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大家都到了啊!”
众人怔愣之下,立刻不约而同地以膝点地,齐呼“恭迎圣女”,却不敢抬头顾盼,一派诚惶诚恐,生怕触犯圣女圣威。
我不禁惑然于心,闻声分明是个活泼可人的少女,为何让他们如此敬畏?
只见密林深处悠然步出一物,竟是一只悍勇巨大的白虎,鬃毛雪白,獠牙相错,踏草无声,碧绿的眼珠在叶影中亮如幽火,令人悚然心惊。
而在虎背之上,舒暇坐着一个约莫十六岁的少女,上着束腰青色短衫,外套碧色小披肩,下着深青印花短裙,微卷的淡蓝长发恰似海面波浪,两鬓缀有几缕小麻花辫,额发齐眉,发上斜插数根彩羽,赤脚来回摆荡,惹得脚踝上的银铃叮当作响,正顾自啃着一截甘蔗,幽紫双眸饶有趣味地打量着众人。
少女左脸眼角下绘有精小的粉色凤凰纹,更映得面孔鲜活可爱。
我瞬间愕然,心中顿生一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仿佛有什么潜藏在记忆深处,却又无迹可寻,迷茫懵懂间,连露水沾湿衣襟亦浑然不觉。
少女跃下虎背,任由赤脚踏在芦苇丛中,忙不迭扶起掌柜夫人,笑得一径精灵古怪,“大家快起来吧,这么晚找大家来真不好意思!”
掌柜夫人依然恭谨垂首,虔诚毕现,“不知圣女有何吩咐?”
少女笑嘻嘻地探囊取物,将一幅画展现在众人面前,顿时人群一片哗然,不为精细的画工,只为那画上之人,绝美到令人窒息的容颜。
“呐,就是他,我想请大家帮我找到这个人。”
不看则已,一眼便将我惊得呆若木鸡,不料那画上之人居然是……
舒亦枫!
掌柜夫人惊艳之下,锁眉若有所思,“这人是谁?”
少女津津有味地啃着甘蔗,“他嘛,就是现在中原魔教圣天教的教主,也是西域冥阴教的圣主,他的势力如今可比正派的连云山庄还要大!”
我瞬时如梦初醒,百般迷惘如蔓草一般滋生。
舒亦枫还是接管了圣天教,让人更意想不到的是,他居然也来到了凤凰城,却不知和这位五毒教圣女有何关系,难道又是他欠下的风流债?
忖罢,我不禁嘲笑自己的想法,且不说舒亦枫风流不复,饶是如此一个灵秀机敏的少女,断不会轻易顺从于人,却不知她找舒亦枫意欲何为。
无限迷惑之中,我不由得托腮叹息,然而这一叹不打紧,却让人瞬间觉察。
掌柜夫人一双英眸斜睨而来,喝声凌厉如刀,“谁?”
下一刻,一道白影以逐电追风之势跃出,穿过茫茫芦苇,瞬间将我扑倒在地,牢牢压住四肢,抬眸映入白虎尖利的獠牙,我刹那间魂飞天外!
“住手,小白!”
伴随着少女清灵的声音,白虎即刻闪回一旁,火光迅疾蔓延而来,我转眼便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随之而来的,是人群中此起彼伏的惊叹声。
众人围拢在我面前,却都无一例外地怔愣如雕,正待莫措手足间,耳畔传来掌柜夫人如疑似惑的声音,“小蝉?你怎么会在这里?”
窃语四起中,少女步于我面前,负手弯下腰来,目光凝定在我脸上。
我一时无言以对,双手无错地撑在背后,夫人隐去面上一闪即逝的担忧,转而对少女斜手鞠躬道,“这是我店里的伙计,我叫他在城门等候,他许是担心我,所以才跟我到这里,若有冒犯,还望圣女网开一面!”
夫人向我拼命使眼色,故作疾言厉色,“臭小子,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给我滚回去!”
我心中无限感激,然而屋漏偏逢连夜雨,人群中抛出冷冷一声,“慢着!”
一个中年汉子越众而出,掷地有声,不依不饶,“不能就这么放他回去,万一他泄露我教行踪,谁也担待不起,一切应听凭圣女吩咐!”
众人顾盻我面前凝滞的少女,瞬时鸦雀无声,屏息以待。
五毒圣女
圣湖之畔,芦苇荡随风摇摆,飘出缕缕清香,我仰首视瞻少女莹润精巧的面孔,月光细碎的银华沉淀在她幽紫的双眸中,辗转出诉不尽的迷惘。
须臾,少女紫眸一亮,旷若发蒙,“啊!你是少主哥哥!”
“啊咧?”
瞠目结舌的,不止如坠迷雾的我,还有,面面相觑的众人。
少女顿时喜上眉梢,连忙扶我站起,亲昵地挽着我的胳膊,“少主哥哥,没想到在这里还能遇见你,你不是在唐门么,怎么会来苗疆?”
我拂去衣上芦苇,唐门二字令我恍然大悟,两年前来招亲的苗族少女轮廓,霎时无比清晰地勾勒出来,情不自禁地喃喃,“银……翘?”
“嘻嘻,真开心,少主哥哥还记得我!”
她一径笑得既灵且纯,声音清中含糯,说不出的悦耳。
那中年汉子大步走上前来,恭谨地鞠躬一礼,踌躇不决,“圣女,这……”
银翘咬下一块甘蔗,笑眯眯地含糊道,“哦,这位是我的朋友,自己人,大家不用介意,找人的事就拜托大家了,大家都回去休息吧!”
众人迟疑不散,但碍于圣女神威,不敢做声,终于三三两两,作鸟兽散了。
在掌柜夫人的质疑目色中,我颇为无奈地耸耸肩,回以莞尔一笑。
夫人轻瞥了我一眼,轻功一展,便在幽林中踏月而去。
银翘硬拉着我跃上树梢,并肩而坐,白虎栖息树下,眼前但见芦苇荡漾,飘絮飞舞,圣湖映月,流转波光粼粼,直若一幅幽雅寂静的水墨丹青。
“少主哥哥,好久没看见你了,你怎么会来凤凰城的?”
“这个……”我尴尬地摸着后脑勺,眼珠转向挂空的半弦月,支支吾吾地吞吐道,“我是出来游山玩水的,苗疆风景不错,就来看看,呵呵……”
两年前稚嫩的女孩,已出落成如此清秀可人的少女。
银翘径自啃着甘蔗,若有所思,“哦,这样啊……”
“对了,你怎么会在这里,还有,为什么要找画上的人?”
她咬着拇指,抬眸瞻顾月空,天蓝的卷发在身后荡成美妙的波浪,眼角桃色凤纹在月色中光鲜灿然,“是爷爷让我来这里的,画上的人曾去五毒岭找我们,约定在凤凰城见面,说是有事要我们帮忙,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事。”
“原来是这样,你爷爷是五毒教的教主么?”
她慌忙摆手,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连齐整的额发亦随之摆荡,“不是的,爷爷是五毒岭的祭司,我从小在五毒岭长大,和爷爷相依为命,第一次出来就是被爷爷叫去唐门招亲,路上遇到了好多好玩的事……”
她细数所见所闻,口齿伶俐,讲得绘声绘色,描叙间手脚并用。
我不禁扬唇淡笑,探手轻抚了抚她的头,自有一种亲切感油然而生,“你和我的师妹很像,她从小和师父住在深山,而且也是苗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