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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42200000025

第25章 藓鬼

一只树懒顶着满身的绿苔,慢悠悠地爬行在略带潮润的满地落叶之上。

它的背上还有一只小树懒,体型仅它四五分之一大小。

这是绿意盎然又幽深郁静的雨林,是沃野万里的亚马逊雨林极为微小的一处角落。

茂密的树木直耸天际,遮挡住大部分天空,只余下少许空隙任炽热的阳光穿透。

树木之下尽是高低各异、形象各具的花草藤枝,狂野漫长在雨林的每一寸的空间,交织出让人目不暇接的一片生机。

唯一有些突兀的就是一条高于平地,有着一米多高路基的公路穿林而过,勾划出一丝不属于这里的别样气息。

树懒母子正懒洋洋地挪动在离公路约十余米的地方,向雨林深处爬去。

小树懒怡然自得地匍匐在母亲身上,偶尔伸爪亲昵地去挠母亲的颈项,脸上露出浅浅的笑容。

母树懒似睡未睡地半阖眼睑,闲庭信步式的爬爬停停的同时,亦不忘不时回头瞧一瞧背上的孩子。

“吱嘎!”

一辆疾驰而来的汽车急刹在公路中央。

一个身材高挑,穿着花色衬衫及喇叭裤的金发青年开门而出,瞧着不远处的两只树懒,裂口而笑。

另一褐发青年跟着从车中钻出,一脸疑惑道:“吕伊先生,怎么了?为什么突然叫我停车?”

吕伊并不答他,而是吩咐道:“拿我的弓箭来。”

很快一副合金所制,精光闪闪的弓箭递到了他的手上。

吕伊重重哼一声道:“每次去玩的时候,‘夜莺谷’那几个娘们总是对老三要热情几分,不就是觉得他皮相身材生得好一些么?我这次射个一箭双雕,提给她们看,也让她们见识一下我的本事。”

搭箭弦上,向着树懒母子提臂挽弓。

显然他的臂力并不如何,弓并未张满,他的脸上却已露出吃力表情,

树懒母子浑然不觉,小树懒还伸手摘下一片藤叶搭在他妈妈的头上,继而挠着掌呵呵傻笑。

“啪!”弓弦响动。

“噗!”利箭中的的声音响起。

在这突如其来的响动中,母树懒发出一声嘶叫,急色惶惶地向四周探望,一面踉踉跄跄地驮着背上的孩子往树林深处逃去。

小树懒将母亲抱得更紧了。

吕伊脸色苍白如纸。

一支墨黑如漆的长箭钉在离他脑后不足半米的车顶上,颤动着。

他尚未放箭,这支黑箭便陡然从树林深处射来,如毒蛇一般带着一道劲风堪堪擦过他的脸颊,让他去鬼门关上走了一遭。

这一箭充满警告与恫吓的意味。

“是玛渡渡人!”褐发青年惊声大叫。

吕伊一声尖叫,将弓箭一丢,返身拉开车门钻进去,急切地拍打着身前的副驾台,叫道:“快走!快走!”

片刻后,在一阵急促的轰鸣声中,汽车急窜而去。

“唰!”

一个人影从林中一棵树上跳下来。

他****着上身,下穿一条短裤,颈间戴着一条白骨项链,古铜色的皮肤上满是青黑二色,构成各式线条和图案的纹身,映衬着漏叶而下的点点阳光,整个人异常精壮,极为健美,充盈着让人惊叹的生气与爆发力。

显是一名亚马逊原住民。

他那在脑后扎着一条小马尾的头发乌黑发亮,亦昭示着他身体的健康与旺盛的生命力。

他长相非属俊秀,脸型与五官棱角分明,呈现的是一种气度飞扬的阳刚之美。

他手提一把黑弓,背上背一箭筒,筒中插着与先前那黑色长箭一模一样的十多只箭。

他头向上仰,大声喊道:“柘,你可以下来啦!”,用的竟是熟练流畅的英语。

我从十来米的树上应声跳下,轻轻落在地上。

这原住民由衷赞道:“神奇的功夫!亚马逊最好的猎手只怕也较你远远不如。”

我耸了耸肩,指着他背上的黑箭道:“你就是亚马逊最好的猎手吧!然而我功夫再好,也抵不过你箭簇上那一抹毒药。”

我与他并肩而立。两人身高大致相若,但他浑身的肌肉实在太过起伏有致,我本算得上挺拔茁实的身材,被他一比,反倒多了一分文秀之气。

他并不谦辞,说道:“不错,只是这毒药非我自造,而是来自玛渡渡族的巫师。巫师,特别是玛渡渡族的巫师,才是亚马逊雨林中最可怕的存在。”笑道:“玛渡渡族是亚马逊中最神秘的部落,亏得你们找到了我,换作他人,决计无法作你的向导。”

玛渡渡族,正是许根宝所待过的那个部落。这个部落并非名不见经传,在熟悉亚马逊雨林的人当中相当知名。但它又十足的神秘,因为它隐匿在雨林深处,更掌握着强大而恐怖的巫术,一般人难于接近。

许允确实花了大功夫,他找的向导,便是眼前这位名叫“千岫”的马米拉瓦地区第一猎手。千岫不光是一个好猎手,更重要的是他与玛渡渡族有着很深的交情。

在许允的安排下,我乘机抵达亚马逊河流域的中心城市玛瑙斯,在玛瑙斯近郊的一个小镇上与千岫会合,然后在千岫的指导下花了一周时间进行玛渡渡语突训,并与他深度交流了有关生存术、武术、射术方面的经验心得。过后,再由马瑙斯启程,变换着利用汽车、轮船、步行等交通方式,历时几天终于抵达这里,位于马米拉瓦西北方的一处密林。

这里离玛渡渡族的聚居地已然很近。

千岫道:“在马米拉瓦地区,只有玛渡渡族的毒箭才通体黑色,所以刚才那两小子见箭就跑。只可惜那支箭被带走,白白浪费了。”

他招呼我一道将那对仍在慌慌忙忙逃“走”的树懒母子抱起,向树林深处走去,一面说道:“对我们这些原住民来说,雨林中的一切生物,除了人,都是我们的食物。鳄鱼、蛇、猴子、猫头鹰,包括树懒,我都吃过。不过和外界接触多了,我们的生活模式渐渐发生改变,心态亦有所变化。”瞧了瞧被他捧在掌心,正瞪大眼睛好奇地望着他的小树懒,说道:“我已有好几年没有捕猎,专靠为你们这些外来人做向导赚钱。现在大部分原住民,除非确切是紧缺粮食,一般都不会捕杀正处于哺育期的动物,更不会无故虐杀动物。刚才那两人的行为实在过分,所以我才吓走他们。”

又道:“我们最好将这两只树懒送到丛林里五六公里深处,太靠近公路终究有被人捕杀的危险。”笑道:“这点距离如果让它们自己走,可要花几个月的时间。”

我皱眉道:“马米拉瓦是自然保护区,应是禁止外来人捕杀野生动物的吧?”

千岫道:“总有偷猎者。先前那两人纯为玩乐和炫耀,尤为可恶。”口气转冷道:“不过我却识得这两个人。那名叫‘吕伊’的金发青年,是‘铁血总督’雷卡多的侄儿。另外一个想必是他的扈从。”

我道:“‘铁血总督’雷卡多?”

千岫冷哼道:“亚马逊雨林面积广袤、地势庞杂,正是各式违法活动暗中经营或腾挪迁移的方便之地。制毒、开矿、伐木、走私、贩奴,无所不包。”

我一时默然。

千岫道:“‘铁血总督’雷卡多,其所领导的‘铁血巴西战线’,简称‘铁巴战线’,便是亚马逊地区最大的制毒和贩奴组织。”疑惑道:“不过奇怪的是吕伊怎会到这里来,这一带并非他们时常活动的地区,而且越往里走,越是雨林深处,和他们贩毒、贩奴一贯的出海方向完全是南辕北辙。”

我道:“或许他们是想在这里建一个制毒点?这里远离人烟,是上佳的隐秘活动之地。”

千岫点了点头道:“也有可能。”

他领着我在枝叶云盖、草藤漫野,一路荆棘密布的丛林里起起伏伏跋涉良久后,终于寻得一个地方将树懒母子安置妥当,再继续前行。

千岫道:“你功夫如此高超,当不惧一般的飞禽猛兽,需要防范的主要就是雨林中的各式蚊虫花草。它们所携带的毒与疫病,很多都无药可解。”又道:“我已将所有生存要诀尽数告诉于你,你照着稍加注意便是。只是越靠近玛渡渡族驻地越须多加小心,他们是原住民中运用药与毒最厉害的人。”

一阵淙淙流水声传来。

千岫紧步上前,拨开一丛杂草,指着前方道:“找到了!”

一条清澈的小溪在溪沟中蜿蜒流淌,于树翳的遮盖下泛着冰凉的微光。

我们起初攀上高树,正是为找寻这条小溪。

亚马逊河流域有着世界上体量最大的潮水涨落,域内动植物的繁衍与代谢也是异常快速,所以很多地方地势与植被的样貌是不断变化的,即便是识途老马,有时也免不得需要对路径多加勘定。

千岫领着我跨过小溪,说道:“沿着小溪前行即可。”

在小溪的叮咚声中,我们向北而行,地势渐行渐下,同时溪沟愈发宽阔,水势也越来越大,走得两小时,小溪竟已变成一条波浪涌荡的小河。

千岫走得很是小心,不住地东张西望,像是在找寻着什么。

突然,我一把拉住千岫,指着前方道:“快看!”

远离河岸的一棵树下,一个人影影绰绰地坐在那儿,整个人掩藏在枝叶的阴影下。

我已瞧出,那是一具肢体残缺的尸体。

千岫皱了皱眉道:“一个死人?”

我暗赞一声,想不到他未习内功,竟也有这么好的眼劲。

我一面和他向那尸体赶去,一面就此发问。

他笑道:“莫要以为就你的古武术才有神妙的功用,我们的巫术未必会输于你们。我自幼受族内长辈以药物洗练,五感远胜常人,能够观测到常人难以察觉的颜色、声音、气味。嘿,其中奥妙,难以言述。只是我族巫术相对于玛渡渡族来说,又是小巫见大巫了。”又道:“记得不要太靠近尸体,小心有害人的东西。”

走到近处,我不禁发出一声惊咦。

这尸体已严重腐烂,散发着令人掩鼻不暇的恶臭。然而最令人难以忍受的是,他那些腐烂、残缺的肌肤上,长满了绿油油的苔藓。这些苔藓不但覆盖住大部分尸体,而且还在不断地蠕动着。

每蠕动一次,尸体上的皮肉就会消失一点。

就像一大张密布毛刺的绿色砂纸,在不断地销磨这具尸体。

甚至还可听见骨肉被分解时所发出的嘶嘶声。

其中每一株小小的苔藓,在集体的蠕动中都欢快地跳跃着、颤动着,仿佛充斥着无穷的活力。

我瞧得目瞪口呆。

如果要为眼前的场景下一个定论,那就是一整幅苔藓活了过来,如贪吃的恶狗般正疯狂地吞噬着一具尸体。

耳畔传来千岫有些震颤的声音:“藓鬼!”

他显是知道眼前这妖异怪诞的苔藓的底细。

我正想问他,却见这一幅苔藓突然剧烈抖动起来。

千岫猛地一拉我的手臂,大叫道:“它锁定我们了,快跑!”

苔藓倏地脱离尸体腾空而起,向我当面兜来。

我大惊失色,哪敢怠慢,后跃闪开后,连忙沿原路急退,一面倒跑着,一面观察“敌情”。

千岫反应比我快些,跑在了我的前面。

惊世骇俗的一幕发生了。

这一大幅苔藓,一扑落空之后,在地上迅速收缩伸弹,竟化作一个一米来高的人形,继而向我追来。

这“人”除较常人略小之外,所有人体形貌一应俱全,头、身、手脚的比例皆恰到好处,脸上的五官也细腻精致,甚至还可见两只深绿色的眼珠灵活摇曳。

它个头虽小,但双脚如风车般轮转,跑跳起来丝毫不慢,所幸是我,若换作一般人,早已被它追上。

这个绿得发腻,全由苔藓构成却连十指都纤毫毕现,更还以一双“目光”紧盯着我的小人,以常人难及的速度对我紧追不放。

我自出生以来,从未遇到如此诡异且令人不舒服的场景。小明湖底的鲲鱼虽然令人震惊,但无论多怪,它终究是鱼。眼前这苔藓构成的人却有违自然之理,且看上去委实让人恶心,更别说它还如此的“黏人”。

说时迟,那时快,我虽然是倒着奔跑,却很快追上了千岫。当我超过他时,我分明地观察到,苔藓人的“眼神”瞬即便由我处转移到了他的身上。

千岫察觉到了这一点,狠狠骂了一句,我听得分明,那是他们的族骂,类似于汉语中的“******”。

在我俩相识后不久他就教会了我这一句。

千岫所属的雷布雷霍斯族,是亚马逊原住民中相当开化的部族,生活模式已经半文明化,不少家庭购置有电视机、摩托车,甚至还是巴西足球队的忠实球迷。千岫从小就被作为族内新一代领袖人物刻意培养,科目之一便是英语。正缘于此,他的英语能力相当优秀。半个多月来,我俩主以英语,辅以玛渡渡语作交流,而他从未带出过半句本族语言。

想不到在这情急关头,他终忍不住脱口骂出族骂,倒让人不觉莞尔。

苔藓人的步速竟在不断增加,进而双臂前探,十指箕张,眼见距千岫越来越近,就要将他抓住。

我一把抽出腿侧的止藏,一返身,急向苔藓人的双手劈去。

凛冽的刀锋透其腕而过。

然而仿佛穿透的都正好是一棵棵苔藓之间的缝隙,苔藓人的双腕并未被斩断,不见任何变故,仍然直挺向前。

千岫喝道:“下河,游到对岸去!”说着,从腰畔扯下一物,兜头向苔藓人砸去。

那是我们为自己预备的口粮,一只烤野鸡。

当烤鸡临头时,苔藓人黑乎乎的嘴洞不可思议地蓦地张大,竟将一整只鸡一口吞下。

紧接着由它体内再一次响起撕裂、分解骨肉的嘶嘶声。

整只鸡正被它吞噬着。

这终究还是阻了它一阻,我们再次拉开了与它的距离。片刻后,千岫跑至小河边,毫不犹豫地用力一跃。

“哗啦!”他整个人坠入河中。

待他入水,我这才施展轻功,纵身长跃,越过近十米宽的河面,直抵河对岸,片衣不湿。

千岫瞧见,又是一声族骂,故意一脸嫉妒道:“气煞我也!”

在他奋力向我泅来之时,苔藓人冲到了河边,身体似乎滞了一滞,但终于随着前冲的惯性扑进了水中。

千岫哼道:“没脑子的蠢物!”

苔藓人漂在了水面上,竟也像人一样手脚并用,划水前行。

然而未过多久,异变陡起。

苔藓人那入水最深的手与脚,突然膨胀开来。

定睛细看,原来是组成手脚的那些一小株一小株的苔藓大幅度地鼓胀起来。

竟大都鼓胀成原先的五六倍大。

片刻后,原被拼构得栩栩如真的手脚,就此分崩离析,再不成形状。

然而苔藓人仍然努力地向前游着。

继而是臂与腿分解崩散。

苔藓人仍旧抬着头,挺胸向前,暗绿的“眼珠”里还闪现着丝丝凶意。

组成四肢的那些苔藓仍在涨大,到后面挨个“噗”的一声,外皮绽裂,从内中盛开出一朵白色的花,将原先绿芽一样的藓体撑得支离破碎。

紧接着,苔藓人的胸腹也开始渐次鼓胀垮散,破体开花。

不一刻就剩下孤零零的一颗头颅在水上漂浮着。

很快,头颅似乎很不甘心地一沉一浮,在一阵“噗噗”声中,膨胀崩裂。

终于,剩下一河面满满的白花,随着水浪哗啦啦地向下游漂去。

千岫早已上了岸,浑身湿淋淋地站在我的身旁。

我骇然变色道:“什么玩意儿?”

千岫淡然道:“藓鬼。”

我没好气道:“我就是问这藓鬼是什么玩意儿?”

千岫道:“玛渡渡族培植的药奴。”

我道:“药奴?”

千岫道:“玛渡渡族是原住民中首屈一指的药术大家,其族内的巫师甚至能利用药物操弄生死,摆布命运。他们不论是吃穿住行,乃至占卜、祭祀、节庆、战争,任何活动,都是以药为媒介进行。当然,他们眼中的药,对于外人而言,可能就是动辄夺命的毒药。而药奴,便是他们通过特殊手法培植出来用以帮助生产、战斗的动植物,就如这藓鬼。”

又道:“我和他们打了多年交道,知晓一些药奴特性。藓鬼是他们最爱布置在聚居地附近,防止外人侵入的致命性药奴,有着极为恐怖的杀伤力。放置之初,藓鬼通常也就是巴掌大小的一块苔藓。然后但凡有人或动物靠近它,它就会循着气味移动过去攀附其身上,紧接着吸其精血,食其骨肉,自身不断繁殖增长,越变越大。待到它将受害者的脑部全部吸收,它甚至能就此掌握受害者的身体机理,模拟出受害者的身体形态来。”

我不由瞠目结舌。

千岫继续道:“我之所以要寻找水源再沿水前行,就是为了防备药奴。玛渡渡族为了保持与外界的联系,势必不能将出入路径封死,所以对布置在聚居地附近的药奴做了设定,使它们遇水则毁,这样保持水路的畅通,以便外界友人的出入。”

面色凝重道:“但这些都是陈年老黄历了。实际上这十多年来,马米拉瓦成为自然保护区后,人道主义的理念得以在原住民当中初步传播。玛渡渡族虽遗世独立,却多少受了点影响,已经有很多年没有在这一带放置药奴,以避免伤及无辜,惹来不必要的纠葛。所以我虽带你沿溪而行,实际却并未预料真会遇上药奴。”

我好半晌才回过神来。

先前那些怪诞的圣犬已让我难以置信,现今活生生出现在我眼前的藓鬼,较圣犬更为诡异,令我生出误入魔幻世界的感觉。

我咽了咽唾沫,语调艰涩地问道:“玛渡渡族这些巫术展现出来的效果,实在是让人难以置信。它们得以实现的科学原理到底是什么?”

我有感而发问出这个问题,但实际并不抱期望千岫能够回答我。

不想千岫竟回答道:“据我揣测,玛渡渡族的巫术,其根本是对病毒、细菌与真菌的掌控、培育,进而依靠病毒、细菌、真菌,或施展攻击性巫术,或改造动植物基因从而培植出药奴以及可资利用的生物材料。”

我瞪大眼睛望着他,不得不竖起大拇指,以对他这简明精辟的解释表示佩服。

千岫道:“我长年与玛渡渡族相交,加上自己也掌握了一点简单的巫术,自然也希望弄清楚巫术的真相。只惜我巫术水平毕竟还是太过低浅,对文明社会那些科学知识也所知不多,只能得出这一点粗略的结论。”

我叹道:“玛渡渡族巫术能够达到如斯境界,完全无异是另一种形式的科学体系,令人惊佩!”

我固然知道巫术与我所掌握的古武术一样,是现代科学尚未研究明白的能量系统,但仍未想到巫术所表现出来形式与功效能够如此的惊世骇俗。

千岫同意道:“那是当然。否则玛渡渡族怎会屹立千年而不倒,至今还是马米拉瓦地区的霸者。”

我想了想,担心道:“玛渡渡族又开始布置药奴,难道是有什么变故发生?”

千岫皱了皱眉头。

我俩再一次站在那具尸体面前。

尸体的残破溃败难以言述,已分不清躯干与四肢,毫不夸张地说,成了一堆夹杂着骨头、碎布、草籽、枯叶的烂肉。

千岫拿着一截树枝在烂肉堆拨弄着,叹道:“希望能够找到什么身份证明,好歹也能给他的家人报个信,唉!”

我亦捡起一段树枝帮忙探寻,同时冷声道:“玛渡渡族这样滥害无辜,也没人管管?”

千岫摇首道:“没。”又道:“玛渡渡族确有不当之处,不过他们巫术厉害,一般人不敢招惹。对巴西政府来说,这等事应不应该管还有待商榷,只因自然保护区本就禁止无关人等进入,而玛渡渡族聚居地周围,本地的原住民又一般不会涉入。实际上,死在这里的,大多都是一些偷猎者。”

仿佛为响应他的话,“哐”的一声,竟拨弄出一个东西来。

一把手枪!

千岫朝我咧嘴一笑,一副“不出我所料”的表情。

我不以为然道:“偷猎不应该使用猎枪吗?手枪反倒证明他并非是偷猎者,只是一个探险者。”

千岫嘴角抽动,轻哼一声道:“一个不怀好意的探险者。”

我问道:“手枪要不要捡起来?”

千岫道:“不了。玛渡渡族决不会允许携带现代热武器的人进入聚居地。”

我心念一动,不知怎么想起了许根宝。

我将许根宝的故事告诉过千岫,此刻心有所感,当即问道:“玛渡渡族可有此等法术,能够让人死后凭空消失?”

千岫微微一笑道:“玛渡渡族有太多种法术能够让尸体消失得无影无踪,又怎知许根宝属于哪一种情况。”

我微微色变道:“搞不好许根宝是被杀死的!”

千岫神色凝重道:“这也有可能。”望向我道:“若许根宝真是被玛渡渡人害死的,你们会向他们寻仇吗?”

我失笑道:“怎么可能?百年前的事,当事人早已不在,哪有什么仇可寻?”

我道:“我唯一不理解的是,花姬这女人为何这般心狠,要将自己的爱犬炼成那似活不活,鬼怪般的‘圣犬’。想想就恐怖。”

千岫道:“我久闻圣犬大名,却未亲眼见过。不论如何,圣犬在玛渡渡人心中甚是尊崇,或许花姬真是出于成就班尼路的心态才这么做的。”

我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一个草绿色的小囊在树枝的拨拉下跳入我的眼帘。

我将小囊挑起,送至千岫的眼前。

小囊的颜色嫩绿鲜亮,似由真的青草织成一般。

所幸其上还未沾染血污。

千岫捡起仔细瞧过,脸色渐变,沉声道:“透心囊!”

我道:“什么东西?”

千岫不答我,反调转话头说道:“你可知道,我答应带你去找玛渡渡族,需要下多大一番决心。”

我谄笑道:“足证千岫大哥乃热心好义之人。”

千岫摇头道:“这和热心好义八竿子打不着,全是因为你们那五万美元酬金。我们雷布雷霍斯族实在太需要这笔钱改善医疗条件,毕竟我们不像玛渡渡族那样拥有极致神奇的巫术,与外界的接触给我们带来了太多的疾病,大量族人长期患病,急需现代医学的诊治。”

我这才知道许允对千岫竟然给出这么高的酬金,也真舍得下血本。

千岫道:“否则我绝不肯接下这单活,以免一个不慎影响我与玛渡渡族的关系。”顿了一下道:“玛渡渡族又是多么强大而神妙的存在。”

举起手中草囊道:“只有两种方法才能进入玛渡渡族的聚居地。其中一个方法就是佩戴这个透心囊从水路进去。”

他并未说得很明白。我问道:“那另一条路就是陆路?”

千岫道:“另一条路不是陆路,而是天路。”

我一愣,问道:“什么是天路?”

千岫道:“到了地头你就知道了。”

我道:“那我们要走的是水路还是天路?”

千岫长吁道:“水路根本不通。天路虽插翅难渡,却至少还有希望。”

我摸了摸鼻头道:“真有这么难么?”

千岫点头道:“是的。”正色道:“我并无把握将你送进去。”

我指着那草囊道:“不是有了这个,就可以走水路了吗?”

千岫道:“哪有这么简单,走吧。”意外地,他竟捡起了那把手枪,用草叶擦拭干净后别在了腰上。见我疑惑,他解释道:“既发现透心囊,死者说不定与玛渡渡族有什么关系,那就将这把枪带给他们瞧瞧。”

我瞅了瞅地上的那堆白骨烂肉,惊魂未定道:“实在难以想象,亚马逊雨林中竟有藓鬼这样可怖的怪物。”

千岫向前走着,一面回应我道:“玛渡渡族有很多种药奴,每一种都像藓鬼这般奇异。”

我紧随其后,疑惑道:“按理说,怎会有藓鬼这样具有自我意识的植物存在。”

千岫哂道:“用动、植物对生物进行分类未必正确。何况即使按此分类,也存在很多介乎于动物、植物之间的生物,更存在难以计数的,能够对外界刺激做出迅即反应的植物。”

我脑海中旋即升起藤壶、珊瑚、瓶子草、捕蝇草的影像来。

千岫道:“很多植物都能捕食动物,藓鬼和它们并没有质的区别,只是活动量级不同,对外界刺激的感应范围,反应活动的强烈程度,对猎食目标致伤致残的时效和烈度大大超出它们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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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帅气的丧心病狂一塌糊涂的年纪教官教穿着迷彩服在前方笑得如沐春风。清新脱俗的我也穿一身迷彩服站在一群同样穿着迷彩服的男逗逼在里面,看着帅气的教官,我的心砰砰乱跳,我觉得我红鸾星动了。顿时我眼前一亮,既然有男生看长如此人妖,长长的睫俞像扇子一样敷在眼睛上,鼻梁高挺,薄唇微抿,阳光淡淡透窗折射撒男生脸上,有些苍白的脸显得透明似琉璃一般,五官搭配在一起还比我漂亮!真是令人发指。男生好像听什么嘴角抽搐了一下“你是女的?”令我内心非常不爽!面目可憎往他的方向冷哼一声内心呐喊小白脸“不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