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王县令竖着进去驿站,然后被横着抬出来后,就这么一病不起了。
奇怪的是,王县令这一病,连同这黄金盗贼竟然也消失匿迹。王县令病了五天,竹山县一连五天再没有发生一起黄金失窃案,奇迹般的恢复了以往的平静。
这让司棋不得不怀疑,那个看似一无是处又丑胆子又小的小县官,难道就是这些时日无比猖狂的黄金大盗?果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此刻司棋正在院子的凉亭内,头头是道的同王爷阐述着他的推理。
王爷也不搭话,唇边携着一丝浅浅淡淡的笑意,靠着倚栏边给池子里的鱼喂食,边听着他讲话。
远处,沿着曲廊快步而来的莫琴,躬身递上了一纸密信,无情的证实了司棋难得的一次有依有据的推理,还有方才近一个时辰的口头论证,纯属浪费时间,且皆属废话。
这密信正是南宫碧他大哥,也就是当今圣上飞雕传书过来的,大概内容就是他的国库被盗了,还连续被盗了三天,被盗的还都是金子。他连暗卫都派出去了,还愣是连个影子都没捞着。然后讲述着这三天他白天上朝,晚上还要忙抓贼,要忽悠住里面,也得瞒住外边,这是饭也吃不下,山珍海味也吃不香,人是那个憔悴的呀,导致人都瘦了一大圈……言而总之就是,小碧子你快回来吧!
王爷抖了抖信纸,道:“你们也看看。”然后背过身,瞧着池子里追来追去的几尾红鲤鱼,唇角挂着一丝几不可见的笑意。
莫琴接过信,司棋凑了脑袋过来,四只眼睛溜完信上的内容两个人的脸色不由得变了几变:“这,这……王爷……”
这第一变是,墨雕从耀都到竹山县需要两天的路程,所以说这信是圣上两天前发出的,便是已过去了五天,则正巧对应上了这黄金盗贼消失的时间。若按照信上所说,竹山县的黄金盗贼突然消失匿迹,竟是跑到耀都偷到天子头上了么。着实是包了天的胆子!
第二变则是,从这到耀都就算骑上最好的汗血宝马日夜兼程最少也得四五日才可到达。这贼人是如何做到头日还在这里作了案,翌日又到了数千里之遥的耀都?
而第三变是,这贼人非但偷了天子的国库不说,竟能还能偷得无声无息。
要知道当今圣上除了后宫里他心尖尖上的那位,最宝贝的便就是他的……额,用皇上本人的话来说,是他的血汗钱。想当初皇上可是咬牙下足了血本,才勉强说动耀王爷亲自训练出了十八名武功高绝,且阵法皆是一流的暗卫,赐名“应龙”,隐于暗处守护国库。
南宫碧曾让莫琴测试过,无论他用何种方法,只要他一接近了国库大门,便会立即被十八应龙发现,而且莫琴尤其记得清楚,当时十八应龙只出动了三人,只三招,他便败下阵来。莫琴自认自己的身手虽不是如何如何的厉害,却也是个数一数二的。可想而知,有十八应龙在,天耀国库无疑是铜墙铁壁,几乎是无人能动。如今却怎么让人如过无人之境了?皇宫里那些子护卫草包也就罢了,何时连十八应龙竟也成了摆设?
“呵呵~”一阵细碎的浅笑传来。
莫琴握着信的手一抖,同司棋对视一眼,咔咔的转过头……
如今正值七月,池子里的莲花已开潋滟,他们家王爷颀长的身子立在那里,两人所站的角度正好可以瞧见王爷的侧脸,那似一笔一画精心描绘的轮廓出尘似画,如诗雅致。此情此景,连那抹不合时宜的笑也衬得是极其的清韵风华。
敛了敛心神,司棋朝莫琴眨了眨眼,示意:我们王爷这是抵抗力下降,被那黄金盗贼给刺激到了?
莫琴横了一眼司棋:你不是自诩这天底下没有谁比你更了解王爷的么?怎么,这会问起我来了?
司棋瞪着眼,表示:我要是知道还问你干什么?
莫琴抱剑,一脸不屑的看着他:知道也不告诉你,自个猜去。
司棋一会意,直跳了起来,气得伸出两只手的食指直指着他:你……
莫琴根本不将司棋放在眼里,脸一昂:我如何?
司棋七窍生烟,磨着牙,直想冲上去将他那截高傲的脖子给咬下来。但是看到他手中抱着的剑,剑身上反射出的阳光,还刺得他的眼睛一阵疼。死命的眨了两下眼睛,然后又瞅了瞅他精壮的身躯,再对比了一下自己的这副干瘪的小身板。摸了摸自己还算牢靠的脖子,考虑到自己如果冲上去将会发生的后果,他理智的,忍住了。觉得,作为一名君子还是不动手的好。
睨了莫琴一眼,然后摆出一副比他更高傲的姿态,气势上勉强与他打了个平手。接着,还以他一记不屑的眼神。
于是,亭子里两个人眼刀纷飞,血影残光斗得难解难分。
“莫琴……”
王爷蓦的出声。两人十分敏捷的立即收了各自凶猛的眼神,仿若方才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直挺挺的,很是和谐的站在一旁,恭候着王爷接下来的话。
王爷转过身来,象牙骨扇握在手中,脸上是一抹高深莫测的笑意:“传令下去,说黄金盗贼已抓获,今日便启程回耀都复命。”
莫琴脑子卡了一卡,琢磨着,这黄金盗贼指不定还在哪逍遥快活呢,拿什么回去复命?又听见王爷轻飘飘的一声吩咐:
“顺便去县衙牢房提一名死囚,敲晕了,一块上路吧。”
莫琴愣了一愣,立即便明白了王爷的意思。
如今王爷是奉的旨来这竹山县调查黄金失窃案,案子还未查明,自然是不能就这么回耀都。而若是将国库被盗的这事摊开了说,他们自然是能大张旗鼓的打道回府。但,国库被盗可是非同小可,非但不能摊开了说,还得捂得严严实实的,不能透一丝的风。这要是传了出去,一则失了皇室颜面,二则朝野动荡民心不稳啊。
所以,王爷这是要用死囚代替了那个黄金盗贼。如此,他们便可光明正大的班师回朝。王爷这招李代桃僵着实是高。
如此一想通,莫琴一向酷酷的没什么表情的木头脸顿时红了红,乃是对方才自己质疑了王爷,表示深深的惭愧。
然后躬身领命:“是,王爷。”便欲下去,转身之际,王爷似又想起了什么,慢悠悠的交待了句:
“再给皇兄回个信,也让他安一安心。”
莫琴面无表情的脸忍不住抽抽,想着若是皇上现在在的话,定是又要跳脚,说王爷没良心总是最后才会想起他来。
然后恭敬的道了声:“是!”便下去跑腿去了。
司棋目送着莫琴一路远去,转过身来看着自家王爷眸中满满的笑意,完全的不明所以。
他挠了挠后脑勺,僵着一脸的笑凑上前:“王爷,这盗贼还未捉拿归案,咱们拿什么回去交差?”
司棋自然是不会担心皇上会对他们王爷如何,他担心的是太后那个老妖婆好不好。姚太后那一伙子党羽正眼巴巴的看着王爷出什么差池,好让他们拿捏了。王爷此时这么做,不正中了他们的下怀么?
思及此,司棋苦逼着一张脸,他们家王爷又开始想让他的小心脏不安生了。
王爷笑了笑,手中的扇子敲了敲司棋的脑袋,转身,留给司棋一个风姿无双的背影。然后,从风中飘来王爷温润平缓的嗓音:“你这个脑袋,自然是不明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