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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月黑风高之夜,“常家土楼”走来一位不速之客。

是时,老憨和桃子正做事情。不是在桃子屋里,而是在管家老憨的屋里。老憨使尽全力:“不信就种不起!”桃子动着身子:“你狗日的轻一点。”

去挖赵家祖坟未成的第二天,老憨就试探着对宁徙说了他和桃子的事情。他抓耳挠腮:“夫人,做道场驱邪那天晚黑,我喝高了。”宁徙说:“男人喝点酒没啥子,只是要掌控好,莫误事。”他道:“就是误事了,不,是出事了。”宁徙担心:“出啥子事了?”他说:“我把桃子搞了。”“啥,你说啥子?”他重复了这话,说了实情,等待着火山爆发。老憨晓得,夫人一旦发火,会吹鼻子瞪眼睛骂人以至于打人。小姐常光莲因为撒了那挑抗旱的水,她就呵骂她吃长饭却不中用,给了她一耳光。少爷常光圣因为种桑树偷懒而被她责打,罚他抄写《诗经》里写种桑的诗三十遍。她对自己的亲生儿女都这般严厉,何况他是个下人。自己做了丑事,挨打遭骂也该,可如让他去抄写诗文,那就比犁冬水田还难。

火山没有爆发,宁徙嘻嘻笑,说:“你呢,是事出有因,桃子呢,又心甘情愿,这是好事情。你和桃子都没有亲人,我就给你俩做主了,明天就把你俩的婚事办了,免得桃子那肚子长大了惹人笑。”丑事变成了喜事,他和桃子都感激,尽心尽力为夫人做事。

他和桃子成婚后,桃子就住到他这屋里来了。让他犯愁的是,桃子总是怀不上娃儿,心里埋怨不该对桃子说那“鹅卵石上点豌豆”的歇后语。他白天管家,晚上“勤耕”,累死个人。

“砰砰砰!”有人敲门,很急。

“哪个?”老憨问,赶紧穿衣。

桃子也赶紧穿衣。

“是我,看大门的。”

老憨这屋子离大门近,他穿好衣服,拉开门,见看门人领了个和尚进来,就打躬道:“请问高僧,你……”心狂跳,惊喜,“啊,我认出来了,你是老爷,是常老爷啊!”

常维翰道:“我是常维翰!”

老憨眼热:“夫人和少爷、小姐天天都在盼望您啊!老爷,我这就领您去见夫人!”

宁徙还未睡觉,在烛火下为两个孩子缝制衣服,谋思栽桑养蚕种麻织布的事。跟孩子们商讨这事后,她就带领大家栽桑种苎麻。春天来了,得给桑树施肥、除草、疏芽、摘芯,桑树长得茂盛才可以喂养出好蚕。地里的苎麻也该出苗了,苎麻喜光,阳光好出苗才早,才会茎秆粗、麻皮厚。她白天劳累时间好过,晚上孤寂长夜难眠。刚才,她去猪圈给那群荣昌猪添了夜食,猪儿有人喂食的,她还是习惯地要去看看。这荣昌猪膘肥肉美,很有名的。回屋时,路过老憨的住屋,听见屋里桃子的呻吟声,会心地笑,为二人祝福,祝福他俩早生贵子。回到自己屋里,她倍感孤独倍思夫君,生理上也难受,她是个女人。她这么想时,屋门被推开,老憨领了常维翰进来,激动得话音发颤:

“夫人,常老爷回来了!”

宁徙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细看来人,信了。

穿和尚服的常维翰快步过来:“宁徙,维翰我回来了!”泪目灼灼。

老憨鼻头发酸,各自出门去,带上屋门。

宁徙喜极而泣,抚常维翰穿的脏烂的粗布和尚服,酸肠热肚:“维翰,你个死鬼,你终于回来了!”依到他怀里抽噎。

常维翰泪水盈眶:“夫人,维翰让你和孩子们受苦了……”捧了妻子的面颊亲吻,亲了满脸泪水。

夫妻俩肝肠寸断诉说,宁徙才想起去叫孩子们,拉开门时,老憨已领了光莲、光圣站在门口。两个十一岁的孩子都懂事了,进门后,泪眼汪汪看着穿和尚服的父亲跪拜:

“光莲拜见爸爸!”

“光圣拜见爸爸!”

常维翰泪水如注,扶起两个孩子端详,搂了他俩亲吻:“光圣、光莲,爸爸想你们……”问长问短。

两个孩子一一回答。

桃子和两个丫环端了酒菜来放到桌上:“恭请老爷用膳。”

老憨就招呼两个孩子和丫环们:“我们都出去,让老爷、夫人说说话。”带了大家出门去,关死屋门。

宁徙为常维翰把酒拈菜:“维翰,你也饿了,且吃些酒菜,明日我为你做一桌丰盛的家乡菜。”

常维翰确实饿了,大口吃喝,说了自己这些年的遭遇。

那两个押送他的兵差一出荣昌县就走了小路,他不解。两个兵差说,走小路近便。一路上,常维翰按夫人叮嘱,不时打点两位兵差,两位兵差也很感激。过雅安府到二郎山前时,已是隆冬,两个兵差仰望大山叫苦不迭。当晚,他们三人在山脚的马店投宿。他点了酒菜,三人喝得高兴。黎明时分,常维翰被一泡尿憋醒,起身小解,见两个兵差手持腰刀恶眼看他,惊道:“你们要干啥?”两个兵差赶紧收刀,其中一个笑道:“常把总,我们还是早些走,山高路远,有恐天黑前赶不到下一个店子。”常维翰心生疑窦,我与他俩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一路上都打点着他俩,难道他俩还会害我?嗯,整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还是提防些好。三人吃罢干粮出发,顶了呼呼的寒风走,一路山势险恶。行至一段悬崖山道时,他发现,挨他身边走的那个兵差朝他身后的兵差使了个眼色,就听见身后有响动,他身后那个兵差挥刀朝他砍来,他赶紧回身用枷锁抵挡。两个兵差黑了眼,齐挥刀朝他砍杀。其中一个道:“常把总,不是我们不讲情面,实在是宣知县有令,要取你的人头。你到阴间莫要怪我们,二十年后你又是一条好汉!”他怒了,怒火填膺,使出浑身解数反击,将一个兵差踢倒狠踩其脖颈,用枷锁击碎另一兵差的脑袋。两个兵差都没了气息。他取出兵差身上的钥匙,开了枷锁,将两个兵差的尸体踢下了悬崖。“宣贵昌,你好坏,好恶毒!我常维翰与你势不两立,老子要杀了你,丢掉性命也在所不惜!”他对了大山怒吼,欲返荣昌县找宣贵昌拼命。行至成都时犹豫了,自己是终身充军的要犯,又杀了两个兵差,按律乃是灭门重罪,且那当权者又是宣贵昌。唉,杀宣贵昌易保全家人难。想到夫人和幼小儿女有杀身之祸,他止步了。咳,人呢,除了去拼死也还是有去处的,就去了省城附近新都县的宝光禅寺当了和尚,伺机去见家人找宣贵昌报仇。“剃除须发,当愿众生,永离烦恼,究竟寂灭。”他跟了老和尚念经,却凡心不泯,倍思家人。每日里,除了坐念经文、洒扫庭除,他也教和尚们习武,受到老和尚青睐。老和尚得知他冤情后,叹曰:“世乃虚幻,人生苦短,你暂且断其烦恼修行也好。”掐动佛珠,“当今皇帝年事已高,宫廷争斗剧烈。老衲推断,不日会有新帝临朝,即会大赦天下,你则可以回家团聚了。”

果不出老和尚所料,康熙帝归天,雍正帝登基。

雍正皇帝临朝后,果然颁旨大赦天下:官吏不守法约者,允许悔过自新;百姓犯法者,死刑改判活罪,重刑改判轻刑,轻刑予以赦免。

常维翰大喜,归心似箭,还俗返家,誓找宣贵昌报仇雪恨。

归途中,也百般警惕。天高皇帝远,官管不如现管,必须处处事事小心,万不可累及家人,他依旧穿的和尚服。他听宁徙说过小荣村那“常家土楼”,却不知道具体地处,一路化缘打问前来。

宁徙听罢,泪水涟涟,说了这些年家里发生的事情,压抑心中的情感的波涛迸发:“……维翰,我,好苦,好苦啊!要不是一直想着你,想着爸爸,想着孩子们,我,我是真没有活下去的勇气了……”常维翰大悲,搂抱妻子落泪:“啊,苦了你了,我的爱妻,真是苦了你了。这下好了,我回来了,我们团聚了!”“维翰,你回来了,家里有主心骨了,我们常家有希望了!”宁徙伤感、高兴,一阵轻舒,这个家是不能没有男人的,维翰回来了,这个家有主了,名副其实了。抹泪笑:“好了,我们相聚了,不说这些伤心的事了,说些高兴的事吧。”常维翰点头:“嗯,说高兴的事。”想到什么:“啊,对了,我路过成都东大街时看见一个人,很像是傅盛才!”宁徙说:“不会吧,你不是说他主要在湖北做生意么。”常维翰说:“我也是这么想,可那人确实像他,做生意的人是天南地北跑的。遗憾的是,那人在我身边骑马驰过,我没能撵上。”宁徙说:“确实遗憾,他要真是在四川做生意就好了,他待我们有恩,得报答他。而且,他的主意多,做生意很有经验……”夫妻二人又说到父亲宁德功来,都期盼见到他,都说他一定还在人世,他会回荣昌县来的。两人说不完的话。

蜡烛燃尽,宁徙换了蜡烛点燃:“我们睡吧。”过去插死了房门。

常维翰这才细看屋里的摆设:带有闽西老家风味的樟木鸳鸯床,床上放有花枕、软被。四根放亮的柱架挂有丝绸帐幔。床架、床屏、床沿、床脚刻有龙凤呈祥等图案。床脚雕有两只麒麟。赞叹、伤惑。

数年重逢,胜过新婚。

宁徙悲喜交集,自己在这床上梦想过好多次了,今日才得如愿。感受着男人那虎狼般的凶猛,享受着女人渴盼的幸福。六根未净难入佛境的常维翰在妻子身上使劲。宁徙乃天仙般美人,乃他生死与共的贤妻,他想念她对不起她,他享受着这人间难得的天伦之乐,回报着自己的爱妻。

疲惫的常维翰呼呼入睡后,宁徙没有睡,就了烛火细看男人。男人那剃度过的秃头已长出短发,胡须蓬乱,才三十多岁已杂有白发。心里发酸发痛,盘算着给他好好补补身子,让他精心调养。她要去找焦知县说明原由,求得大赦之年的宽恕,一家人过太平日子,共振家业。还要找宣贵昌报仇。也忐忑不安,搂了夫君好紧,生怕他会再次离开。进川前,她是做了吃苦受难的充分准备的,想得最多的是蜀道的艰难,她没有退缩。那萧条的神秘的充满诱惑力的早先的天府之国诱惑着她,找到父亲陪伴父亲在川置业发家的前景鼓舞着她。她万没有想到的是,天险蜀道走过来了,却失去了慈母丢失了爱子经受着夫妻离散的痛苦煎熬。维翰,我的夫君,我们再也不分开了,我和孩子们都不能没有你……

她这么想着,直到深夜才恍然入睡。

她刚入睡,老憨就来敲门:“老爷,夫人,大事不好,官府的人来了!”宁徙赶紧摇醒夫君,二人急忙穿好衣服,宁徙开了屋门。传来房院大门外的呐喊声。老憨手里拿了绳子和砍刀:“我没让开大门,老爷,您快从窗户逃走。”说着,去窗户边捆好绳子,将砍刀交给常维翰:“老爷,您带着防身。”常维翰接过砍刀,紧搂宁徙:“夫人,为保住这个家,为保住我们的孩子,维翰去也!”泪水飞洒,飞步跃上窗栏,抓住绳子下滑。宁徙扑到窗前,看着夫君从楼窗滑下,消失在暗夜里。悲憾也松口气。她迅速收藏了那根绳子,一拧眉,抹去泪水,跟了老憨去开大门。

一群官兵手持火把立在门口。

带队的汤县丞拱手道:“夫人,打搅了,本官奉焦知县之令,前来捉拿逃犯常维翰。”

宁徙故作惊诧:“常维翰,你是说我夫君呀?”

“正是。”

“你们知道他在哪里吗,我无时无刻不在盼他归来啊!”

汤县丞喝道:“宁徙,你不要装了,赵家的管家吴德贵已来告发,说常维翰装扮成和尚回来了,向他化缘问路,被他认了出来。我是奉焦知县之命前来搜查的,常维翰不仅是终身充军的逃跑要犯,还是杀了两个兵差的重犯!”

宁徙一震,唉,赵常两家这怨恨是越发深了,竭力镇定情绪:“您请便。”

汤县丞指挥官兵进屋,楼上楼下搜查。

搜查无果。

常光莲吓得哭泣,常光圣怒目圆瞪。老憨摆了酒席款待,塞给汤县丞一包银子,又给众官兵分发碎银。汤县丞吃饱喝足拿够,招呼官兵们打道回城。

汤县丞领官兵返回县城时,天色已明,他匆匆赶去焦知县府邸复命。

此时里,穿白色宽松绸衣的荣昌知县焦达在房院里练太极拳。他凝聚内力,翘脚展臂,姿态中正安舒、开合有序、松弛慢匀、轻灵圆活、刚柔相济,动如行云流水,静如打坐禅师。练毕,他回屋洗漱,去书房里捧读诗文,念道:“君子防未然,不处嫌疑间。瓜田不纳履,李下不正冠。嫂叔不亲授,长幼不比肩。劳谦得其柄,和光甚独难。周公下白屋,吐哺不及餐。一沐三握发,后世称圣贤。”叹曰,“此文告诫正人君子要防患于未然。”心生愤懑,“宣贵昌,小人恶人也!”

他去省里办差时,从友人处得知,他之所以降职为荣昌县令,是因为宣贵昌告发了他,说他对要犯常维翰判案不公,将其重罪轻判。是由原荣昌县赵知县现省里的赵允判转告到巡抚大人那里去的。巡抚大人念他有功,奏报皇上后,只降了他职没罢他官。他心里明白,常维翰确实有冤情,判他终身充军过重了。然土匪实在可恶,常维翰纵然是死也不该入匪巢,毕竟有助纣为虐之嫌。他承认自己有私心,得知常维翰是恩人宁德功的女婿后,很想救他。常维翰发配川西充军一直下落不明,他甚为担心、内疚,愧对宁知县的女儿女婿了。前不久,省里的按察使大人批转来雅安府一案件卷宗,称有猎人在二郎山半山腰发现两具尸骸,还发现了残缺可辨的发配常维翰充军的公文。他惊骇也渴盼。两具尸骸中有常维翰否?是否有还没有找到的尸骸?是不小心坠崖还是另有原因?他祈望常维翰还活着。昨日黄昏,路孔寨的吴德贵前来告发,说是亲眼看见逃犯常维翰回“常家土楼”了。庆幸又担心,庆幸常维翰还活着,担心是否是他杀了那两个兵差。事情很明显,两个兵差不可能都同时摔下山崖。倘若这样,不仅常维翰的性命不保,且其家人也要遭受窝藏重犯之牵连,那重庆府的理问大人可是常维翰的冤家对头宣贵昌呢。告发人吴德贵来说此事时,汤县丞就在他身旁,说:“大人,在下立即带人前去抓获!”他不得不答应。看着汤县丞匆匆离去,他心里不快。程师爷对他说过,前任赵知县、宣知县都与铜鼓山的土匪有说不清的关系,他们还在县里留得有暗桩。是啊,每次去清剿,安德全一伙都逃得无影无踪。程师爷分析,这暗桩可能就是汤县丞。

风尘仆仆的汤县丞走进书房来,拱手道:“大人,没有找到常维翰,他婆娘宁徙说,她也一直在苦苦找他。”说了搜查详情。

焦达严肃道:“这样啊,那就是告发人认错人了。你辛苦了,回去休息吧。”庆幸也犯疑。

汤县丞走后,夫人来叫他吃早饭。吃饭时,他看夫人和唯一的幼女,心想,得有个儿子才行,否则,焦家不能传后,不能了却恩人宁德功的夙愿。

差人来报:“老爷,民妇宁徙求见。”

焦达道:“让她在正厅等候。”扒完饭就朝正厅走。心想,她一大早前来,必定与常维翰有关。常维翰真的回来了?还是她来查问诬告者?他了解宁徙的脾气,她是个敢作敢为不怕祸事的女人。

焦达匆匆来到正厅。

宁徙跪拜:“老爷,民妇有冤!”焦达扶宁徙坐下,招呼下人上茶。下人送上茶来,焦达让下人离开,问:“宁徙,你有何冤情,尽管道来,本县为你做主。”宁徙不让泪水下落,直言道:“大人,民妇不敢对大人隐瞒实情,我夫君常维翰回来了。”焦达一震:“有人前来告发,本府不得不派人去你家搜查。方才,汤县丞来回话,说是没有搜到。”宁徙就说了宣贵昌欲置常维翰于死地,常维翰被迫杀死两个兵差之事。她知道,焦知县坦荡无私、嫉恶如仇,也知道焦知县感恩她父亲:“大人,民妇无所顾忌向你禀告,是望大人明断。”

焦达听罢,怒火中烧:“竟有如此阴险之人,如此歹毒之事!我焦达就是不当这个官拼了这条命,也要让恶人受到严惩!”狠击茶几,茶水飞溅。他心里明白,受宣贵昌指使欲杀害常维翰的那两个兵差已亡,则死无对证了。常维翰又背了两条命债。唉,自己遭宣贵昌陷害也是有口难辩。宽慰道,“宁徙,你且容我些时日,容我想想办法。”

宁徙拱手:“谢谢焦大人!”

焦达叮嘱:“这事儿也就你知我知天知地知,常维翰暂时不能露面。唉,虽然皇上大赦天下,然现今在府里的宣贵昌大权在握,恐会遭到陷害。”

宁徙点头:“民妇记下了。”

焦达道:“宁徙,只要本县在任一天,定当为你家效劳,你有何事尽管找我。”

宁徙点头。

焦达想到什么:“啊,你家那桑树长得如何?”

宁徙道:“承蒙大人您的关照,派来行家指点,对萎缩的病桑春伐,对重病的桑株挖根焚毁,对有芽枯病的枝条刮除病斑涂了石灰乳,还指点我们挖沟排灌。现在的长势不错,我们已经用来喂蚕子了。”

焦达说:“好,这就好!”

宁徙看焦达身穿的白色绸衣,说:“种桑养蚕,就可以缫丝织绸。”

焦达道:“看,我都还没有顾及更衣。”又道,“你这想法好,穿衣吃饭是百姓的两件大事。运筹得好的话,你还可以办织绸坊。”

宁徙说:“民妇有这个想法。啊,我还种了苎麻。”

焦达笑道:“好呀,可以织麻布呢。”

宁徙说:“是的。”

焦达赞道:“宁徙,你恁么难,却在办大事情。你晓得的,朝廷一直盼望四川复苏,你是在做复苏巴蜀的大事呢。所以呀,不论于公于私,我都应当全力支持你。”

宁徙说:“有焦大人这话,民妇定效犬马之力。”

手持砍刀穿和尚服的常维翰越窗而下时,听见了呵斥声:“……我是奉焦知县之命前来搜查的,常维翰不仅是终身充军的逃跑要犯,还是杀了两个兵差的重犯……”山乡暗夜,呵斥声清晰且传得远,这印证了他那预感。自己的命可丢,却万不能累及家人,只好亡命天涯。

他无目的地奔逃,黄昏时刻,看见了铜鼓山,顿生愤懑,我常维翰亡命天涯也与你安德全有关,老子今日要宰了你!

深夜时分,他摸上了土匪山寨。

任县把总时,他带官兵清剿过安贼,也在这山寨被关押过,知道安德全的住屋,翻窗跃入。这厚土墙的屋里一片漆黑,他轻步走到床前,挥起砍刀:“安贼,老子给你送终来了!”刀落枕被,床上无人。烛火亮了。常维翰一悸,转身看,一个穿睡衣的漂亮女人持烛操刀,横眉冷对:“大胆和尚,竟敢来老娘的屋里行刺,幸亏老娘察觉!”话音好熟,常维翰细看,惊诧:“啊,是嫂夫人,我是常维翰!”心想,自己未有救出她来,定是让安德全逼做压寨夫人了。玉霞细看来人,确实是常维翰,惊诧又惊喜:“啊,维翰……”放下蜡烛、腰刀,扑到常维翰怀里哭泣。

大千世界,世事难料。

常维翰万不想这山寨已经易主,现今这山寨的寨主是孙亮。是几个月前才发生的事情。玉霞确实被迫做了安德全的压寨夫人,孙亮得知后,恼羞成怒,数次来这山寨偷袭营救,均未得手。思念夫人心切的他倾巢而出,暗袭明夺,终于制服了安德全,将其活剐报仇,剩余土匪尽数缴械投靠。

玉霞对常维翰说时,微曦透窗。

“你饿了吧,我这里有卤菜和水酒。”玉霞取来酒菜。

常维翰喝酒吃菜:“我大哥呢?”

“他跟你二哥郭兴带领弟兄们‘摇线子’去了。”玉霞说。

常维翰又问:“我那侄儿可好?”

玉霞红眼道:“可怜我那儿子了,不能让他也当土匪啊。从小就送他到涪陵我娘家去抚养了,我和孙亮不时去看看他,骗他说,爸妈在外头做生意。”

常维翰叹曰:“不小了吧?”

玉霞道:“十一岁了。唉,那安贼逼我,我本打算一死了之的,却又牵挂儿子,才苦熬下来,等待孙亮来救。”落泪,“我怀上过娃儿,偷偷服药打掉了。”抹去泪水,关切地问了常维翰这些年的事。

常维翰如实说了。他没说找到家人之事,担心走露风声会牵连他们。他也从没对玉霞夫妇说过自己妻儿的名字,不想让他们遭受意想不到的灾难。

玉霞听了,恨道:“官府吃人如虎,杀人不见血。你别走了,跟你大哥一起干。你大哥虽是土匪,可他不抢穷只抢富,比那些当官的好。”

孙亮回来了,见到常维翰好高兴,在“聚义厅”大摆酒宴款待。

孙亮让常维翰换了衣服,说:“三弟,你可莫当和尚,你还是我山寨的三头目。当年是我要你入伙,当然,你也是为了寻找你妻儿,那阵,你是误入山寨;现在呢,是官府逼你为匪。我跟你说,不论宣贵昌还是焦达,都一个样,天下乌鸦一般黑,当官的都不是他妈的好人。”常维翰听着,大口喝酒:“唉,不想我常维翰竟有家难回,报国无门。”孙亮道:“三弟,你就听大哥我的话,我们就是那梁山好汉,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你那冤家宣贵昌坏事做尽,却官运亨通,只有大哥我能为你报仇。那个安贼够厉害的了吧,照样被我灭了,这也是为你报了一箭之仇。”郭兴自顾喝酒,没有答话,他对大哥劝常维翰留下很是不满,担心有朝一日他会取代了他老二的位置。常维翰仰头喝酒:“罢罢罢,就且留下。大哥,小弟求你件事。”孙亮道:“你说。”常维翰说:“我在这山寨之事千万不要外露。”孙亮笑:“你呀,终归是当过县把总的人,顾脸面,要得,为兄答应你。”常维翰说:“还有件事,大哥定要助我,助我宰了狗官宣贵昌。”孙亮拍胸脯:“放心,三弟的事就是我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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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下分争,四国风云,北赤国,南云国,东雪国,西暮国。云国苏家,世代为将,终于在大将军苏晏这代得到一个女儿,名为苏诺,母亲希望她能亭亭玉立,做一个大家闺秀,不要舞刀弄枪。可就在一岁生辰这天,她还是义无反顾的爬向那一把双股鞭……从此以后…玩弹弓,耍鞭子,舞刀弄枪,样样不落,一心想上战场杀敌。终于,十五岁的她披战袍,骑战马,在战场上遇到了强劲对手:顾京墨。他们表面上是对手,实际上互相切磋,互相欣赏。那日,两国谈和,各自撤兵,顾京墨送给苏诺一枚指环。云国二十八年,大将军苏氏一家被指通敌,一夜之间,赫赫有名的将军府血流成河。苏念班师回朝那日,亲眼目睹苏家灭门,救出弟弟后,戴着指环向暮国而去…八年后,云国有了一个神秘的组织,无人知晓它的背景、它的幕后人。它慢慢将云国苏氏案件的背后操控者铲除,所有人才看到了它的幕后之人:苏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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