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老忠被刘四他们打到昏死过去。刘四看老忠失去了知觉,笑道:“这下他可知道码头的规矩是啥了!”让手下人用一盆凉水泼过去,泼到老忠头上,将他泼醒了。
刘四说:“兄弟啊,刚才那笔帐算完了,现在该算另一笔了,你逃票乘船,那六两银子怎么办啊?”项老忠勉强挣开已?被打得肿成一条线的眼睛,说:“你们把俺打成这样,还想要钱?俺要钱没有,要命一条,随你处置。要是好汉,你放俺下来,一对一单挑,你们车轮战也好,一起上也好,俺就和你们拼一次,被你们打死了,二十年后还是一条好汉。你有没有胆子放俺?”刘四哈哈大笑,学他说话:“俺们没胆子啊,你能拿俺们怎么样啊?”刘四手下人一起哈哈大笑起来。
项老忠说:“俺今天认倒霉了。四爷,求你行行好,放俺下来。俺去找俺媳妇商量,把钱给你凑出来。”老忠假意示软,是想?刘四先放他下来,再借机行事。刘四却看透了他的心思,笑道:“兄弟,你还真是大丈夫能屈能伸,不过,这事你媳妇也帮不了你。没准她现在正和我的兄弟们快活呢,早把你忘了。”老忠听了这话睚眦欲裂,?道:“什么?你说什么?你们敢把俺媳妇咋样?罪不及家人,你们老漕帮的就这么做事?你们对得起你们拜的安清帮三位祖师爷吗?”
刘四虽然作恶多端,天不怕地不怕,但见老忠突然动?,?目圆睁,有如立地金刚,又听他提起漕帮的规矩,不知怎的心中竟有几分惧意,说:“我们安清光棍咋样,用不着你这个不在帮的家伙说三道四。”项老忠道:“安清光棍入会拜香堂的时候发过的誓言是什么?你念来听听。喜的是忠孝节义,恨的是奸盗淫邪;违反戒律定不饶,三刀六洞祭香堂。你是安清光棍,敢违反祖师爷定下的规矩吗?”
刘四听了心中一惊,想这小子竟然知道我们青帮的戒规切口,也不是个非凡人物,不敢再调笑,说道:“我们安清的事你管不上,也管不了。不过,你欠我们的钱,四爷倒是有个想法,可以帮你还了。”走上前去,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来,说:“在这张合同上签上名字。从明天起,在码头上干一年苦力,一年苦力的工钱正好是六两银子,干满一年,咱们从此就没债了。”项老忠冷笑一声:“想逼俺白给你们干一年活?门也没有。”刘四说道:“你答应不答应都没用,你们这些逃票的,最后都得走上这条路。你要是不签,你就永远见不着你媳妇,你要是签了,我马上放你去见媳妇,你看怎么样?”项老忠说:“我不信你,俺就是签了,你也不会放了俺。俺就是不签。”
正说着,外面有个人进来,冲刘四一鞠躬,说:“四爷,船上下货了。”刘四一听这个,也不管项老忠了,问:“有啥好东西没有?”那人说:“四爷您看看。”从怀里掏出个布包,哗啦一声将包里的东西倒到了桌上。包里的东西有银元,有首饰,还有一些碎银两,刘四走上前划à一下,说:“没啥好东西啊?咦,这个簪子还真不错。”从这堆东西里取来一根碧绿的簪子里,说:“这还像个大户人家的东西。”
项老忠看到这根簪子,顿时血都冲到脑子里。这根簪子就是玉凤家里陪嫁的那件首饰啊!怎么会落到这里呢?老忠脑子思路电转,突然明白了,说:“刘四,我明白了,那曹蛮子和你们是一伙的。”刘四一愣,问:“怎么了?”老忠说:“刘四,你们指使曹蛮子?俺们上船,下了船又假装验票勒索俺们。你们上船时?一笔钱,下船时又?俺白给你们干活,你们就用这招,把俺们这些人的钱全?光了,人还要被当成苦力来使唤。”刘四笑道:“俺觉得你真聪明,猜对了。”老忠说:“簪子你已?拿到了,放俺走,放俺去找俺媳妇去。”刘四说:“签了这张合同,就放你。”项老忠说:“俺死也不签。”刘四狞笑一声:“签不签由不得你。”指使手下人上前,用力按住老忠的手,用针刺破老忠食指,在合同上按上了血手印,老忠破口大骂,但无济于事。刘四将按上血手印的合同收好,交给一个手下,说:“有个手印就行,你给他编个名字写上去。然后把这个合同给二爷拿去,告诉他,今天又添一个苦力了。那个女的,让小六他们卖到青楼去吧。”
玉凤躲在临时休息所里等老忠,吃了随身带的一点棒子面做的煎饼,腹内感觉好了一些,呕吐的感觉也消失了。刚才自己见老忠被人围住,心里一紧张,腹内的胎儿好像也有感觉,在那里直蹬腿,现在平静下来了,似乎他也平静下来了。
玉凤吃了煎饼,又有点渴。看了看门外,两个汉子正在那里交头接耳,说着什么,她想让他们给自己找点水喝,又不太好意思。这两个汉子把她领到临时休息所后,就一直在门口守着。玉凤没敢放松警惕,手里一直攥着那只飞刀。不过这两个人倒是礼数有加,自打来了这里,就一直没进来。玉凤见他们这样,稍稍有些安心,踌躇了一下,走到门前,轻轻拍拍门框,两个汉子回过头来。玉凤说:“两位大哥,都这么半天了。俺男人啥时能回来找俺?”其中一个汉子说:“大嫂你别急,事整明白了,四爷自会放你男人回来,留他在那儿也没用。”玉凤说:“那你们带俺去找他行不?俺肚子不疼了,晕船也好了。”两个汉子对视一眼,齐声说:“那可不行,锅伙里可不能有女的进去,女的身上有腥味,不吉利,这是码头的规矩。”玉凤也不知他们说的锅伙啊规矩啊都是什么,也不想问,就说:“那让俺出去透透气吧,这屋里面太闷了,俺见不着俺男人,坐不下。”
一个汉子嬉笑一下说:“大嫂,这码头上有的是男人,最不缺的就是男人,有啥见不着的?难道俺哥俩不是男人?”玉凤听他突然这么说话,心中一愣,另一个汉子打了先前说话的汉子肩膀一下:“小七子你胡说啥啊!”又满脸笑容地说:“大嫂你别急,等会就能见到你男人了。”又岔开话题:“大嫂,我看你刚才吃了煎饼,你是不是渴了,需要水不?”玉凤点点头,说:“嗯,俺是有些渴了,麻烦有水给俺来一点。俺的水壶里没水了。”汉子说:“好说,好说。这就给你取去。”
那汉子说完消失在门外,过了一会儿回来了,提着个水壶,还拿着个茶±,说:“大嫂,来,我给你倒上?”玉凤说:“谢谢你了,俺自己来吧。”汉子说不用,把水倒进茶碗,说:“大嫂,水不热,是凉白开。”递给玉凤,”玉凤接过水±,发现两个汉子都在看着她。玉凤说:“行,俺喝。”拿到嘴边,刚要喝又“哎唷”一声:“俺肚子又有点疼了。俺先坐会儿。”两个汉子对视一眼,说:“大嫂慢慢喝。”缓缓地走到门外。
玉凤拿着水坐了下来,看一眼门外,两个汉子又在交头接耳,不时地向她这边看上一眼,玉凤想起刚才那个男人有些淫邪的话:“难道俺哥俩不是男人?”心里有些怀疑,端起水碗看,碗里的水不太清澈,在碗底处,有一些白色的渣滓,轻轻摇了一下,渣滓慢慢浮起。她把碗举到嘴边,又偷偷看看门外,恰巧倒水的那个汉子也在往里面看他,两人目光对视一下,那人有点不自然地一笑,说:“大嫂快喝吧,要是不够吱声啊,水有的是。”
玉凤说:“好。”转过身去,从包裹里取出随身带着的一条毛巾,然后将±中的水倒入口中,含在嘴里,一点也没有咽下,假借用毛巾擦嘴之际,轻轻地将水都吐到了毛巾之上。
玉凤回过身来,将空碗放在桌上,发现站在门口的两个汉子假装看着码头,头有意无意地往她这边扫了一下。玉凤将毛巾放到桌上,身子靠在椅子上,闭上眼睛,假装睡着了。
过了一会儿,玉凤听见有脚步声传来,两个汉子进了屋。玉凤听见他俩在那儿低声说话:“这傻娘们儿把水喝了,六哥,这药行吧?”“咋不行,等一会这娘们醒了,一会儿该浪起来了,你六哥我试过多少次,这春药劲儿大,没哪个娘们受得了?”“六哥,你口味够重的,大肚子女人你也有兴趣。”“是鱼就有腥味,有腥味了,哪个鱼不是吃?大肚子咋了,你看这小娘们,眉眼不错啊,跟那个黑炭头,真可惜。”“我操,跟你就不可惜了。六哥,你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七弟,你别急啊,哥先上,完事了也让你尝尝,大肚子女人你没搞过吧,也好玩着呢。”
玉凤听到这里肺都气炸了。心想这两个家伙果然是狼心狗肺的东西!居然还给自己下了春药,要不是自己有所警惕,就让他们糟蹋了。手中紧攥着飞刀,琢磨好了,只要他们敢上来,立刻先下手为强,戳瞎他们的眼睛。
两个汉子低声调笑着,那个叫小六的解开上衣,脱得剩下个光脊梁,走到玉凤身前。玉凤手中的刀片都攥热了,就等他一上自己身子就马上动手,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突然门口传来了两声“汪汪”的狗叫声,接着一个操唐山口音的声音在门口响起:“老六,老七!”
老六、老七回头一看,见门口站着的是麻九,手里抱着金毛小哈巴狗,脸上还有淤伤。老六问:“九爷,咋的了?咋抱着条狗?”老七接着问:“九爷,脸咋伤的?”麻九骂道:“妈的,为了给洋人找这条狗,和河南帮赵老六的人干了一架!”老六说:“为狗打架?咋回事儿,九爷?”麻九说:“他妈的这是小孩子没娘,说来话长。船上有个老外,丢了条狗,鲍尔温那个瘟鸡让二爷帮着找,结果二爷发现这狗让河南帮的这群小偷给偷去了,他们想卖到狗市上去。四爷让我们去找河南帮那群人要狗,他们不给,就动了手。”老七说:“四爷呢?”麻九说:“四爷没去,还在锅伙里审那山东人呢。”老六说:“啥金贵玩意,值得他妈的干一架。”麻九说:“狗不金贵,洋人金贵,二爷有话,他妈的要是找不着这狗,把咱们哥几个都扔海里喂鱼去。”老七吐吐舌头:“操!这他妈的真是狗比人值钱。”麻九说:“那得看?养的狗。这年头,洋人的狗比咱们老大都值钱。老六,老七,你们先别玩女人了,把狗看好了,我去把二爷和洋人带过来。把狗亲自交给洋人,咱就省心了。”老六说:“九爷放心吧。”麻九说:“你可得看仔细了,这狗一根毛都不能掉,二爷说了,要是有一点损伤,惹?了洋人,所有人都扔下去喂鱼。”
老六过去接狗,动作粗暴地拎着狗耳朵说:“啥逼玩意?这么金贵。”小狗吃痛,冲他“汪汪”两声,突然在他手上咬了一口,老六一惊,一把没抓住,小狗跳到地上去了。
麻九大?:“你他妈的!快捉住它,别让它跑了。”小狗非常灵活的躲过老六、老七笨拙的捕捉,一下就跳到了桌上。就在几个男人冲上前正要继续抓它的时候,玉凤突然一骨碌从椅子上爬起,喊道:“巴比宝贝!”小狗摇着尾巴,一下子就扑了过去,玉凤紧紧地将它抱在了怀中。
几个男人惊异地看着这个突然清醒了的孕妇,而接下来她做的事更令他们大吃一惊,只见这个年轻的孕妇手中多了一柄飞刀,正抵在了那只小哈巴狗的脖颈上。玉凤说:“你们把二爷和那个洋人鲍尔温找来,否则俺就杀了这只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