过来,这一番下来中午已经过去了,叶非早就饥肠辘辘,接了过来就是一顿狼吞虎咽。
几口就扒拉干净,叶非抹了抹嘴,指着自己带来的旅行袋,说道:“林姐,这里我带了一些药材,你安排人去熬了给大家喝,里面还有一些种子,这场地震过后难免会对你们这的生态造成影响,也容易生成各种病乱,这种子叫离草,草生两叶,长相有些怪异,虽然只有月余的生命,不过它有一种好处就是生前能散发出一种淡淡的香气,稀释污浊之气,死后溶于土地之中,化污浊为养分。”
“我先休息一下,恢复些体力。”叶非眉宇间难掩倦色。
叶非在一个单独的小帐篷内坐下,很快就沉入心神,他需要时间来恢复,神农鼎里面千万年下来有积留的财富无双,各种灵药更是无数,有神农鼎的催生,一般的灵药足够让古武高手突破人体极限,进入修道境界,只是人为的催生却断了更上一层楼的希望。
叶非扔了一枚千年雪果进入口中,一股清香侵润口腔,清流顺着流入经脉中,勾动他体内的各种气机,这段时间叶非一直不曾静下心来修行,心境倒是不曾下降,但是修为却一直停留在天元境,两枚,三枚,一直到五枚雪果入腹,叶非方才咂了咂嘴,牙齿轻轻一磕,嘎嘣脆,冰凉的气息让他如坠冬季,气息流转四肢百骸,滋润着他的肌肤和血脉。
叶非的丹田再生,丹海沸腾如潮,有红光初现,浅浅的虚影渐实,这是?叶非心神凝成一束,小心地探查着,这是凤凰,叶非面带喜色,小凤凰自从天池国一行之后就一直呆在他的丹海之内,夺鼎之时曾助叶非一臂之力,之后就再没有动静,叶非看出她处在第四次涅盘的关键阶段,也就没有打扰她,现在看样子似乎已经涅盘成功了,这次成功也就意味着小凤凰进入成年期。
与传说中的金翅大鹏相比,小凤凰的体型显得娇小,从叶非丹海内飞出的小凤凰早已今非昔比,体型足足大了一圈,如果说之前还能双足站在叶非肩上,那么现在变得和叶非一般大小了。
春金色的翎羽,流光溢彩,色泽如洁玉一般,凤羽完美无瑕地嵌着,凤爪红光湛湛,微卷,彰显出的巨大抓扯之力仿佛要裂石破天,尾羽五彩之色灿灿,更添了一种迷离的美样,凤首高昂,小眼睛在打量着叶非,身体一动,向叶非飞来,如一团金色的流火,等到了叶非面前,化作最普通时的模样,像以前一样落在叶非的肩膀上,用嘴梳理着羽毛,不时动一动叶非的头发,让叶非苦笑不得。
小凤凰的成长超过了叶非的预料,按照当初老龙的估计,小凤凰要想成年至少需要千年之久,哪知叶非际遇非凡,又得到了神农鼎这样的九州重器,大道之痕加身,小凤凰长时间沐浴在大道之痕的洗礼之中,成长起来自然快速无比,叶非既心怀感慨,又是成就感十足。
既已成年,小凤凰自是不用呆在叶非丹海内,叶非关闭五识,沉入心神,再度陷入修炼之中,外界与他再无瓜葛。
“医生,救救我的孩子,我求求你们了。”满身鲜血,一身褴褛的中年男子怀抱着一个血流不止的小女孩,跪在地上,苦苦哀求道,血红色的眼珠中豆大的泪珠簌簌而下,凄惨的样子让旁人侧目。
“你先起来,县医院的设备早就在地震中被全部摧毁,这孩子伤势严重,必须动用大手术才行,我们也没办法。”十多个医生一脸痛心,无奈何自责的情绪蔓延。
“你们不是医生吗?我求求你们了,孩子才十岁啊,你们救救她吧,我求求你们了,来生我给你们当牛做马,我给你们磕头了。”额头撞在坚实的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这仿佛是一把把尖刀直刺这群医生的心脏。
“什么情况?”萧晨推开围观的众人,大声喝道。
“解放军同志,事情是这样的。”年老的医生将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语气极度沮丧,他们自认是秉承着救死扶伤的医生,但没了手术刀,没了手术仪器,他们顶多是比众人多了解一些病理的人,没了手术刀的还是医生吗?
“叶非呢,叶非跑哪儿去了?他是怎么答应我的。”萧晨厉声喝道。
“首长,你别怪叶非了,他只是个孩子,从一开始到现在他就一直没休息过,刚才吃了点儿饭,我怕他的身体会撑不住,就让他先休息一下。”林晓芸出声道,叶非的所作所为众人看在眼中,早上一连六个小时从他手中挽救的人数以十计,最后出来时那副疲惫的样子让人心疼。
“首长,就让叶非休息一下吧,我看这孩子已经到身体的极限了。”老人满含热泪地劝道,“我们的生命重要,可是万一真的把叶非累坏了,其他被救出的人该怎么办?”
“是啊。”
“首长,叶非就吃了一碗面条,让他休息一下吧。”
萧晨面色凝重,叶非?接二连三的人被救出来送到叶非的帐篷,然后气息均匀地抬出来,叶非身上的胆子比其他人更重,叶非的针灸之术他也略有耳闻,真气极度消耗不说,心神更是会受创不浅。
“首长,求求您了,救救我的孩子吧,她快不行了,她才只有十岁啊,首长,我求求你们了。”中年男子不停地重重磕在地上,额头上已经血迹斑斑,沙哑的嗓音凄厉。
“我去找叶非。”萧晨的牙齿重重地咬在唇上,血丝顿现,一拳打在一旁的碎石上,鲜血迸溅。
“叶非,你醒醒。”萧晨拉开帐篷,使劲推了推叶非。
沉入修行中的叶非体悟着境界,雪果不停巩固着他的修为,突然,呈现在他面前的境界之海荡起涟漪,如同一面洁净的镜子层层破碎,心神归体,叶非醒转过来,一口血喷出,周身簌簌发抖,境界被打碎,直接影响到他的修为和心神。
“叶非,你怎么了?”叶非疲倦的表情和喷出的热血让萧晨意识到不对。
叶非擦了擦嘴角,心中一阵苦,他没有设下保护阵法,但他千算万算没有算到萧晨会突然闯进来,而且是在他修行的当头。
“怎么了,萧大哥?”叶非不答反问道,“我没事。”
“这边刚刚救出来一个小女孩,快不行了,他们都没办法,我只能进来找你。”萧晨快速解释道。
叶非揉了揉额头,眼睛有些酸涩,不过看着床上一个个露出笑容的小孩子,叶非的心仿佛被春风拂过一般,这不仅仅是一种成就感,叶非更是读懂了生命的意义。
“小凤,感觉怎么样了?”叶非坐在床边柔声道,小凤就是萧晨不惜打扰叶非修行也要让他救下的小女孩,气如游丝的小女孩在叶非的针灸术下被救了回来。
“叶非哥哥,我没事儿了,小丑哪儿去了?”小凤摇了摇头,甜甜地问道,小丑就是小凤凰,上古凤族居然被这小丫头叫做小丑,也难怪小凤凰到处躲。
“小丑飞出去了,应该快回来了,你和小伙伴们玩一下,哥哥去看其他人。”自从这帮小孩子发现小凤凰这个玩物,就开始对她产生了极大的兴趣,整天都交换着抱着。
“叶非,先吃点东西。”林晓芸细心地替叶非擦掉脸上的汗渍,关切地说道。
“林姐,萧大哥他们联系上后援部队没有?”叶非接过林晓芸递过来的碗,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有些辛辣的味道刺激着叶非的味蕾,这已经是第二天清晨了,柔和的初阳抚慰着这片饱受灾难的大地,驱散着地震所带来的沉闷和凄怆。
先遣队的百多人连续奋战了一天一夜,有乡亲们的帮助,救援工作一切开展顺利,只是直到现在后援部队依旧不见踪影。
“最迟今天下午救援部队就能赶过来,一直余震不断,清川县又在大山中,所以困难重重,已经组建了临时的县委班子,若不是你们来得及时,恐怕我们这个县城就毁了。”林晓芸心有余悸地说道,突如其来的大地震打破了这个山间县城的平静,整个县城都笼罩在绝望和痛苦之中,叶非他们的到来激起了他们自救的心态。
“清川县其他乡镇情况怎么样?”叶非很快就消灭掉一碗,刚吃完,林晓芸就递过来另一碗,叶非的话让她端碗的手怔在半空中。
“县城的情况还好,你们来的大部分战士都分散在县城中,其他乡镇的情况不容乐观,主要是缺少医生和一些必要的医学用品,比如血浆,抢救出来的血浆全部用完了,部队已经组织人献了一次血,可还是远远不够。”林晓芸叹了一口气,呆呆地坐在一边看着叶非吃面。
叶非心有感慨,这次随军前来,他隐约感应到有一团危险的气机,路上更是和一个邪恶的生命碰撞,大意之下吃了大亏,那物什匿于地底隐而不发,这也是叶非最为担心的,叶非虽然修为绝顶,但他分身乏术,心有余而力不足,至于下面的那尊恶念,叶非早就想收了它,现在正是最好的时机。
“林姐,午饭就不用叫我了,救出来的人就让他们往帐篷里送就是。”叶非叮嘱了两句,掀开帐篷,那物深藏地底,迟早是个祸患。
“一气三清势更奇,壶中妙法贯须弭。移来一木还生我,运去分身莫浪疑。诛戮散仙根行浅,完全正果道无私,诸神归,三清化,叱。”叶非端坐屋中台上,屏气凝神,眉宇一道金光闪烁,两道分身出现在他两旁,与他一般无二,只是论修为只及得上他本主的十分之七,不过这绰绰有余。
“道友有礼了,贫道叶云。”
“道友有礼了,贫道叶邢。”
叶非单手还了一礼,点了点头道:“本主就交由两位道友照看,待本尊收了那孽畜。”说完,叶非眉际裂开一道缝隙,强大的神念足以笼罩整座清川县,果然,叶非神念感应到那股邪念蠢蠢欲动。
那物隐在一团黑色气团之中,真身不显,叶非也看不清它到底是何物,只是隐隐透出的强大气息让叶非心悸,此物只怕是仙元境以上的妖物,叶非自踏入修行之路,此物只怕不必老龙差太多,堪比天道分身。
叶非的窥视引起那物的警惕,叶非只以神念迎敌,那物先是动了动身体,继而发出撼天动地的咆哮声,叶非早已布下阵法,不然难免又是一场灾难,邪恶的气息开始弥漫,那物径自向叶非奔来,转眼间就到了叶非面前,黑气裂开一道缝隙,彷如张开的血盆大口,将叶非布在周身的阵法破掉,在叶非猝不及防的惊骇目光中将他吞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