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路遥将对方悉数制住,腾出手在背上摸了一把,只觉血渍并不甚多。原来他当时总算反应颇快,因而虽然中刀,伤口却是不深。当下他弯臂按了按伤口附近几处穴道,将流血暂时止住,心想这里地处闹市,方才一番打斗,定然已有人去城卫府报告了,或许不久便会有巡捕卫队前来。
既知此地不可久留,他便将被玄黄马踢晕的那人也点住穴道,又将对方三人叠作一堆,拖到旁边的一处角落中。这一来正苦了被垫在最下边的那人,皮肉在石板上磨得生疼,心头大骂不已。
张路遥将三人弄到角落处,当即喝问对方是如何找到自己的。他不知今日遇见这几人是纯属凑巧,还是对方有线索可循,自然要问个清楚。
初时三人嘴巴颇严,张路遥大为不耐,抽刀架在他们脖子上。那三人面色一变,再也不敢拖延,立时将事情经过一五一十地说了个清清楚楚。
原来那日太乙怪叟等人追捕张路遥,初时尚能在山间寻到不少折断的树木枝干、松软的泥土等痕迹,及至后来,却渐渐无综可寻。这自然是因为张路遥神志清醒后,跑到荒野中的缘故了。
太乙怪叟等人无功而返,于是围住天元魔君追问起张路遥的来历,天元魔君便叫来黑白童子询问。
当下两童子便将如何遇见张路遥、如何将之打伤、最后又如何令其屈服的事情从头说了一遍。太乙怪叟听白衣童子提及张路遥有匹病重的玄黄马,又因为此马方才服软之事,眼前一亮说道:“既然那小子这般宝贝那病马,他逃走后,说不定便要找到此马,而后自然是要带它去求医了。哼,本来玄黄马这样的异兽,是要去玄武世家方能得到医治。不过这小子一副落魄之状,自然无法求到玄武世家门上。老朽以为不如多派些人在各大城的兽医馆附近守候,说不定便能有所发现。”
天元魔君等人闻言,虽也觉张路遥逃走后,或许会去寻找玄黄马,但毕竟双方失散了良久,不一定便能找之回来,因而太乙怪叟的法子实在算不上什么妙计。
然而除此之外,暂时也想不到别的什么法子,商议片刻,只好依言而行。
那被天元魔君抓来的武士中,有张路遥和易姓书生这样的傲骨之人,自然也会有贪生怕死之辈。这些人被天元魔君等一番威逼利诱之后,当即变节,做了群魔的手下。张路遥遇见的三人便在其列。
天元魔君等人随后便将这些人派往各地,但心中对太乙怪叟守株待兔之策是否可行,却是殊无把握。因而他们几人也都乔装改扮,亲自出面四处搜寻。只因张路遥此去非但带走了如意珠,更大有可能将他们的消息传开,因而不得不慎之又慎。
哪知天元魔君这些人一无所获,来到锦宁城的三人却将张路遥堵了个正着。这三人只道这番定能立下大功,大喜过望,却不想张路遥士别三日,玄功修为竟然大有进境,反是将他们擒住了。
张路遥听完对方三人所言,心中既是庆幸,又是担忧,心想天元魔君等人这般四处围追,保不准自己哪天就会撞入彀中,可得时时小心在意才是。
他逼问间已得知这三人本也是玄武世家的护卫,其中两人来自沉湖柳氏,那精瘦汉子则是出身九溪安氏。这两者都是附近的世家,规模不大,比起房家尚有不如。
张路遥心中对这三人大是不屑,说道:“你们好歹也是玄武世家中人,当知忠义武勇的道理,却偏生对天元魔君畏之如虎,甘愿被其驱使,真是好没骨气。哼其实你们若是趁此机会,回家族将这些魔头的事禀报上去,非但身上痒毒可以解除,更能籍此立下大功了。”
那领头者却恨声道:“你懂什么?你以为神君老爷收我们到门下,便不会有所防范么?哼,神君他老人家的毒或者好解,但蛊道人的‘镜心蛊’呢?我等只要稍有出卖神君他们的意思,蛊虫立时便生感应,会将我等几人吃尽心肺而死,哪里还能有得治?呸,你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娃娃,什么都不知道,也来教训我。”
他话音才落,那先前掏出盒子的使剑人又苦笑接道:“我等虽是玄武世家的护卫,但在家族中,地位也只是如同下人仆役一般,何必要冒奇险为他们尽忠?何况我们往后随在神君爷爷门下,说不定前程要远大得多。”
张路遥见这些人愚顽不冥,连“神君爷爷”都叫上了,心想:“前程远大得多?那怎么成了现在这幅模样?”当即失了劝说的兴趣。那领头人虽然言语无礼,但他已是大获全胜,便也懒得和对方计较太多,从怀中掏出抢来的黑色木盒道:“这是什么?”
那几人面色立变,支吾片刻,最后领头者方如实告道:“这是崂山双鬼给的东西,里面装了只铃铛,叫做‘九子鬼母铃’。我们找到你之后,只要摇动木盒中的子铃,双鬼那边的母铃便会发声,随后他们就能知道我们在何处找到你的了。”
张路遥闻言顿时惊出一身冷汗,心想方才他们发现我时,若是立即悄悄分出一人去摇那铃铛,这时我岂不是行踪已露?还好对方似乎托大了些,以为有三人便能拿下我。当下他也不敢轻易打开木盒,只举起道:“还有么?”
那领头人道:“‘九子鬼母铃’共有九只子铃,我们每批人就只分到一个,现在没有别的啦。”张路遥将信将疑,去对方身边搜了搜,果然再无发现。
他又指着木盒问道:“这铃铛要怎么用?”那领头人尚未回答,先前打玄黄马主意的那精瘦汉子已然苏醒过来,听到张路遥发问,忙抢着道:“我……小人知道。”他伤势颇重,声音也显得颇为虚弱。
张路遥皱眉道:“快说。”那汉子道:“是,是。”挤出丝笑容道:“好叫公子爷得知,这铃铛用法其实很是复杂。还请公子爷将它先交给小的,小的来给公子爷作一次示范。”
张路遥闻言大怒,大步走到这汉子身边,“啪”地扇了他一耳光道:“你当是我傻瓜么?东西交给你使用,岂不是马上便把天元魔君引过来了。”他越说越是气愤,又狠狠踢了这人几脚。
那汉子本想张路遥年纪幼小,想必容易欺骗,哪料心思竟被识破,敢怒而不敢言,只得陪着笑,连连讨饶。
这时外间隐约听见脚步声响,当是锦宁城的守城卫队已经来到。张路遥心想:“这三人无耻之尤,可不能就此放了,否则必会泄露我的行踪。”但他毕竟年幼,也狠不下心将其杀掉,当下稍一犹豫,便打定主意要将这几人留给房家的卫队处置。
当下他拾起块木炭,在旁边墙上写下“天元魔君门下走狗”几个大字,拍拍手笑道:“你们说出卖天元魔君,便会被那什么‘镜心蛊’咬死,现在你们将所有事都跟我说了,却仍安然无恙,足见那蛊虫也没什么稀奇。”
那三人一呆,领头汉子喃喃道:“不一样的,不一样的,你本就知道神君爷爷他们之事,这就不算出卖。”语气中已满是惊惶。另两人也都面色苍白,冷汗涔涔。
张路遥见状大是不屑,暗想待会你们落在房家手中,若再这般胆小固执,可就有苦头吃了。当下他不再多待,牵起玄黄马从另外一侧离去。
他先去医馆裹伤,心头苦笑:“我本是要带玄黄马求医,想不到最后却成了给我自己疗伤。”待伤裹好,他又去买了些笔墨纸张,向买文房四宝的店家借了处静室,提笔在纸上写下几句话道:“天元魔君重现江湖,盘白山中宝藏出世,太乙怪叟、崂山双鬼、海南三煞携手寻宝。”
他写完后,想了一想,忽将这张纸撕去,换做左手重写一遍。这回却将“盘白山中宝藏出世”这句话放在了最前边,又在背面画上地图,标出前往大蛇洞窟的路径。他虽只去过那地方一趟,但这时却仍是记得极为清楚。
如此一连写好数十张,张路遥方觉满意。告辞出来,向路人打听到那张氏宗族的商队正歇在城中的“四海客栈”内,于是往那边赶去。
他一边行路,一边想道:“商队规模不小,想必族中派了不少高手随行押送,这回我可要小心行事了。”想到这里,便先去绸缎庄换了身行头。
待到了四海客栈,只见人马喧闹,敢情是那车队太过庞大,这会子还没能完全收拾妥当。张路遥心中暗喜:“真是天助我也。”拾起几块鹅卵大小的石头,取出几张先前写好的纸,包在石头上,随后找个隐蔽所在,将石头往商队中扔去。
石头落在商队中间,顿时引起阵阵喧哗,有人高声喝道:“什么人?”随即便见商队中护卫迅速抽出兵器,团团护在周围,行动甚是整齐划一。张路遥见状,暗赞果然训练有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