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你说故事之前我问一个问题。”苏暮突然道。晏云承挑眉,示意她说下去。
“你不会游水是不是你受过啥刺激啊?”苏暮一副这后面肯定有很多故事的模样。
“……不会凫水需要理由吗?”
“……”苏暮眉眼一蔫。“你继续……”
“你应该知道,西赫有些权势的人家的子女都会在幼年被送到一些能者那里学艺。不过像谢家小姐那样的也是少数。”
晏云承的声音因为先前的窒息而有些嘶哑,低低沉沉地拉扯着听的人的情绪。
苏暮听到谢沄的名字嘴唇不由自主地一勾。确实,那样极品的师徒普天之下再难找到第二对。
“我幼时与皇兄则被送到一位世外高人那里学艺。那人的门派你应该也听说过,原来是在玉屏山顶的。”
“哦……好像是那什么武林第一的正派?听说前几年不是给灭了吗?”
“嗯。”晏云承淡淡地嗯了一声,也没细细去说。“我与皇兄是当时掌门的嫡系弟子,虽然说皇家不喜欢跟武林人有牵扯,但不代表没有牵扯。”
听到这一句,苏暮的眉毛一挑。“哟,还看不起我们武林人士怎么的?你们皇室血统就分外高贵些?”
晏云承见苏暮这样子,抿唇一笑,但也没有去追究她对皇室出口不逊。这女人一向都是这么肆无忌惮。
“别吵。”晏云承绕她头发的手指微微用力,又换来苏暮一声轻嘶。
“我母妃在我七岁那年因为娘家势力被拔除而株连,而我身为皇子因而幸免于难。”
果然,不管多么痛彻心扉的事回过头来说也不过是一句话就可以草草交待的。
“先皇心思狠绝,但在对待自己的子女上倒也没有多大的区别。所以我刚失去母妃庇护的那段时间也没有受到多少苛待。”他缓了缓呼吸,“我对皇家亲情的改观是在出外学艺的时候。”
“那时我与兄弟几个去玉屏山,皇兄因为是太子,兄弟们都顺着他的意。一次,父皇出宫微服私访,顺便来玉屏山看望我们,而当天我的皇兄因为门派弟子的忤逆,一怒之下斩了数名弟子,以及一名维护那些弟子的兄弟。”
晏云承语气无波无澜,听的苏暮却是一惊。
这皇帝幼年到底是有多暴力……动辄杀人见血。最变态的是他对自己的亲兄弟也不放过。连皇子都敢杀,这分明就是恃皇恩而娇。
“得知父皇要来的皇兄终究还是怕,于是他慌慌忙忙地去找我们的师父想办法。当时我的好师父因为太子的身份亦格外宠他,故而在太子道出事情的同时就想到了替罪羊——也就是我。”
“我的母妃失势,没有人护着我。他们就对大怒的父皇说,人是我杀的,但是却将皇子的死归为意外。身为我的父皇,对我多少还是有些了解,所以他们很聪明地撒了这个漂亮的谎。”
晏云承拿着火钳,一下一下地拨动着木炭。跳动的火光照的他神情模糊。
“前面说了我的父皇对子女向来不太偏心,他只看能力。有能力的子女才足以入他的眼。而我因为这事,在父皇心中就成了一个年纪不大就心思歹毒的人。此后,父皇开始疏远我。”
“你当时可以说你不是凶手。”苏暮忍不住插嘴。
“我说了。”晏云承语气平淡得仿佛无关自己。“那种时候一人之说毕竟显得脆弱无力。”
是了,那种所有人都与你为敌的感觉。
“我开始经历落魄皇子该经历的一切。后来,我意识到如果继续这样我会连庶人都不如。于是我开始韬光养晦。”火钳翻动,带起一阵噼啪的火星。
“我蛰伏了整整十年,那时父皇的身体已经很不好了,处理朝政也是力不从心,再加上太子资质平庸,一时间他的精力都放在压下要求重新立储的折子上。”
“而我趁机开始往朝中插入自己的势力。等我父皇醒悟过来的时候,朝中二品官员已有大半是我的人。当时的他已经没有那个精力去将朝廷之中来个大换血了,所以他开始尽力护储。”
“在我父皇驾崩当晚,我带着三千护卫直奔太极殿,原想着能先行一步,谁知道我的父皇将我皇兄早早的喊到寝殿,将他藏在寝殿下的密室之中。待我以为自己要成功时,皇兄已经手捧遗诏站在玉阶上以胜利者的姿态俯视我。”
“简直傻人!”苏暮嘲讽地骂。她想也知道一个无权无势的皇子能走到今天这个样子是多么不容易。那条路必定混满了血与罪,汗与泪。
晏云承听着,轻轻一笑,柔软了眉眼。
“所有人都以为我会发动兵变,毕竟就当时情况来说,我是占据着绝对的优势。但我却在众人之前,最先跪下,承认了他的皇位。”
“所以就造成了如今这个模样?”
“嗯。”
这就是所谓真正的权力者。一切的果都是源于他当初种下的因。
“你也傻,唧唧歪歪搞出来一大堆破事。”苏暮不留情面。
用她的观点,老子占着便宜干嘛傻兮兮地放?想都想了这么久,不抢都对不住自己。
晏云承也没有正面反驳她,继续说道,“皇权交接的那些天,我将剩下来的几个皇子贬到与邻国的交界处,同时派人围剿了玉屏山。”
数千弟子无一生还。苏暮在心中加上这一句。她倒不觉得这有多残忍。她的人生观就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伤我,我就砍你全家。心眼就是这么小,任性!
“围剿的好,早就看不惯那群装的要死的人了。”
“故事说完了。本王困了,睡吧。”晏云承按下张牙舞爪的苏暮,翻过身蜷在榻上睡去。
苏暮无奈,踢踢踏踏地向另一边的床上走去。
王府婚房。
一人鬼鬼祟祟地躬身来到门边。他蹑手蹑脚地推开门,向屋内看去。
一片漆黑。
“唉,没有我小云云果然不行啊。”赫然是翻墙进府的那人,他蹲在门口伸手在包袱里好一阵摸索。“就说没有我的金枪不倒强身健体神药小云云是没有办法坚持的,唉。”
他将神药放在桌子上,再次摇头叹气,这才离开了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