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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一场恋爱

我不止一次在各种人群中宣布我要恋爱的决心,并且不怀好意地抹黑生活,本来已经烂成不堪的抹布,再用力抹黑,就抹成了矿区坟地里的裹尸布,随时能爬出点小虫,毫不意外。

跟两个闺蜜八卦晚饭,一个资深媒体人,一个房地产商人,热火朝天地推算我们的艳遇情节,说着说着,就变成一场赌局,她俩纷纷表示不相信我能把这件事情办成。A说,你是非感这么强,太不容易了;B说,你看上的也不会是普通人吧,怎么面对现实,我看可能性不大。

我其实不那么热血,也不是赌徒,她俩用了一个非常不合时宜的激将法,让我有点小难过。我说,2012年末日传说,我怎么也得在世界灭亡前再恋爱一次吧,主观不努力,老大徒伤悲啊。于是,这两个居心叵测的女人压了重注,赌我就算世界末日到来也不可能谈得上恋爱,而且她俩把条件放宽到不以爱不爱为结果,只要干了,就算赢。

我问,勾搭一个男人上床多容易,你俩要不要修改一下条款?答曰:不用。

那我怎么证明我成功了呢?她俩对望了一下,商量之后,答曰:裸照。

我又问,那我造个假不是特别容易?答曰:不信你会造假。

赌局成立,两人各投注一千大元,并明确表示是为了不给我造成压力才小小客气了一下,这是抱着必赢的蔑视态度啊!分别的电梯口,我提醒:你俩要不要考虑一下,是否改变立场,改赌我赢呢?这俩女人斩钉截铁地答曰:不用考虑了。平时说话从来没见这俩人这么爽快,还保持着高度一致的默契。

找个男人上床,就可以赢二千大元;有二千大元,去找个男人上床。这两个逻辑天地之遥。是夜思潮翻滚,男人的存在落入肉身法网,显得特别荒诞不经。我想要恋的爱是一副面孔还是一具肉身?

或者两个都要。

女人的野心在男人身上淋漓尽致,对生活妥协的假象并没有欺骗生活本身,只是自欺欺人的一叶障目。当波伏娃一边接受荒淫无度的萨特一边奋力书写《第二性》的时候,你说那是爱还是野心在作祟?

当我用最粗略的方式读《第二性》的时候,我看见的不是一个成因、一种陈列,分明是一种割裂。一遍遍拷问,一场场对话,一次次质疑,一夜夜调整,一句句分享,女人用最无情的刀具现场剖开男人的灵魂内核,这解析的利刃从挥刀自宫开始,到达对方的肉身,追诉与控诉百口莫辩,必须立定当下,必须接受现实,再荒淫再不堪,勇敢的女人总在思考为什么。当我思考为什么的时候,我必须去爱。没有值不值得,只有爱的存在,迫切,紧张,窒息,血脉贲张,刻不容缓。于是我觉得自己需要喝一点酒,人生没那么容易如愿以偿。寻找爱还是随便找个性,要一张脸还是捡一个随便的肉身?这个问题貌似普遍,其实虚弱无比。如何将面孔与体态分离?没有中间道路,努力最终白费,淫荡也是虚伪的借口,你最终介意的仍然是这个假装混沌的整体,在偶在的颤抖之间,你一定骗过自己,人生不过如此,果真如此吗?

并非如此。

我想恋爱,带着沉重的肉身欲望,无法割裂的整个妄想,求包养,求艳遇,求搭讪,求试探,求托管,各种求,只要遇见你,我就委身于你。

历险开始了。毫无悬念。去勾搭一些男人,至少选一个;或者像商业计划书那样,进行目

标客户分析,锁定好经纬度单刀直入;或者像个文艺范儿那样,一路行走,走着走着就捞起一个;接下来的剧情,大同小异,司空见惯,见怪不怪,最荒诞的情节粉墨登场。

我真想把这一系列的实践称为行为艺术,因为它太过艺术感,呈现出来,比艺术还形式感,比艺术更像艺术。

但事实上,他们比我们更焦躁。

来自微信附近的人的对话:

风流才子:你好。木每:你好。风流才子:你多大?木每:四十。风流才子:不信。木每:那就算了。风流才子:你看上去很年轻。木每:照片而已。风流才子:你结婚了吗?木每:儿女双全。风流才子:那就是很幸福啦?木每:算。风流才子:那你跟我聊天老公不生气吗?……

拉黑,无聊到寒冷。

Ebi:美女好!木每:帅哥好!Ebi:一个人吗?

木每:是。Ebi:你在哪里?木每:在家里。Ebi:你家在哪里?欢迎我去做客吗?木每:不,我要睡觉了。Ebi:一起睡可以吗?……

拉黑,无聊到无耻。

木木:在吗?木每:在。木木:你的照片很漂亮。木每:谢谢,角度好。木木:你在干什么呢?木每:发呆。木木:嗯,我也在发呆。木每:你多大了?木木:三十了,叫哥。……

拉黑,无聊到窒息。

江涛:晚上好。木每:晚上好。江涛:你的签名很帅。

木每:不恶搞会死,死都要恶搞吗?

江涛:是啊,你是干什么的?

木每:策划公司。

江涛:那你这时候还不睡觉,明天不上班吗?

木每:要上。

江涛:你们几点钟上班啊?

木每:朝九晚六。

江涛:那多好啊,不用加班,你们有加班费吗?

……

拉黑,无聊的加班。

不断拉黑,拉到手软,心都痛了。要不要我教你怎么聊天?床前微信曝光,立即心头上霜。

被无聊刺痛的深夜,深成深海里的章鱼,八面长须,怎么伸展都暗无天日。憎恨无聊这个南郭先生,在浩瀚的生活里除了滥竽充数之无,还有逃之夭夭之聊,既无又聊,或者既无又撩,于是构成了热爱生活的原罪:如果与其格格不入,充数未遂,只能夭夭地逃跑,又能跑去哪里?跑到半路忍不住回望索多玛城,这中西合璧的一瞬间,无聊之跨国苍凉感横空出世了,邪恶之地跑出来不愿充数的南郭先生,狼狈夭夭亡命天涯,下一城的乐队正在招募中,无聊,除了无聊还是无聊,此时夭夭,彼此仍夭夭,还有得救?回望一眼瞬间石化,上帝可以灭了这城,却灭不了不舍的怀念。

有没有这样一场恋爱,他在人群中像《传奇》那样,只一眼,就是你;然后处心积虑爱着你,小心翼翼围绕你,有一天你惊异地发现,原来他就这样跟在你身后走了很长很长一段路……你哭着问:这些年你跑到哪里去了?怎么才来?你曾经爱过多少姑娘?你伤过她们的心吗?你想过人间还有我吗?我是长成这个样子吗?你还满意吗?你确认是我吗?

恋爱是十万个为什么?答案不在书中找。男人再臭再蠢,我仍然相信他可以给我准确答案,严刑拷打,不怕他不招认,只要他肯招,松了绑是死是活,我不管。谁能受?请君入瓮,拉闸,入套。

我会不会吓跑他?幻想劫后余生才是真爱,无端制造的痛感有多痛,以为那是考验,比起生活的浩瀚虚无,女人的渺小伎俩又算个啥。男人转过身去更多的心思是群狼里的身首异处,端是与女人的智慧毫不相关,纵然自以为是,恋爱大过天,踏破的铁鞋磨穿了脚,真爱什么也无法证明,他找到你,走一段路,唱一路歌,原来我是这么存在过,于是可以笑着死。

某一日,在木每私生活咖啡吧蓝印花布桌上的酒后,朋友们在八卦,我又打开微信,各种各样的男人又蜂拥而至。

大家开始猜,这个是一夜情的,那个更是,这个不一定,那个一定……多么无聊的酒后游戏,我们都是互相的下酒小菜。

有个男人问你在哪里?我说在木每私生活,你来吧。他说,我马上到。我们一阵窃笑,真的就这么来了?突然冷场,大家说,我们撤吧,于是,那个男人一边马上到,我们一边马上退场。

他们把我送到家楼下,傻帽的男人在微信里喊:人呢人呢?我动了恻隐之心,于是让他拐到楼下,我说好吧,就五分钟,不留电话,到时间就走。

这可是天下的大荒诞,傻帽男人喝多了酒,从北京来广州出差做物流行业的七〇后,同事才帮他装的微信,都还用得不熟练就半夜跑出来瞎勾搭。五分钟的时间里,交流了彼此的工作,其实也没交流明白,然后他说:害怕所遇非人,于是钱包都不敢带……我在五分钟的夜半三更笑喷了,我说,如果早知你没带钱包,那我看这五分钟的时间都省了。

离开,回家睡觉。偶尔有聊,基本闲扯,没有重点,后来就变成一场恶搞。

木每:其实我不得不告诉你,我是一个老妈咪,我一般八百起。他:那我给你一千,你陪我吧。木每:非常感动,从此以后,我将升到一千的档次了,谢谢。他:你能不能别这么糟蹋自己?木每:你不要有职业歧视,卖艺和卖身都是一样。他:我看你白天总在,工作很清闲啊。木每:难道你不知道我们这一行都是晚上才上班的吗?他:大婶,我服了你。木每:要不要考虑一下再多给两百,我搭配送艺。他:还送啥?木每:算了,你出门连钱包都不带,根本不是买货人。

我笑成一团,那天我正在赶往一场电影的首映式,我还喝了酒,穿了一身花衣裳,还被无意喊上台颁奖,没人知道我醉着,因为我没瞎说八道,但也不清醒。人生常态若是半醉的清醒,会更好玩吧。

如果没有恋爱可谈,至少好玩一点,活着可以没那么闷。我是谁并不重要,我遇见谁是唯一命题。

可是当我遇见你,你眼中的我,偏偏就是那些不重要的谁,我的皮囊,我的身份,我叫木每,我可能会有的骄傲,我也许被别人称为作家,我被多少人爱慕,我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那些,你都看得见摸得着,而我自己,你会去哪里寻找?

我要如何集中精力想一想我要的恋爱?我决定留起长发,戴上简单的花,一头风情的卷发,二十年前我就是这样开始第一场恋爱,二十年后,有没有最后一场?

我写过数以万计的爱情,没完没了的王子与公主的结局还有悲伤的朱丽叶,从前最在乎的结局是臆想的表皮人生,过的永远是俗世里虚空的标点符号。后来当我离开矫情又意淫的自己,要经过很久很久的磨炼才回到主语的态度上,所有的爱情都没有结局,就是这一分一秒,就是这流逝,脚陷泥地里数着时针享受的在一起,不求因果,不问因果,也不再是因果,连生死都可以忘记。

这恋爱是不是太重了,谁敢承担?如果不爱,又太轻了,不值托付。人海茫茫,大家困顿行舟,相伴结行的这一个瞬间接着下一个瞬间,来不及圆满,我们不约而同忘记了追讨意义,等我们想起来,又已经不约而同地老了。

如果我爱得太过周全,太难存在,我可不可以先搞一个身体?

我们都像木子美那样大胆约炮吧,在桌子下面折腾他的大腿,明知道他扮演一个爱老婆的好男人还跟他在家里疯狂做爱,听他跟老婆讲着绵绵情话,把电视开得很大声,大胆叫床,喊其他男人的名字,其实这一切并没什么了不起,对不对?撕裂一些不成文的习性,世界又能将我怎样?

无限的悲凉是无人来怎么样我们,所有的遭遇最后都是一哄而散,无人审判也无人在场,我们自己在无限地比对,无限地自怜,这就是木子美式的潇洒,她嘲笑淑女的生意,良妇的寒酸,她之所以在无数次谩骂与指责中胜出,不是因为她多么有道理,而恰恰是因为对手虚设了太多经不起推敲的立场。我不用显得多高尚,只要你的瓴上高屋一倒塌,我就算站在起点都比你多出一个身高。

就这一个身高,肉身的距离,不用踮起脚跟,都比得起全世界堆出来的废墟高大。

假若我没有立场,只剩下肉身的高度,我拿什么丈量与你的距离?在我到达你之前,我如何拨开重重人群选择了你,或者你们?

我可以经过多少你们,才堆成一个精华的男人影像,或者止步于此,用无限堆砌的性感尸骸簇拥一个繁花似锦的人间美人。先拿回赌赢的二千块,再说。

北京一位支教志愿者老大哥在饭桌上说,这赌局还能再下注吗?我眼睛发亮,盟友来报到?他说,我再下二千赌木每不能。

这个不能,真恶意。一场恋爱,比世界末日还迟,注定要输掉的赌局,却比末日来得更早?

写到这里,我非常得意地笑了,无论这一切是怎么始于绝望或者死于绝望,其实,我赢了。

整件事情特别匪夷所思,我第二天一早开机后得知,他后来打了几次电话给我,也是第一次夜晚分别后我没有到家给他短信报平安。此时的状况特别复杂,我一时理不清楚。

我正想恋爱,于是他出现,符合,就干了;我就想找个男人,他不差,先干了再说;我就是空虚无度,他恰好出现,干不干也没啥了不起是吧;我这么难搞,好容易碰上个搭调的大叔愿意搞,还犹豫啥,就干了吧。干不干有这么重要吗?

各种可能,各种逻辑,把自己放进街头人海,就这么一滴水,不用假装是滴油非要暴跳如雷。我不比任何别人更高尚或者更淫荡,我若把自己端平,就必须这么干。犹豫就是源于对自己高低不平的知觉障碍。

我仍然不能确定这是一场恋爱。

第二天收到他问候短信的时候,不打自招迫不及待地回复:其实这什么都不能代表。

我是多么急于想表现得更潇洒一点,把自己推脱干净,把对方也免礼平身了,如果是为获得这肉身欢愉,拿去吧,走吧。我能有多在乎呢?

我真的不在乎吗?欲擒故纵吗?我半夜走进酒店的房间与一个来历不明的陌生男人同处一室说好了不欢愉结果亲自脱了衣服躺下来被欢愉了这难道不代表我已经彻底地接受他了吗?接下来,生活会将我怎样?

“梅,我走出来一看,人怎么不见了,多想再拥抱你一下,还想再要一次。”

“梅,我们下次见面,能不能在一起久一点,必须要四十八小时好不好?至少要二十四小时以上,不许再讲价了,时间太短根本体会不到两个人厮守的感觉。”

“梅,我想跟你厮守在一起,没有时间。”

我土崩瓦解于这些绵绵情话吗?当我于此时数度回想他说过的话,眼泪都会禁不住掉下来,一转眼,就想起他微笑着对我说话的样子,那清晰的唇线,有完美的弧形,每次摘下他的眼镜,都看见那双明媚而渴望的大眼睛,就这么简单而直白地望着我。每次当我描述这一切的时候,所有人都怀疑这仅仅是我的幻觉,有这样的男人吗?你凭什么?为什么?怎么可能呢?

我解释不了,我也不知道,我一次次地问过他,他嘲笑我:“梅,如果有原因,有一天这原因不存在,这感情也就不在了是吗?”

“梅,你身边很多自鸣得意的大叔,为什么在你面前立即卑躬屈膝了?因为你是作家吗?作家我见得太多了,但是,梅,你是独一无二的,你是个怪才,我知道你不愿意以你的作家身份博取赞美,你始终对你的身份模糊不清,轻描淡写,你总希望找到你自己一个人的位置,你拼命地折腾啊,别人以为你不甘寂寞,其实你在寻找自己存在的感觉,但是很难啊。梅,我知道你的不容易,懂你的人太少了,这些年,你能保持自己不变,你是怎么找到这平衡的?刚开始看见你穿着面包鞋从我眼前走过,像个小可怜,怎么才被我发现?后来我才知道,如果有男人爱你,有人照顾你,这平衡是怎么达成的。

梅,我说你一眨眼我就懂得,你那时候还不信。”

那天,我忍不住笑了,笑着流下一对泪珠,你从没想过可以遇到这么一个人,他能讲出这样的话。我以为他这么突如其来,喜欢的只是附在我身上的幻想,但其实他真的看见了你。我慢慢相信,人一定有前世,才能解释眼前无法解释的业缘。

我有多嚣张,就有多狼狈。只有我自己知道自己的秘密,身上没有伤口,岁月的积怨烂在腠里,若无人割开这完美的肌肤包裹,腐气攻心,积怨成疾,心比肝更易受伤毙命。

我们在珠江边散步,我说我认识一个年轻的游唱侠,我给他起名叫牛仔何,每次我来这里散步都会唱上两首,可惜那天他不在,如果他在,至少现在可以证明我们曾经共步过那夜的时光。

我也许是从那晚开始才认真说话,才不敢小看男人。我说,我爱自由,如果有一天我离开了现在的生活,定会选择一个人过。即使我可以爱某个男人,但是我更爱自由。

我说,我不愿意承担任何责任,因为所有的责任都是俗世里的权威给我们立下的规则,我自然脱离不了这些规则,但是我可以选择不按你的规则去获得你掌握的名利。

我说,我不想独霸任何人,也不想被任何人独霸,女人天生的弱点我都有,但是我更了解这个生活实质,所以,你懂的,我不在你的名利场,因此才能看得更明白,我躲它躲得这么周到,只能因为我更懂得它在哪里。

我说,我对现实生活基本满意,我若说不满意是可耻的;你的出现是悖论,我叛逆的归途,仍然是要捍卫最初被我不屑或者攻击的标靶,你无论说什么、做什么,假若我们面对,都是大逆不道的走失。

如果尘归尘,土归土,天上的回天上,水下的入水下,我们当与俗世里的现实严格分裂开。不要去干涉眼下的所有事实。

“梅,你说的我都懂,我明白,我没那么狭隘,所有对你好的人我都尊敬,你是自由的梅,只要你每天都快乐,我就快乐。哪怕你有很多男人,只要你喜欢,我都能接受。”

“真有这么好?我不信。”“梅,我是男人,男人必须要大气一些。”“大气不是没有自己的盲目让位。”“说得不对了?刚才我们从那里走到那里的时候不是一直说得很好?从哪句话开始不对的?要不要重新走一遍再说一遍?”我想着想着就笑了,每次分别的时候,好像都有嘴边的话没讲完,一想到要离开,就立即语塞。“梅,我们有讲不完的话,不信你自己看是不是?”“我是出名话痨,又不是只跟你有话说。”“梅,你这张小嘴。”他转过身抱起我,轻轻吻在我的额上、眼睛,最后落在这张小嘴上。我们旁若无人地在街上这么干,从来没有被熟人看到吗?如果你曾经见到,请告诉我,是哪一天,我们真的这么吻过,像热恋的人们一样。

我什么都不用准备,等着就好了。一场恋爱谈上半空,脚踏浮云,感觉体重都轻了。

那段时间,每次与闺蜜的对话,我都瞪着一双二货般的眼执着地问:我风骚了吗?一点点总有的吧?大家习以为常,总是鼓励多过夸奖。

我一直认为我长得挺女性化,即使某些观点中性,行为习惯中性,都无伤性别的大雅,可能声音也中性,但再聋的耳朵也听得出这是中气十足的女中音,跟男性和男性化都搭不上边的,但为啥没有女人味,就是不风骚呢?我身边的男性朋友煞有介事地总结:你就是兄弟啊!我反唇相讥:你是姐妹!

我继续在咖啡吧里大声说话,大口喝酒,乐此不疲地搞周四沙龙,凑各种热闹,谈各种业务。任何瞬间,无时无刻,由表及里地、静静地观察自己的细微变化:我瘦了,笑得深了,眼神开始闪烁……

可是没有人留意。老葛每天被缠人的妹妹从早到晚纠缠着,没多少精力来纠缠我了,我高兴死了。

我通常赖床赖到他做好饭吃完了送孩子走,再起来开始一天的生活,这期间的惯例是他做好饭就派孩子们过来喊我吃饭,然后我说你们先吃吧,继续躺着。但是突然有一天,他亲自走进卧室,语重心长地对我说:你赶紧起来吧,孩子们在等着你一起吃早餐,怎么当妈的……这么反常的举动令我大为心虚,我于是蓬头垢面爬起来与孩子们共进了早餐,似乎也没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然后蓬头垢面地吻了他们的小嘴巴,目送他们离开,我又躺了回去。拿起手机,他的叫早短信该到了,多分裂啊!这么分裂的细节特别迷人,特别有趣。

夏予:梅,这个周末你能请假吗?

木每:你帮我编个瞎话如何?

夏予:去外地谈个业务?

木每:可能性不大,我一向很懒,本地业务都懒得做,还舍近求远?

夏予:去见老朋友?

木每:叫什么名字?

夏予:梅,难道你所有朋友他都知道吗?

木每:你说呢?我们一起生活十七年。

我们要跟所有表面的生活扯谎,这谎话必须是深谙表面生活的人才能天衣无缝扯得瞒天过海。编假话绝对是一门技术活,首先要过心理关,其次是逻辑关,再次是表达艺术关,还有最后一关就是随机应变的能力关。试想一下,只有跨过说谎的心理障碍后才不会面红心跳言未出人先衰;接着要把谎话编得有逻辑关系,经得起人物性格和行为习惯的推敲,如果谎话的合理性比真实存在的事实更合理,那就不是真假难辨,而是假亦真来真亦假了;然后是平稳而适度地表达,将一粒沙埋在一堆米里,不要一叶障目地把沙刷成米的颜色打磨成米的棱角然后拿在手上非要说这是一粒米,你只需把相同大小的沙扔进米里,随便翻几把米,世界上从来就没有过关于沙跟米的问题,即使发现米里有一粒沙,那不是再正常不过吗?最后一关是最讲究的真材实料,谎话永远是谎话,最考人的技术是谎话被拆穿之后还能振振有词地讲道理,最愚蠢的是稍有变化就亮了底牌。

我极少极少说谎话,不是不会说,而是不屑说。我一直觉得我所有的智慧都用来一个人观察自己用掉了,但是这件焦灼而诡异的事情发生之后,我必须开始编谎话了。

我要突破的心理关恰不是欺骗老葛或者背叛传统家庭观念价值观之类的老生常谈,这一点上,绝大多数人都在相互误解,在半塌不塌的现代家庭观念里,有多少人真的信守贞操婚恋观呢?大家公开信守的是法律条文和约定俗成的游戏规则,谁若把游戏规则当真,将人生彻底交给游戏,可想而知,最好命的结局是游戏没完人先挂掉,最悲催的常态是游戏完了角色注销,我咋办?这的确不是一个秘密了。我很厌烦甚至纠结的不是任何别人或者观念,而是一贯内心充满骄傲的我要因此与现实为敌,陷入莫名其妙的左右逢源、互相穿越的分裂中。我以往的各种不屑、各种叛逆因为没有具体的敌人,故而没有任何杀伤力,我激进一点或者萎缩一点都无足挂齿,但是这件事情,绕不开有了世俗规则里的受害人,这是个特别恶心的扭曲,彻底绕不开,所以很变态,我不觉得我有罪,但我却要像一个罪人一样躲罪,甚至乞求恕罪。这种心理关时刻磨炼我的意志力,我不知道别人如何,我为此烦得要命。

接下来的逻辑关和表达艺术关,省略一万字。至于随机应变的能力,说得邪恶一些,真的跟智商和情商有关,能者多得吧,谁也别眼气。

这就是生活,众人认为的残忍就来自于乌合之众的模糊不清,而你的生活来不及等到众人从不清到清,是迁就还是穿越,你自己决定。

我决定穿一身蕾丝装去赴他的约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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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一个兼具古装现代,集友情、爱情、亲情、阴谋、信仰、宠物、修仙等多元素于一体,跨度较大的一个故事,我相信总有一处能打动你内心深处的某种情怀,而且我是那种在尽量短的篇幅里讲尽量多的故事的人,所以剧情不会拖泥带水,内容绝对精彩纷呈。 本故事共三部曲,第一部缘定今生,第二部前世之约,第三部相守未来,共五十一章加四个番外。你说你想看虐的。我说有啊,要多虐有多虐。你说想看豪门世家、宫廷剧。我说这必须有。你说想看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校园剧。我说绝对满足你。你说想看既理想主义又具有现实意义的小说。我说这是自然。你说想看霸道总裁+小白兔的戏码。我说我的男女主角都是聪明又理智的总裁白兔配置,你可还满意?你说想看勾心斗角,互厮打脸的剧情。我说不好意思,生活已经够不易,难道在美好的小说世界里你还想活得如此艰难吗?这真没有。至于其他的,看了就知道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