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定不能死,不然就没有人和我一起喝酒了。”
——赵云川。
连续三天的大雨给救援活动带来了短暂的停滞,也给所有人的心中笼罩上了一层挥之不去的阴影。赵云川一行人来到永安镇的这几天,感受到了几次余震,在每一次余震过后,一些救援成果都会被不同程度的毁坏掉,这也让大家对还没有得到妥善安置的灾民们深感担忧。
赵云川有着出色的领导能力,平时在学校这一优点倒没有怎么显现出来,他在这里,带着除了左然以外剩下的六个人,帮助救护队搭建帐篷、生火造饭,来来回回的在路口和安置点之间抬运伤员,陪着失去了亲人朋友的灾民聊天、聆听他们的悲伤,外面的物资一送到他们就很有秩序的在各个帐篷间分发派送。这支全部由大学生组成的志愿者队伍很快就得到了整个永安镇人民和医疗救护人员的肯定,也得到了解放军战士和武警官兵的重视。
随着时间的不断流逝,北川县城已经被完全封锁,这也就意味着县城中遇难者的生还几率几乎为零。离北川县最近的擂鼓镇安置点已经容纳不下那么多的灾民了,并且那里的医疗救护设施非常紧张,急需快速转移大量灾民到更大的安置地点。很多无家可归的灾民情绪异常激动,经常在夜里就跑进山区想要自己到更大一点的安置点去,还有一些不理智的人怒骂救护队为什么不去营救自己的亲人,擅自跑进重灾区去寻找亲人。三天之中已经有十几个人失踪了,这些人私自从擂鼓镇走出来却没有到达永安镇。事出紧急,武警战士的队伍人手有限,于是位于永安镇安置点的队长就派赵云川带领大学生队伍前去支援,主要负责在往返于永安镇和擂鼓镇之间的山路中帮助迷路的灾民找到安置点,尽最大的可能寻找依旧生还的灾民。
雨水的冲刷和余震中石块的滑落都给山路行军增加了危险,赵云川带着四个男生备足物资,毅然走进了山区,另外两个女生留在永安镇待命,安抚灾民。出发前,赵云川心想,已经有一个星期没有左然的消息了,山区里的手机没有信号,他也无法和左然取得联系,只有寄希望于擂鼓镇,也许左然已经在那里等着他了。
山中山路崎岖,经常会遇到倾斜60度角的斜坡,稍不留神可能就会堕入万丈山涧,几个大学生都不约而同的想到了李白“蜀道难,难于上青天”的诗句。他们要在天黑之前赶到擂鼓镇,但每个人都小心慎行。刚拐过了一个山弯,赵云川突然见到远处一个人躺在石头上,他赶忙奔了过去,只见是一个70多岁的老人,这老人呼吸微弱,口唇干裂,显然已经虚脱了很久。几个人掐了老人的人中给老人灌了几口水,待老人醒过来之后赵云川就背起了老人继续行进。还好地图上显示这里离擂鼓镇不算远,他们要赶快送老人过去进行救护。几个大学生轮换背着老人,在太阳马上就要下山之前赶到了擂鼓镇。
他们背着老人直奔救护站,救护人员紧急给老人做了检查,救护人员说幸亏发现的早,并无生命危险,要是这老人再在山中露宿一晚性命就没了。老人在昏迷的时候口中经常叫着“妞妞”的名字,等他醒了之后大家才知道,原来老人的孙女几天前贪玩跑进了山里,再也没有回来过,虽然老人知道妞妞再也没有生还的可能,可是失去亲人之后那种巨大的悲痛让老人的精神几乎崩溃。妞妞的父母在地震中为了让妞妞活命已经双双遇难,只剩下老人和她相依为命,所以老人才会不顾一切的走进山区想去寻找。老人布满皱纹的脸上涕泪纵横,几个人分别陪老人聊了天,等老人睡去了才各自去休息。赵云川到处在打听左然的住处,走遍了擂鼓镇安置点内所有的帐篷都没有任何关于她的消息,一个解放军战士还说这几天根本就没有见过一支外国志愿者的队伍,所以就更没有见到他们的翻译了。赵云川顿时觉得天旋地转,仿佛大地在摇晃,心在颤抖,他想都没想就抓起背包跑进了黑夜的深山。
夜里的深山伸手不见五指,乌黑的山道给人一种深不见底的恐惧,只要走错一步路就会跌入山谷。赵云川奔上了一座小山包,还能看见山下安置点中的灯火星星点点,却也不敢在深夜里冒险走的太远,于是就在原地生起了火。他站在原地双手放在嘴边向着四面八方大喊:“左然!左然!左然!”喊声远远的传了出去,回声在山谷间回响,却始终没有应答声,他喊了很久很久,最后趴在睡袋的上面睡去了。
第二天太阳刚刚升起,赵云川就爬起来往山的深处去寻找,他不走已经有了脚印的山路,而是专挑林木茂密的角落,从来没有人走过的山谷。他每走一段路就在原地做上记号,以防找到了左然后却找不到回来的路。到了一个小溪边,赵云川在溪中洗了洗脸,喝了几口水,抬头忽然看见一顶黄色的鸭舌帽从上游缓缓的漂了下来。赵云川猛的爬了过去,激动的抓起那顶帽子,这正是左然戴的那顶黄色鸭舌帽!他发了狂般的沿着溪流朝上游奔去,这段小溪流淌在两座山之间,山路比较平缓,赵云川边跑边在心中一遍遍的告诉自己,“左然不会有事的,左然一定不会有事的。”直奔出了有300米,果然见到前面有一个帐篷,赵云川加快了脚步,在离帐篷不远处就大声喊着:“左然!左然!”左然从帐篷里钻了出来,见到是赵云川,一下子就哭了出来,她迎上几步和赵云川抱在了一起,趴在赵云川的怀里不停的哭。
“没事了,没事了,我来了,我就知道你不会有事的。”赵云川拍着左然的后背安慰她。
左然哭了好一会,擦了擦眼泪说:“我以为我们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了,再也不能和你一起喝酒了,我连遗书都写好了,你要是再晚来两天就只能给我收尸了。”
赵云川笑中带着哭腔的说:“别说这种话,傻孩子,我这不是来了吗?”
“你快过来。”左然拉着赵云川走进了帐篷,帐篷里只有一男一女两个法国人,队伍里其他的人却不知了去向。左然说他们在前几天下雨的时候在山中迷了路,找到水源之后就一直在这里歇宿,雨未停不敢贸然的走动。可糟糕的是他们带的食物仅够两天用的,所以就先依托着这条小溪扎营。天一放晴另外的三个人就出去寻找救援了。可是偏偏当天那个叫Lisa的法国女人在河边洗头的时候被蛇咬了一口,另一个叫Olive的法国人是Lisa的丈夫,情急之下就帮她吸了毒血。在这里本来就身处绝境,余震来了随时都有泥石流的危险。这两个法国人虽然都没有了生命危险,但是精神状况都不是太好。左然自己也没有办法单独出去寻找救援,只能守在原地听天由命。
左然让赵云川赶快回去叫救援,赵云川这才十分后悔自己又因一时冲动一个人跑了出来,要是和队友们一起来寻找,此刻就可以留下人照顾左然他们,另外几个人去叫救援了,可现在只有赵云川一个人,只能再折回安置点。赵云川对左然说:“还好我来时做了记号,你在这里等着我。我回去叫人,你一定不要乱跑。”
才刚刚见面就要分别,而且这一分开还不知道能不能再见面,左然知道救人要紧,强忍住泪水,“你快去快回,我留在这里照顾他们,我等你,我们还要一起把酒言欢呢。”赵云川不敢多做停留,沿着小溪找到来时的路,一路狂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