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这说书先生越说越离谱,连一向安静的小姑娘也轻笑起来,众人心想,怪不得年纪这么大了还这么落魄,虽然有些学问,但头脑怕是有些问题。清醒时侃侃而谈,好似满腹经纶;糊涂时满嘴胡言,思维紊乱,这样的人,有谁敢用?
当然众人也不太敢惹恼了说书先生,不然他倔脾气一发,大家下午就无处消遣了,于是一人出来打圆场道:“老先生,我们知道您是世外高人,本事大,见过的神仙多,什么乘云御龙、排山倒海、羽化飞升,四海遨游,对您来说不过是小菜一碟,不过我们这些凡夫俗子可没有您这等本领,这神仙高来高去的,听着就让人眼馋,您老见识多,就给我们讲讲呗!”
“说什么呢?你才羽化飞升呢!”说书先生回过神来,愤愤不平的嘟哝了一句,酒肆里又是一阵放肆的笑声。
常言道:千穿万穿,唯马屁不穿。这这说书先生也不免俗,虽然嘴上那般说道,但神色间还是很受用,端起店小二为他准备的润喉清茶,一饮而尽,端起说书人的架子,开始慢理斯条的说道
“这事情你们问我也算找对人了,神仙一说是经不起推敲的,千万莫要再提,所谓青云咫尺神仙路,醍醐灌顶长生门只是我等凡夫俗子臆想,哪里又有此等玄妙之门?我穷究数百年之力,也无法沾染分毫这天地间的因果,人死如灯灭,长生不死只不过是一句笑谈而已,你们这些人呀,该干嘛就干嘛去,千万别沉溺于此等蛊心之谈”
“如老先生所说,既然没有那长生不死的玄妙仙人,老先生又缘何能活五百多载?常听人说赤阳的天机山、青云山、蓬莱岛、摘星阁能人辈出,善断阴阳乾坤,呼风唤雨,难道此也为缪传?”一直未曾开口的小姑娘笑着问道。
说书先生低头沉思片刻,凝眉叹道:“没有那长生不死的仙人,自然也无长生不死的妙法,但红尘多痴人,厌凡人之凡,慕长生之长,一生苦修,不过是要换来百年光阴虚度。”
小姑娘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看着小姑娘疑惑的神色,说书先生有些满意的点了点头,只见他眯起眼睛,仔细的打量了小姑娘许久,然后离座起身来到小姑娘面前,极尽慈祥的说道:“姑娘,这世间万物莫不讲究一个缘法,这许多日,老夫凭着心中所学,讲这神州列国的过往,你随着心中所求,听老夫叨叨,这缘法自然是不浅的,老夫颇懂些岐黄之术,今日便替你算上一卦,也不枉你我缘分一场。”
不待那小姑娘拒绝,这说书先生就说道:“老夫观你天庭饱满,额头方圆,双耳圆润,下巴纤柔,脸上贵气流转,头上紫炎升腾,掐指一算,才知你是紫微星降世,非富即贵,命格妙不可言,又加上有东方紫微星座的佑护,将来前途不可限量,说你有龙凤之资毫不为过……。”
虽然性别被人道破,但小姑娘并不生气,只是盈盈轻笑,并不接话,旁边众人却惊诧不语:简直太无耻了!人家带着四五个壮汉随从,寻常人家能请得起吗?还贵气流转、紫炎升腾呢?刚才好好的一个说书先生,现在却像级了一个诱骗良家孩童的江湖神棍……。。
说书先生见小姑娘神色并无不妥之处,胆子也愈发大了起来,他皱起眉头,好似很是可惜的说道:“你面相虽好,生机充沛,是万里挑一的紫薇命数,将来前途不可限量,但是命数之中气运不调,阴气充盈,阳数匮偏,紫气犯孤煞,只怕是……。”说罢,皱起眉头,恍惚真有什么难言之隐一般。
闻言,小姑娘倒显得不是很担心,只是很随意的笑着向说书先生问道:“只怕是什么?”
看见小姑娘如此上道,说书先生自然很高兴,他正起身子,掐起手指,摆出一副世外高人能掐会算的样子,悠悠然的回答道:“只怕姑娘命中姻缘难定,情路坎坷,难寻良人呀!”
”噗。“酒楼之中有听书者热茶水刚喝到一半,闻此滑稽之言,控制不住,口中茶水喷了一地,茶水溅到前面之人,争执之声顿起,顿时酒楼就喧闹起来。
“老先生请自重,切莫胡言乱语!“小姑娘身后的英俊少年闻言神色很是不善,目光清冷。
“噗嗤”小姑娘用手掩着嘴角笑了起来,一部分人见说书先生说话没个轻重,竟然打趣人家未出阁的小姑娘,又见姑娘身后的少年不是善类,暗中替他担心;更有甚者已经脚底揩油,溜之大吉,省的待会打起来波及到自己。
说书先生见小姑娘身后的侍从脸色不善,赶紧放下高人的架子,离姑娘远了几步,并向姑娘拱手道“这位姑娘、诸位好汉,咱们动口不动手,我已经一把老骨头了,可经不起你们你们折腾,再说,姑娘你虽然命中有缺,但也不是无法破解,老夫这儿有个妙法,您若相信我,便可为您化去此缺,保你姻缘和美。”
小姑娘伸手止住了已经怒气上冲的俊秀少年,笑问道“老先生有什么妙法,说来我听听,若是法子好,我信您也无妨”
说书先生也不管小姑娘身后之人是如何怒目而视,自顾自的说道:“姑娘真是爽快人,我喜欢,这法子说来也简单,就是姑娘您拜我为师,归入我门下,我传授你本门无上妙法,调和你体内的阴阳命数,重塑气运”
说书先生讲完,酒肆里面又是一阵压抑的笑声,众人感叹这说书先生果然无畏,就凭这这几句玩笑话,要人家好好一富家千金拜你一个穷酸为师,此与痴人说梦又有何异。
所谓浑人出妄言,大约便是如此。
小姑娘还是不见丝毫怒气,也不置可否,只是悠悠的问道:“先生有何本事?”
姑娘的这句话好似难住了说书先生,他挠了挠乱糟糟的头发,眼神飘忽,喃喃自语,声不可闻,像是在脑海中极力搜寻可说叨之事。
过了许久,好像才凑齐心中所想,于是又对着小姑娘,掰着手说道:“本事嘛,没有太多,但也不是没有”
“这第一嘛,是知人凶吉、化妄去灾,但天威难测,万事万物俱有章法,泄露天机扰乱天地常规,妄言之人生前必会受天责罚,老夫精明一世,这种亏本生意自然是做不得的;第二嘛,老夫打架也算厉害,但现在年纪大了,争强好胜的心思也淡啦,再说我好歹也算个读书人,成天打打杀杀的太有辱斯文,所以这种事情不到迫不得已,也是万万做不得的;第三嘛,老夫常骑鹤入青云,游于天地间,这神州之大,随意而往,江山秀处,即是我家,不过也不凑巧,那只载我的扁毛畜生前段时间在西海相中一只母鹤,这之后便再也难以寻其踪迹,所以你若想要我与你对质,现在也是办不到的”
说书先生牛皮越吹越大,酒肆的笑声起哄声不绝于耳,小姑娘低眉凝思,但这不信的意味却是跃跃然。忽然,说书先生好似想起什么重要的事情,脸色一喜,对小姑娘说道:“姑娘呀,其实万千秘法,藏于千秋典藏,你千万莫羡慕那些高来高去的旁门小道,那都是无根之萍,你若是拜我为师,我将倾我所学传授给你,什么天文星象、养气化神、观脉寻龙、春秋精义全然不再话下,我看你天资聪慧,慧根极好,到时候这天下第一非你莫属呀!”
说书先生仍然专神的天南地北狂侃,小姑娘闪着一双美丽的大眼睛,蛮有兴趣的看着他,说道:“养气化神、观脉寻龙、春秋精义肯定都是很厉害的,不过我一个小女子对这些实在没有什么所求。倒是近日家中有长辈过寿,爹爹让我画一幅《神龙送岁图》,家中所藏典籍对龙的记载都是只言片语,难以描其精神,先生观脉寻龙不在话下,真的神龙相必是见过的,就给我说说这神龙到底是个什么气势。”
说书先生听得小姑娘这么一问,不禁有些悻悻然,颇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我说的观脉寻龙是观地气、寻龙脉,龙脉佑护之人,就可以拥这万里江山,亿万子民。“
但气运一说,实在过于飘渺,这满楼之人,不过是这世间最为底层的碌碌求生之人,求一好奇之心足矣,哪里会有耐心听这说书先生谈玄论虚。于是便有人大声嚷嚷道:“我说你这老头,这神龙翱翔在这九天之上,行云布雨,不见首尾,我等凡人,没见过便没见过,又没有什么丢人之处,有什么好辩驳的”
这不说不要紧,一说还真把说书先生的好胜心激出来了,他脸红脖子粗的向质疑他的人说道:“我哪里在辩驳?我都一大把年纪啦,还划得着欺你们这群后生,今天是看姑娘资质奇异,和我颇有些缘分,才让你们这些穷酸听得这些天机,龙这东西也不是没有,但自从远古大战后,已在神州灭绝,现在哪里又会有这等东西?”
“什么远古之战,根本就没听说过呀,我说老先生,我们也算是走南创北的人,您可别真把我们当猴儿一样耍来耍去!”
这大堂中的众人就是凑趣热闹热闹,想看看说书先生如何辩解,却不想说书先生叹了口气“你们没有听说过也在情理之中,毕竟都过去也不知几千年,现在知道这段秘辛的人确实不多啦!”
“那老先生给我们说说呗,也好让我们大家伙长长见识”众人继续起哄道
说书先生转过头,看了看哪位和他‘颇有缘分’的小姑娘,看她脸上也颇有些好奇之色,于是引诱道“姑娘呀,这件秘闻是我当年游历西方雪山的时候,听山里的那一帮洪荒遗民说的,可怜我当时道行不够,还差点被那帮老东西困在大雪山里,代价不可谓不大,姑娘若能真心考虑是否入我道之门,我便为姑娘讲上一讲”
这老人虽有些疯癫,但颇知人心,小姑娘毕竟年纪小,对未知还是颇有求知欲的,皱起眉头,想了一会,道:“老先生讲吧,我要先听一听,不过拜师请西席的事情还需要我爹爹拿主意!”
说书先生一听,自然大喜,忙点头道“这是自然、这是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