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筝一瞬睁大的眼睛,呼吸也有些急促。她毕竟在王府待过一段日子,了解一些大户人家里后院女人的斗法。
难道不是大夫误诊,竟是她授意的吗?
岳筝一下子直直地盯住齐若兰,若是她,她做鬼也不会放过她。
齐若兰拍了拍胸口,似乎很怕的样子,道:“姐姐,你可别这么看着我。当初我知道姐姐贵体有恙,貌似有孕时,确实很不舒服。夫君怕我难过,只好暗示大夫说您血瘀不滞了。”
轰的一声,岳筝的耳边一时嗡嗡不断,再也听不见其它声音。
胸口,血管,都冒起了熊熊烈火。
“你休想骗我,那是他们莫家的血脉啊。”岳筝猛地吼出声来,眼中豆大的泪花没知觉般地落下。
齐若兰也冷了脸,“莫家的血脉?姐姐这么不老实的,未嫁时就能怀上野种,莫家可不敢冒这种风险。”
又冷又恨的嘲讽,让岳筝的全身在一瞬间又掉进了冰窟。
“为什么?”恨已剥夺了她几乎全部的力气。
齐若兰转过身,懒得再看她一眼,冷哼一声道:“怪只怪你阴魂不散,当初我可以不计较,北轩都休了你,你为什么还要找来?还要嫁给他?还要勾引他?”
“我为了他离家逃婚,苦等他三年。那三年来,我一个人带着我们的孩子是怎么过来的你知道吗?你们竟然只因为一个救命之恩,就让我三年多不得踏进莫家门。”
齐若兰说着,也激动起来,想起当年的辛苦,落下几滴眼泪。
这时那个丫头匆匆跑了进来:“奶奶,爷让您快点,咱们还得去下一个庄子视察呢。爷说,这样的女人,不值得好心的。”
齐若兰得意地看了眼床上死气沉沉的女人,优雅地拿起帕子沾了沾眼角,清开嗓子道:“轩也真是的,我哪能忍心姐姐不明不白的就去了,总得跟姐姐说清楚吧。”
“免得姐姐您”,她说着看向岳筝,道:“在地下仗着太妃倚仗,还惦记着以后与夫君做一对鬼夫妻。”
岳筝似乎没有听见她的话,空虚地眼睛直直地望着屋顶。
“就是死了,我和轩之间,也不容你这个女人插足。”齐若兰说过,转身孟甩了下衣袖,便急步离开。
岳筝仍旧看着那高耸的屋顶,双眼猛地闪出一线亮光,便又暗淡下去。
莫北轩,我真是瞎了眼。
我儿……
岳筝她幼年失母,由父亲带养大。因此长为少女的她,比着村里的其他女孩子们都多着一股能干而又双利的泼辣劲儿。
但一个月前,那个阴雨天的晚上发生的意外,让她周身明媚的光彩少了许多。就像遭到摧残的花朵,恹恹地总无精神。
贫穷而又干净的茅屋里,一个浑身透湿的小男孩愣愣地坐在正对门口的一张木桌上。小男孩长得白白净净,脑袋上却挂着几棵沉水塘特有的水草,招魂引。
他的一双黑水丸般的眼珠,随着那个为他找衣服换的少女转来转去。
他就是岳父所救的,莫家的小儿子,莫北策。
岳筝想到父亲浑身是伤的拖着这个小孩子进家门时,精力耗尽的样子,明净的眼眶里蓦地腾起一层薄薄的水汽。
家里没有小孩子穿的衣服,她就只随意拿了前几天为父亲缝补的一件长衫。
她拿着衣服走到桌子边,不发一语地将莫北策的衣服脱了个精光,拿毛巾认真地将他身上的水珠擦干净,就展开长衫给他穿上。
沉水塘从来就没有人掉下去还能活着爬出来,父亲他……一进家门,父亲不管自己,却着急地要他为北策换上干净的衣物,免得着凉。
父亲知道,她看上了莫家的四郎莫北轩。若不然,他绝不会豁着自己的命去救这个男孩的。
那件事之后,父亲常饮酒,总说对不起她,无颜去见她九泉之下的母亲。
可她没怪过父亲,只恨那个夺她清白的恶人。
父亲若有什么不测,她如何担待的起,她以后的生活该怎么过。
正为莫北策系扣的岳筝,想到伤心之处,泪若断了线的珠子似的,一滴滴飘落下来。
没有注意到,刚刚还有点不好意思的男孩子一下子睁大了眼睛,定定地看着她。
莫北策这时,也不过是七八岁的年纪。
他已接受了启蒙教育,知道男女七岁不同席的教训。被一个女人商量也没有地就拽下衣服,他小小的心灵感到了羞耻,还有那点连他自己也不懂得情绪,羞涩。
但这些,都在转瞬间被她的眼泪所引起的难过所替代。
他知道,这个是住在沉水塘后边的筝姐姐,也知道她喜欢跟他的四哥说话。
他抬起手,抹了抹她脸颊上的泪珠,问道:“筝姐姐,你怎么哭了?策儿看着好难过。”
岳筝猛然从自己的情绪中走出,忙抬袖拭了拭面颊,拿手指点了点他的额头,“你这个小鬼,姐姐哪有哭了,只是喝的水太多了。”
北策将信将疑地又仔细盯着她看了看,不怎么相信道:“是吗?”
男孩子总是不关心眼泪的。
岳筝没跟他继续这个话题,当下把他抱到了墙边自己的床上,对他道:“你乖乖待在这里,隔壁的瑞姐姐已经去你家喊人了,你爹娘一会儿就会来接你。”
日常活跃不已的北策,这时却老老实实的,只是看着她问道:“你要出去吗?”
岳筝的眼中立即又蒙上一层水雾,半带着哽咽笑道:“我去看看我爹,想你也受了惊吓,睡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