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哪成啊?”女孩恼了,“看我的!”不由分说地,小诺就被女孩一把拖到了深水区,任凭如何奋力挣扎,甚至扭打,都无济于事。
置身深水区,小诺不得不拼尽全力扑闪游动,女孩欣慰地笑笑,一副“早该如此”的得意嘴脸。小诺如落水狗一般的挣扎,弄出了相当巨大的水花和动静,很快四肢开始酸软,小诺如坠泥淖,渐渐出现下沉的迹象。
熟悉的水下世界,蓝色的液体包裹全身,没有时间感的、蓝色的绝望。池底下是蓝白相间的瓷砖,像是通往另一个世界的门。小诺的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去年夏天溺水的恐怖回忆,一切都在重演。那个救助他的橘红色女孩却已不在了。
意识模糊前,眼见一抹白正向他缓缓靠拢,接着一股强大的推力,助他上浮。
“喂,喂喂,终于醒啦。”也不知道自己不省人事地曝于人前多久了,睁开眼首先看到她如释重负的笑脸,于是也就放心地舒心一笑,原来自己还在这个世界,没有越过池底下的那道门,去到那边的未知世界。
良久,小诺坐起来回想起方才的一幕,几乎和去年的泳池惊魂记一模一样,除了橘色女孩变成了白色女孩,除了自己苏醒过来的速度似乎稍微快了那么一点点,除了落水后非但没有消沉反而滋生出一点一点不服输的斗志。这相似的场景使得眼前的女孩似乎也是早已熟识的亲切。
“再来!”没等女孩反应过来,小诺又一次落水了,这一回没有半点犹疑,也没有任何要在女孩子面前逞强的意思,第一天在深水区的教学成果是,小诺终于不再畏水。旱鸭子的“旱”这一前缀,似乎摘除有望了。
第二天,第三天……夏天像一支点着的香烟,夏天在燃烧中缩短,小诺在夏天里蜕变。
“快看,那是小诺不是。”
“旱鸭子下水啦。”
“啧啧啧啧啧……”
夏天在燃烧,等烧得所剩无多之时,小诺也爆发完了他在游泳方面的小宇宙,好歹赶在夏天结束前学会了蛙泳,至于尚未记清楚动作的蝶泳和仰泳,算是这个夏天对他的额外馈赠。只是,额外的赠与,又岂止这些?
“真是谢谢你了。”小诺对这个陪了他一夏的“女教练”致以最诚挚的谢意,脑海里却依然在搜寻橘色女孩的影子,一年的时间也不足以让他忘记第一次溺水时的画面。
“没什么啦,咦,那是什么?”别在单车后座的背包搭扣松了,相册滑落而出,不等小诺扭头,女孩已拾起翻看。
“呀,这不是我爸吗?”女孩指着其中一张双人合影尖叫,带锯齿边的老照片上是小诺他爸年轻时和另一名叔叔出海时的合照。原来他们是同事,小诺窃喜,好像因为这个和女孩的关系得以更近一层。
不对呀,去年秋末远渡重洋回到家中的爸爸甚是狼狈。爸爸供职的海轮遭遇海难,沉没了,不少船员罹难。爸爸指着这张照片一度哽咽:“你知道吗?没有他,你们就看不到我了,我活下来了,可是他……”
彼时,小诺从爸爸语焉不详的叙述中明白了死亡,黑白片上那个与爸爸并肩而立的叔叔不在了。如今,漂亮女孩又指着同一张相片,告诉他,这是她爸。一丝伤惨的心绪浮上心头。
“啊,这是你爸啊?嗯……你爸和我爸是好朋友。”小诺底气不足,心底漫过一片忧伤。
“那我和你也是好朋友了吧?”女孩用力地拍了一下小诺,“哎,你还记得你去年被他们扔下泳池的狼狈相吗?”迅速的转移话题,脸上一闪而过的失落让小诺的心恍然间狠狠地疼了一下。
“啊?你也在哦?”小诺又羞又悔。
“是啊,还是我救你上来的呢,当然别指望我给你做人工呼吸。”女孩的欢乐依旧明亮。
“可是,我记得救我女生穿的是橘黄泳衣呀,我后来回去找过,花花绿绿的就是没有橘黄色。”
“嗨,你不知道,星座书上说,我的幸运色是白色,我的倒霉色是橘黄,还真是赶巧了,那天……那天……好啦,告诉你也没什么关系,也是那天我妈接到我爸的噩耗,说他……在大海上回不来了,所以……后来我就把那条橘黄泳衣剪掉了。”
“哦……”小诺僵在原地,不言不语,原来他并没有失去,但是眼前的女孩是真的失去了最珍贵的人。
“可惜,他没法带我去看大海了。但是我还是会去的,像他一样勇敢。”女孩仰起头,眼睛里的潮水硬是退了回去。
小诺不知所措地搓着手指,心里有那么多的愧疚和怜惜。
“发什么愣,走啦。”女孩又是一记猛拍,小诺收好相册骑上单车。夏天微热的风吹得眼睛很疼吧,女孩努力掩饰的悲伤咸咸的湿湿的,是海水的味道。
经过一夏,小诺已经游得很好了。
看着蓝白的泳池倒映着身边女孩的影子,小诺有些落寞的想,有时候,真希望自己也能像你一样,豁达开朗落落大方,那些非难不测因为满满的勇气迎刃而解。
有时候,真感谢你,自己的怯懦困难在你的参照下,真的就不算什么了,所以我要更加的努力,和你同在一个池子里游泳,和你一道上岸回家,真是美好的夏天。
有时候,多希望世界是泳池的颜色,白兮兮的底、蓝汪汪的水,好比白色是你的幸运色,而我的则是蓝……很简单很简单,没有那么多需要努力忘却努力掩饰的悲伤。
“喂,发什么愣啊?”女孩的娇嗔。
“嗯?”男孩的迷惑。
男孩女孩在马路上你追我逐,像两条鱼在水里畅行无阻,成长的缺失和伤痛终会愈合吧。
大侠老邬的快乐生活
文/雷茂盛
老邬是我的室友,开学那天,我们正聊得开心的时候,门被一脚踹开了,闯进来一个又黑又壮的矮个儿男生,背着偌大的帆布包,我们都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他见到我们,脸上却马上堆满了笑容,露出洁白的门牙,同时伸出短粗的手跟我们握手,并用憋足的普通话作自我介绍,你们好,我叫邬大侠,来自云南怒江,你们就叫我老邬吧。老邬就是这样闪亮登场的。
老邬解下背包,从里面取出一些吃的,开始的时候是花生、瓜子和玉米,最后径直取出一块腊肉,嘣的砸在桌子上,说,哥几个,咱们有肉吃了。啊!我们齐声叫道,太夸张了吧。接下来是军训,老邬站的军姿很板扎,直挺挺地在阳光下纹丝不动。练军体拳的时候,他的喊声是最大的,匍匐爬行训练,他老鼠一样嗖嗖嗖地往前蹿,但见一阵黄灰笼罩着他,黄灰的尽头,他袒露着胸肌哈哈地朝我们笑,说我们乌龟啊。打靶那天,他一枪一个准,正中红心,连教官都惊呆了。打完靶,他把枪横扛在肩上,高歌唱着“打靶归来”,然后又唱“花儿为什么这样红”,一路上,笑得我们人仰马翻。
老邬的饭量不一般,很大一个钵,五两再加五两,一只鸡腿,三根烤肠,旁边的美女们都目瞪口呆地看着她。他却龇牙咧嘴地说,怎么,没看过帅哥吃饭吗。当时就晕倒一大片。我们喜欢和老邬一起吃饭,看他大块吃肉,大碗喝酒的样子,我们就胃口大开。三号门外,我们和老邬在那里吃小火锅,米饭是免费的,老邬吃了整整四大碗,我们以为他该休战了吧,没想到他又把碗递给老板,说,兄弟,再来一碗。老板愣愣地看着他,无语。后来,再去吃,那一带的米饭都收起了钱,我们一致认为,那是老邬带来的效应。我们开玩笑,说,老邬同学,罪过啊,吃得整个区的物价都涨了。他却笑呵呵地说,我小时候就是因为吃得多,父母差点就把我送人了,说我把整个家都吃穷了。我们再次晕。
侠客梦
老邬有侠客情结,按他的说法,他应该生活在古代。那么他一定是一个风流倜傥,玉树临风的美男子加侠客。修炼一身神功,替天行道,除暴安良。老邬就在他的床头堆一堆武侠,不吃饭不睡觉,硬是把它们一本本看完,时常发出阵阵怪异的笑声。宿舍熄灯了,他就把台灯拧亮,继续在武侠里神游。我们喊,哥们儿睡了,明儿还要考试呢。他不动。我们大喊,老邬,着火啦,他才跳起来,左顾右盼地说,哪儿呢哪儿呢。我们爆笑。可是老邬从不挂科,每科都踩在线上。考完试,他又继续躺在床上,在书里厮杀。
有一段时间,老邬迷恋上了网络。先是反恐,觉得对手太菜了,就改魔兽,又觉得场面不够刺激,于是该打三国,可以做一下英雄梦。他上网是扛着一箱方便面去的,他的网名开始叫坦克,后来改白色游侠,在后来干脆改成齐天大圣。他的QQ头像是个骷髅头,永远是亮着的,个性签名用远是那么一句:做一个大侠,注定一世孤独。当老邬在网吧杀得昏天地暗之后的一周,他终于从网吧爬了出来,打开宿舍门时,他铁青着脸,头发乱得像鸡窝,然后在我们看到大猩猩一样的眼神里,他突然冒出一句,哥们,今天是几号了?我们当时差点没吐血。老邬戒除网瘾是因为一个电话,当他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电话响了。我们喊他,老邬,你的电话,他磨了许久才歪歪斜斜地走到电话机前,嘴里还不厌烦地骂道,哪个垃圾现在打电话来啊。接过话筒,他哼哼几句,突然像触电似的站得笔直,然后喊了一句,妈——
老邬不再上网了,他的侠客梦转移到了足球上。那时各院系之间刚要打比赛,老邬主动报名。队长看他体壮,收了他当替补。老邬的力气大,一脚就可以把球从这个门踢到那个门,我们给他做了个标语,写上:老邬,老邬,踢死小贝,踢翻齐祖。老邬就更来劲,猩猩一样双手在胸前猛敲,在球场上跳起劲舞,拉拉队的女生一片倾倒。可是,正式比赛那天,老邬却坐了八十五分钟的冷板凳,他实在坐不住了,愤愤地走到球门旁似要拔门柱。队长担心他真会把球门连根拔起,于是在最后五分钟让他上场。他欣喜若狂,在球场上狂奔,当时2∶2,老邬立誓绝杀,最后一分钟,球门前一片混战,老邬狂吼一声,球门应声入网。球进了,他狂喜得把球衣脱了绕圈子跑,可是跑到一半就被队员摁翻了,十一个队员围着他狠扁。他晕乎乎地站起来,猛醒,刚才踢进去的是自家的大门。我们已是双手蒙眼,抱头鼠窜,老邬,便因此一球成名。
英雄救美
我们以为老邬的侠客梦就此罢休了吧,没想到,一天他兴冲冲地回来,说自己参加了武术协会。他真的买了本习武的书回来,没事就在走廊里嘿嘿哈哈地练,他练武时袒胸露乳,开始是霍家拳,然后是无影腿,最后居然练起了太极。老邬的梦想是参加国家武术队,于是他各处拜师学艺,最后居然想去武当山学一把。后来还是辅导员指着他的脑袋说,你去我就扣你的毕业证,老邬才悻悻然打了退堂鼓。可是他还没完,又在宿舍里练起了拳击,誓言和泰森PK一把,那段时间,我们都躲得远远的,因为一回到宿舍,他就邀我们和他对打,我们急了,一齐上,当他从桌子下爬起来的时候,鼻青脸肿地喃喃,骂我们浑蛋,不讲武道。
老邬又开始心血来潮,幻想起当电影明星。他最崇拜的是甄子丹,那个酷啊,他说。于是,他真的去淘了件黑皮衣来,又弄来个墨镜,抹一把水,把头发梳得油亮。然后一屁股坐在桌子上,嘴里叼根烟,很神气的唤我们,来,小的们,给老大把烟点上。那段时间我们宿舍流行起了打牌,因为老邬说,老大都是赌博高手。于是我们陪他打,但是我们不赌钱,只是输了的喝水,老邬就嘴里含根烟,双手在桌上把牌洗了又洗,攉了又攉。然后故作神秘地摸牌,抽牌,到亮牌时他总是把牌砸得很响,高声笑道,清一色。但是当我们把牌都亮出来时他就晕了,一碗一碗的水往肚子里灌,直到实在涨得不行了才爬着上床。我们偷着笑,他就蹲在厕所里大骂,奶奶的,你们抽老千啊。
我们以为老邬这样的人是不会谈恋爱的。可是没想到,他还真的走了桃花运。新生入学那天,老邬被派去接新生,被晾了半天没有人请他帮忙。就在他肚子呱呱叫,准备开溜去饱餐一顿的时候。不远处一个小女生正在那里焦急地左顾右盼,她拖的大箱子的轮子坏了,但没人注意到。老邬看见了,他三步两步走上去,也没等女生说话,他就一把把箱子扛起来大步流星地往女生寝室走。小女生尾随其后不停地说着谢谢。他也不理,到宿舍楼下,他又噔噔噔的把箱子扛上了楼。放下箱子,头一扭就下了楼。当他下到楼下时,小女生也踩着碎步跟了下来,娇滴滴地痴痴地看着他,然后从口袋里摸出一根棒棒糖递给他,软软地说了一声,谢谢你。啊,老邬一下子晕了。感觉头顶有一圈星星围着转。
老邬回到宿舍就蔫了,躺在床上茶饭不思,魂不守舍。我们问他,他只知道摇头。过了一天,老邬的床头就贴了一张张含韵的挂图,然后直盯盯地看上半个小时,嘴里念念有词,然后又拿出那颗棒棒糖在手里转啊转。于是,我们一致认定,老邬恋爱了。我们就开始行刑逼供,然后是贿赂,但都不起作用,最后还是一哥们儿弄来一瓶烧酒,他喝到晕乎乎的时候才坦白了。他说那是张含韵一样可爱的小女生,我们无语,就把他的梦中情人叫做酸酸甜甜我最爱。还是那个酸酸甜甜的小女生首先约老邬的,我们齐声喝彩,还为老邬免费做了一个上午的形象设计。
可是老邬晚上约会回来就哭了。不说我们都知道,老邬失恋了。我们猜酸酸甜甜拒绝他的原因是他的吃相,据目击者回忆,那天老邬和酸酸甜甜去吃的是大盘鸡,老邬几乎是把一盘子鸡都吃得精光的,连骨头都不剩,而酸酸甜甜只能吃几筷洋芋,而且更要命的是,酸酸甜甜说话的时候,老邬只顾扒饭,当他反应过来抬起头时,嘴上还糊了一嘴的米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