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县太爷满面春风的走进酒楼,众人赶紧的打招呼恭维和让座……
牛知县随便敷衍了两句就走到王一平身旁的空位子坐定了,微笑着端起酒杯拍着王一平的肩膀豪言道:“诸位,王一平是好样的!他为我们民族立了大功,请他来为我们说道说道吧!”
众人纷纷赞同起哄……
王一平正好有满腹牢骚无处倾诉,又为众情推诿不脱,就借着酒气站了起来,搜肠刮肚把有生以来储存的所有道理感慨都搬了出来:
“小的年轻,历浅!论能力,在座的随便那位叔伯也强我百倍!这一次制作的药丸,本来是件很简单的事,可是众位叔伯都没有想到,这让我很担心啊!”
“有什么好担心?你杞人忧天吧……”
“我担心按照祖宗遗训墨守成规的传承医术,将来碰到洋病就无能为力了!而依照现今社会发展的方向来看,洋病是会越来越流行的,如果真到了那么一天,洋医看病就超越我们中医了!”说着说着,王一平不由得流露出满腹愁绪……
听到这里,刘神医实在忍不住气的接过话忿道:“臭小子,你也太多虑了。论势态洋医馆在我们中华,不过寥寥几家。论能力,他洋人能医的病,不才的我也能医,我所能医的怪病,他洋人却未必能医!超越额们中医,凭什么?”
刘神医的话不是吹的,可这番话语中没有前瞻性,要换了别人,王一平就会毫无顾忌的批驳出来,可眼前这位是自己崇拜的师父,王一平不免有些捉襟见肘……
可自己从懂事起就感慨到的中医的前途心结,这会儿趁着酒气在内心中汹涌澎湃,王一平又有一股不吐不快的冲动,压抑和冲动撞击在一起,结果导致了王一平黯然失色地辩道……
“洋人的药容易让病人接受,效果来的快而好,洋人行医就是为了赚钱,有了钱就能买更好的医用设备,再加上我国富贵人愈来愈甚的崇洋媚外,迷信洋医,不几多时,洋医必然盖过我们中医行业!”
这句话就像一只极速飞射的羽箭‘嘭’一声射中靶心!中医在这种半封建半殖民社会中已经没有了奔头,就好像是上天早已注定,谁心中不明白,可是谁又能拧得了天意!所以一直以来,大家都以‘难得糊涂’来麻痹自己内心的失望!今天却叫王一平一语中的……
“哈哈哈……”刘神医干笑道:“即便是那个结果,也是天意!你一个乳臭未干的学徒有什么资格在这里教唆!”
这句话语气说得相当沉重,能把常人压扁了!王一平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
从余光中王一平瞄到师傅气得脸色铁青,而众人也一副阴沉沉的颓丧的神色,知道自己刚才切入了要点,说到了众人的痛处,有些于心不忍,正想着如何收场……
“哼哼……”朱大昌却横插一缸子,冷笑着挑拨道:“徒弟批驳倒师父,神医刘家可真是会教徒弟,这就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吧!佩服,佩服!”
“哼!他早已经不是我们刘家的徒弟了!”刘神医黑着脸极力撇清与王一平的关系,就像是要用乾坤大挪移招数把王一平转嫁给朱大昌似的说:“刚才王掌柜不是一个劲安排他跟你坐一块吗?看你开心的样子,巴不得收他为徒吧?收吧!反正他已经不是我们刘家的徒弟了,爱怎么怎么地!你不用躲得那么远……”
“你胡说!”朱大昌否定道:“你神医刘调教出的弟子,我哪敢收,明儿有什么风吹草动还不把我卖了!”
“哼哼……“刘神医冷笑着刚想驳回去,被县太爷投过来制止的目光给震住了……
“你们两家都不要争了!”县太爷不失时机的插话说:“本县看王一平说的没错,这世道往后洋病肯定会越来越多的,小小的鸦片瘾毒症就把你们弄得束手无策,那如果是洋大病,对你们来说那还不成了一场大瘟疫!我看还是让王一平来给大伙儿讲讲,看看有没有办法保住中医的传承和发扬光大……”
有了县太爷的支持,王一平的酒气可就更冲了,有股要把有生以来、对中医可忍而不可言的成见、都要说出来的冲劲、再加上责任心怂恿着似的愤道:
“我们中医行业的前景真的不容乐观,想振兴中医行业,额们这些人一定要齐心协力,额们要把以往的行医方法改一改!比如,额们以往行医,先给病人开方子,然后又要抓药煎药,即麻烦又使病人难以下咽,如果额们药部负责根据各种方子,把药制作成药丸,做先生的看病不用开方子,只指导病人用什么样的药丸……”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众人就炸了锅了,一片哗然,说什么难听话的都有,都是反驳讥屑的词……
知县一看乱了套,便站起来晃动着两手说道:“诸位…诸位…诸位请安静!这小子说得没错,有远见!只是,让诸位接受,确实有些勉强!不过,洋医的确有个盖过我们中医的企图啊!诸位是要好好地想一想了,该怎样才能使我们中医在这劣势中突出一条光明大道来?”
同样的意思,县太爷说出来,众人再怎么不赞同,也不敢明着叫板!众人一片沉默……
“其实中医发扬光大的问题,是大事,可也日久方长,但不管怎么说,今天是我们值得高兴的日子,不说这些揪心事,来!让我们为今天战胜了烟瘾症喝个一醉方休……”县太爷兴致勃勃的宣布了开席……
虽然身为县太爷,可像这种大宴席一年里却也不曾有几回,这猪肚鸡可是县太爷一嗜好,也是聚贤德酒楼的招牌菜,县太爷可好久没尝过这道菜了,他今天心情特别敞快,嗜好可就表露无遗,然而面前的猪肚少了一大片,他只好移筷子到远处去夹……
朱大昌本来饥肠辘辘,耳朵早竖起来但等着开席,美美的品一品猪肚鸡,他这次选了一个非常有利的位子,一出手就夹了好大一片猪肚……
到底说县太爷的手慢了那么一秒钟之内,眼睁睁看着猪肚进了朱大昌的嘴里,而自己只夹了指甲盖那么大一片,不由得心生憎念,忽然联想到刘神医刚刚的话‘老王头安排儿子和朱大昌坐一块’那不就是自己现在坐的位子吗?这厮简直是可憎到了极点……
回头看看王一平,这会儿显得异常的谨慎!等到众人把最美味都吃到了嘴里,他才慢慢腾腾有模有样的拿起筷子,夹了一口凉拌三丝品起来,没有一点点和别人争香吃辣的欲念,简直斯文透顶……
县太爷越看越喜欢,又联想到妹子看这小子的眼光,不由自主的替他夹了一块鸡腿肉放在蘸盘里大赞道:“人才,人才啊!来,尝一尝这个,今天百无禁忌,你想吃什么就随意,不要这么拘束……”
王一平感激涕零啊!受宠若惊得更加放不开手,县太爷越发欣赏了,就不停地替他夹些肉食,直把众人羡慕得自惭形秽……
最后,县太爷兴致奄然向大家宣布:“王一平正式被官聘为戒烟馆医药总管,负责制作戒烟丸和监督给烟鬼戒烟……”
老王头心里那个叫美呀,礼节性推辞了一番,就替王一平接授了。可王一平有自知之明,自己对望闻问珍一知半解,诊断不了上难度的病,烟鬼戒烟期间难免不有个头疼脑热的,这可出不得岔子……
“你就放心做你的总管,如果你嫌现任的医药官跟你和不来,这席上都是杏林界的高手,你能看上谁,本县这就下聘……”县太爷底气十足的说。
“好事呀,小子!你看看我们这些老朽,那个顺眼,你就招了那个……”朱大昌第一个奉承道:“如果你看得起老朽,以后什么都听你的,你只负责制药,剩下的活,老朽就全包了!呵呵呵……”
他这一毛遂自荐,倒把王一平弄得非常不好意思,看他这满腔热情,怎么好意思拒绝,可是如果自己真有这么大抉择的权力,肯定是先选择师父,而师父却沉着脸好像根本不在乎……
县太爷似乎看穿了王一平的心思,鼓气道:“不要顾虑重重了,爽快一点,你怎么想就怎么说……”
“我选刘神医!”王一平鼓起勇气终于说了出来,别扭得脸又涨红了起来。
刘神医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刚才把话说得那么决绝,王一平根本一点都不在乎,还把官差类的好事推荐给自己,一时间竟不知说什么好……
“刘先生,你意下如何?”县太爷煞有其事的问道。
“我老了,怕不能经常应付官面上的差事,这样吧,让我那大徒弟张大成来干,他得到了我的真传,就是有什么诊断不了的病,我再出面……”刘神医估摸着这差事是王一平报恩的举措,自己应了,就欠了王一平的大人情,让大徒弟出面,既给了县太爷面子,又不至于使自己欠着王一平的。
县太爷心中有些不悦,这么多杏林俊杰,谁不卖自己的面子,这刘神医真是个老怪,这念的又是哪门子经啊?他转过脸对王一平说:“你看着办吧!自己怎么想就怎么决定!”
“我看没什么问题,挺好!”王一平嘴上说着,其实心中酸溜溜的……
“这不公平!”朱大昌不满道:“要是神医刘接了这公差,那也算了!可一个晚辈能有多大能耐?我不服……”
要是别人这么说,这么反对,县太爷可能还要考虑一下公平问题,可是这个朱大昌,在县太爷心中已经进了憎恶名单里!因此县太爷就没好气的噎道:“不服气为什么不用在戒烟上,要是你也能解了本县的燃眉之急,王一平的这个位子都可能是你的!还要不要为个小差不服……”
“我……”朱大昌被噎得脸红脖子粗,当着这么多同行,确实有点下不来台……
席散了,众人各回其家,知县把王一平留了下来……
父亲在临走前千叮咛万嘱咐:“娃子,你少在大人面前装大,别给你个麦秸穈就当拐拐拄!”
王一平现在可是春风得意,脸露得大了不说,还落了个官差,感觉还真有点飘了,就跟着县太爷的轿子往县衙走,一路上享受着行人羡慕的目光,别提有多爽意了,王一平正自得意,王喜子却醒了过来,酒劲也消了,回味起醉酒前的美味,馋虫又布满了脑海,可是眼前已经没有了宴席,王一平身处大街之上,王喜子不由得恼羞成怒,想好好整蛊整蛊王一平。
王一平感觉到了王喜子蠢蠢欲动,掏出事先准备的葫芦就抿了一口酒,那苦辣辣的滋味立刻把王喜子淹了一个措手不及,他气得暴跳如雷,势要同王一平一决雌雄……
可王一平不同他讲那么多道理,把酒葫芦拎在手里,只要一感到王喜子有什么不轨,就抿那么一小口……
“哎呀呀……”王喜子被酒压得正位不了,不由得歇斯底里的恐吓道:“我嘞了个去!你行,你行就别让我正位了,我要正位了,叫你知道马王爷长几只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