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早上那件事的耽误,小猎今天不用去上早课,他闲着无事,突然想到好久没去藏经阁了,便打算去看一看百书公。进了藏经阁,百书公看到他,立时一拐杖抡了过来,嘴里骂道:“你个没良心的小子!说不来就不来!你不知道我的腰伤还没好吗?!”小猎挠头道:“百书公你别怪我,我得在半年后的较武里打进十六强才能留在学院,为了这个我最近一直在忙着修炼,没时间再来帮你忙了。”百书公道:“你小子身体有问题,再怎么修炼都没用!还不如来帮我整整书呢!”小猎委屈道:“那我也不能什么都不干就等着半年后被赶下山啊……”“少废话!既然来了就赶紧帮忙!哎哟,我的腰额!”小猎忙扶他坐下,然后就开始忙里忙外的整理书籍。其实百书公上次被小猎撞伤的腰早就好了,他只是想让小猎帮忙,自己好落个清闲。
眼见小猎跑里跑外的忙活,百书公却冲了一杯清茶,喝的悠然自得,小猎在藏经阁里来回了几趟,始终没见到雨晴,心里明白定是药效未过,她还被困在自己的身体里,忽然又想起她爹爹燕臣,忍不住对百书公道:“百书公,你知道燕臣这个人吗?”百书公手一抖,一杯茶洒了一半,他瞪眼道:“你是从哪听到这个名字的?”小猎一愣,道:“听……听我师父说的!有次他喝醉了,提到了这个名字。”百书公不由道:“哼!他倒还有脸提这个名字!”小猎好奇道:“百书公,这个燕臣到底是什么人啊?他跟我师父有什么关系吗?”百书公悠悠的叹了口气,他将茶慢慢填满,看着黑青色的茶叶在杯中浮浮沉沉,半晌不语,小猎以为他不愿说,就不再问了,谁知过了一会,百书公忽然道:“这件事被学院当做机密,严禁私下流传,但是既然你问起了,那我就稍微给你说一点吧。”
其实百书公心中明白,不是因为小猎偶然问起了他才想将这段往事讲出来,实则是因为他自己非常想把它讲出来,因为那是一段传说、一段不该被时光掩埋的——神话。
小猎搬了个小凳子坐了过来,百书公喝了口茶,缓缓道:“小猎,你进入学院的时间太短,对于学院的历史不太了解,但是你要知道,我们学院之所以能有今日之盛世,靠的是一代代弟子前赴后继的努力和拼搏,正是因为有他们,瀚海学院之名才会响彻整个神州!”小猎点了点头,心中不由的升起一股自豪感,但随即又想到自己不能修炼,再怎么向往都没有用,说不定半年后就被赶下山了,当下心里又有些苦涩。
百书公继续道:“瀚海学院从来都不缺人才,每代弟子中总有一群天资过人之辈,但是这些人也仅仅是人才罢了,像那种惊艳绝世万中无一的天才,却是隔好几代才能出现一两个。”小猎不由道:“就像是院长那样的吗?”百书公点头道:“对,就是像小羽那样的。这样的人仅凭一己之力就能改变整个修真界的格局,实是可遇不可求,身为一个修道之人,与这种人生在一个时代,即可说是一种荣誉,亦可说是一种悲哀。”这两句话小猎就听不懂了,但他也没多嘴,继续静静听着。
“所谓盛世无常,虽然历史上大部分时间学院的实力都很强,但是也曾出现过因为人才凋敝而被邪派中人四处欺压的时代,有好事人就曾经问过,历代瀚海学院弟子中,到底那一代的实力最强?那一代的实力最弱?”小猎也不由道:“是啊,到底那一代最强啊?”“修道之人的实力在很大程度上是被天赋所限制的,所以最强的一代,显然便是天赋最高的一代,因此那些有绝世天才领衔的几代纷纷入选,有的人说风千华身为远古七大绝世高手之一,他所在的那一代应当属最强,可是风千华既然是学院创始人,那他那一代就只有一个人,显然不能称为最强;又有人说第三任院长花篮笑仅仅一招便打遍天下无敌手,他那一代当属最强,可是那一代人除了花篮笑之外几乎没有几个成名的,也算不上最强;还有人说三百年前瀚海学院曾领军攻下天下第一邪派冥教的老巢,那一代弟子当属最强,可是那一代弟子当中既没有绝世天才,之所以能攻下冥教也主要是因为冥教内部生乱的缘故,所以也算不得最强。”
小猎再忍不住,道:“百书公,那到底那一代才是最强?”百书公又喝了一口茶,慢慢道:“像这种问题本来就没有什么标准答案,各人有各人的看法,我活了快二百年了,也见过四五代弟子了,就我来看,最强的一代当属十六年前白云上人的那一届弟子!”小猎一愣,随即道:“白云上人?那不是上任院长吗?他的弟子?那不是——”百书公点了点头:“没错,就是你师父牧野和小羽他们这一代!”
小猎万没想到,瀚海学院的最强一代居然就是他师父那一代,他忍不住道:“为什么啊?除了院长和几位阁主之外,这一代里还有别的厉害人物吗?”百书公叹道:“当然有!这一代弟子人才济济,天赋能跟仓问小滢他们比肩的起码有二三十个!那群人若是都能活下来的话,这阁主之位又怎会轮到他们?!”小猎不由吃了一惊,花剑苏滢密剑陈仓问在修真界是何等的人物,这样的人若有二三十个,该是多么恐怖?
百书公还没说完,他继续道:“我之所以把这一代弟子看做最强一代,其实跟这群人没多大关系,他们天赋虽高,但却称不上万中无一,真正让我选择这一代的,其实是因为四个人。”“四个人?什么四个人?”“这四个人天赋之高,放在任何一个时代都应该是绝顶的存在,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命运犯了错,居然是让这样的四个人同时出现在了瀚海学院!这四个人当时还未正式下山游历,在修真界的名气还不甚高,但是他们的实力明显要比同届的其他弟子高出一截,所以学院里的人已经暗自将他们合称为‘四剑’了,因为他们的绰号中都带了个‘剑’字。”“四剑?那四剑?”“四剑中的两个你都认识,其中一个便是现任院长——轮回剑君千羽!”
小猎不由吃了一惊,照这样说的话,当年天赋与君千羽齐同的足有四人!一个君千羽便已经让邪派中人闻风丧胆,试想一下,若是这四人都还在的话,瀚海学院的威名该是有多么的强大?!怨不得百书公要把这一代弟子称作最强一代!
百书公继续道:“至于你那个酒鬼师父,别看他现在跟个乞丐似的,其实他也是四剑之一,绰号鬼剑,因为他是个修炼怪才,年纪轻轻就已经创造出了许多不可思议的功法,所以才被人称为鬼剑。”“哇!原来我师父以前这么厉害!”小猎这一惊可非同小可,他可没想到自己的酒鬼师父居然有这么大的本事,但随即又想到他后来因为抛弃兄弟而被学院禁止修炼,浪费了一身的天赋,又忍不住就叹了口气。
“对了,四剑还有两人呢,都是谁啊?”百书公道:“四剑之首的人你刚刚提到过,便是那逍遥剑燕臣了,此人坐拥天纵之才,又生的潇洒俊逸,实是一个千年难遇的人才,只可惜他性情太过洒脱,分不清正邪黑白,结果就——唉!”小猎想多知道些雨晴她爹的过去,便道:“结果怎么了?”百书公摇头道:“事关学院荣誉,我不会告诉你的,你也别问了。”小猎无奈,只能闭嘴不问,不过原来雨晴她爹以前是跟院长齐名的,怪不得能把镇妖塔的那些妖兽收拾的服服帖帖。想起四剑还剩一人,便道:“还有一人是谁啊?”百书公又摇头道:“这人跟你就没有什么关系了,你也别问了,好了,今天已经讲的够多了,你别偷懒了,快去把新还来的书放回原位!”小猎撇了撇嘴,只能老大不愿的去干活了。
百书公支开小猎,又重新冲了一杯茶,阳光照过来,水汽袅袅而起,宛如轻烟,百书公苍老的双眼透过水雾往外望去,依稀之间仿佛又看到了那几个风华绝代的身影,他摇了摇头,低语道:“罢了罢了,都过去这么久了,你再怎么感慨又有何用?”
中午吃过饭后,牧野把小猎叫到身前,将手掌摁在他的丹田之处,缓缓的注入了一股灵力,那股灵力在小猎体内随着经脉转了几圈之后,渐渐消失不见。小猎不由道:“师父,怎么样了?我能修炼了吗?”牧野摇头道:“还不行,我只是想看看你的身体到底哪里出了问题。”小猎失望道:“那我到底哪里有问题?”牧野道:“我这些日子一直在藏经阁里查阅书籍,但是修真界中从古至今从未有过类似的事情,若是身体先天受损不能修炼,那也罢了,可是你的身体明明完好无损,经脉丹田也都十分健壮,这样都不能修炼,实在是闻所未闻。我查来查去,最后总算是查到了一种可能。”
小猎忙道:“是什么?”“我听说在很久以前有一种可以驱灵的阵术,这种阵术可以将阵法中所有人体内的灵力驱逐干净,让他们既不能修炼,也不能使用任何功法,十分厉害,我怀疑你就是受到了这种阵法的影响。”小猎听得目瞪口呆,忍不住道:“我为什么会受到这种阵法的影响?”牧野摇头道:“我怎么知道,我也只是推测而已,这种阵术威力虽大,但布置起来极为麻烦,所以很早以前就已经失传,按理说不应该存在于世才对。”小猎道:“如果我真的受了这种这种阵术的影响,那又该怎么恢复呢?”牧野叹了口气,道:“如果真是这样,那就只能等了。”“等?”“对,只能等。按理说只要离开了那阵法,身体就会慢慢重新开始接纳灵力,但是这种阵术的影响是持续性的,你在阵法中呆的时间越长,影响就越深,恢复需要的时间就越长。”
说到此处,牧野忍不住道:“小猎,你来学院前在哪里呆的时间最长?”小猎道:“我在一座山上生活了十八年。”“那座山叫什么名字,有什么奇怪之处吗?”小猎摇头道:“那座山没有名字,也没什么奇怪的。”牧野闻言不由皱起了眉,难道那座山上有类似的驱灵阵法?可是为何要在一个无名的小山头上设置这么厉害的一个阵法?总不会是为了针对小猎这样的猎人吧?话说回来,若是那个山头上真有这么一个阵法,那小猎在里面生活了十八年,受到的影响可不轻,要想恢复成能够修炼的状态,起码得——十年。七阁较武就在半年后,小猎哪有时间去等十年?想到此处,牧野心中一阵无奈,他叹了口气,道:“小猎,看样子短时间内是很难让你恢复了,我再想想别的办法,看看能不能帮你提升一点实力。”说完他自己都觉得有些可笑,既然不能修炼,又谈何提升实力?
小猎却是很认真的点了点头,道:“师父,谢谢你了,我会更加努力,这样也许我的身子就能早点恢复。”牧野苦笑着摇了摇头,转身往藏经阁走去。小猎知道牧野这几日为了帮他恢复身体,经常彻夜不眠的查阅各种资料,他心中感激,所以虽然被他告知没办法恢复,但也丝毫不生气。
牧野来到藏经阁,面对着满屋的功法秘籍,但却找不到一个小猎能用的,只能徒然叹气,心道:“难道那孩子注定跟我做不了师徒吗?”心酸之下,正想转身离开,忽见百书公搬了一叠子书一跛一跛的走了过来,他将书丢在牧野身前,冷声道:“小子,看看这几本书吧,说不定能想到些办法。”牧野看了看那几本书的名字,觉得有些熟悉,忍不住道:“老书公,这些书是——?”百书公吹着胡子道:“是你以前自己看过的那些书,我只记得这些了,你以前那些稀奇古怪的点子全是从这些书里找到的,你再看一遍,说不定又能想到什么鬼主意。”
牧野知道百书公素来都有过目不忘的本事,一本书只看一遍就记下来,这藏经阁里的书有一多半都记在他脑子里,就算书丢了他也能一字不漏的默写下来,正因如此,学院才会让他来看守藏经阁。百书公既然有这本事,记得牧野看过哪些书自然不难,牧野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开始看这些书,但是片刻之后就失望了,这些书里虽然记载有不少精妙绝伦的修炼功法,但是小猎是个完全不能修炼的人,这些东西对他完全没用。
牧野叹了口气,正要把书还给百书公,一张薄纸忽然从书里滑了出来,牧野捡起来一看,只见上面画了一个小人,身上标示出了几处经脉穴位,其中在小人的肩上和腰上各有一个黑点,下面写了一句话:“若能封此二穴,可破敌灵泉。”牧野一愣,随即想到自己年轻时涉猎甚广,曾经有一段时间一直在研究封穴之术,可是穴道之说太过深奥,钻研了一段时间之后就放弃了,这张纸势必是那时候画的。
可是,纸上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呢?
牧野想了片刻,忽然惊喜若狂,拍手笑道:“哈哈!我知道了!我知道了!”百书公一拐棍抡过来,大骂道:“藏经阁里不许大声喧哗!”牧野还是忍不住笑道:“哈哈!老书公,我找到方法了!我找到可以让小猎变强的方法了!”说着就拿着那张纸狂奔而出,状若癫狂。
曾几何时,每当牧野在修炼上想出新的古怪点子时,总是这般的狂喜,百书公看到他的模样,再忍不住,抚须笑道:“鬼剑啊鬼剑,时隔十六年,你终于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