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几天,我在屋子里整理出了一些首饰,让觅儿拿出去典当些银子。
正忙着,前堂的丫头急急地来传我去前院,说是大人找我有事,觅儿脸上先是一喜,我也是一惊,可是看到那丫头一张冷冷的脸,我就知道事情不妙。
我发闷地问她是什么事,可是她压根不理我。
我心中苦笑尤甚,只是一个禁足,府里丫环都已对我不屑一顾,他们都是巴不得想看这样的好戏吧。
给觅儿一个安心的眼神,我惴惴不安地跟着她走了。
二十多天来第一次走出蘅芜院,久违的亮丽景色映入眼帘,枫叶已经红了,橘红色的像是生命的火热颜色,人走在被落叶覆盖的大地上,发出叶片碎裂的声响,眼前,是无际的红色,脚下,是枯黄的颜色,一切,都是充满了大自然的美好。
四季交替,纵是百花凋零,仍是显出各色生机。
然而我的生命却是在无声无息之间悄然逝去着……
到了长廊里,我才发现丫头领我去的,竟然是我和邢风的新房,可是为什么,我在外面就听见了苏雨晗的声音。
我的心一下被刺痛,我曾经拥有的一切都已经属于苏雨晗了吗?
邢风,你为什么一点旧情不念,把属于我的一切都给了别人,要一点不剩那么残忍?
丫环敲了敲门,邢风说了句:“进来。”
但是同时响起的还有苏雨晗满是哭腔的声音:“你让她来做什么,我不要见到她!我不要!你让她走!”
我不解,苏雨晗哭了?
丫环听到苏雨晗的话,站在门口有些迟疑,我也静默地呆在门口。
里面复又传出邢风森寒的嗓音,那么陌生:“我需要知道真相,所有的真相,进来!”
我凄楚一笑,不知道该以什么面目去面对房中的男女,本来想着该给他们一个笑脸,可是听到了他们的对话,我如果顶着笑容进去,有预感事情只会更糟。
可是看到他们的那一刻,我震惊了。
苏雨晗娇弱的身躯蜷在床的角落里,邢风坐在床沿安慰着她,她的脸上满是泪痕,看到我的时候苏雨晗的脸上竟出现了惶遽的神色。
那张曾经妖艳的脸庞,第一次是这样的苍白无助。
我向下看去,她的小腹平平,难道她的孩子……
我不敢想下去,立马将视线从苏雨晗身上移开。
邢风慢慢将视线转向我,犀利的目光看着我,挟着无比冷意,我心中咯噔一下,莫非他是在怀疑我?
“唐苡柔,就算你再恨我们,如何要使人下药害雨晗,你怎能下得去手?”
我惊抬头:“你说什么,你在说什么?”
顿时邢风愤怒的脸扭曲成暴怒的狮子,温文尔雅惯了的面庞,此刻如千年寒冰,空气里的温度陡然降成了冰点。
他一手揽着苏雨晗坐在我面前,冷冷看着我,那一双黑色的眼睛里,酝酿了滔天的怒火:“唐苡柔,你手里沾的是我孩子的血,你拿什么来还!”
难以置信,他说了什么,他说苏雨晗的孩子是我害死的,我什么都没有做过啊。
“我没有,我没有,邢风,我这几日不曾踏出蘅芜院半步,你忘了这是你下的命令!”我急急地辩解,言语慌乱之极。
我以为他是气坏了头,忘了这件事,以为自己的解释可以让他情绪上有所缓和,可是他起身离开了床。
他冷哼一声,随手将一包药粉朝我脸上扔来:“你可认得此物?”
硬硬的凉凉的牛皮纸砸在我的脸上,随即掉落在地,我俯身去捡。
“唐苡柔,我肚子里的孩子和你无冤无仇,你有本事冲我来啊,争不过我就用这种卑鄙下三滥的手段,你连一个未出世的孩子都不放过,你真是丧尽天良!”苏雨晗几乎撕心裂肺对着我喊,“我饶不过你,饶不过你……”
苏雨晗捂着肚子怨毒地看着我,脸上哭花一片,憔悴不堪,可她的目光却像是井底的毒蛇绕遍了我的全身,我不由得踉跄后退一步,刚捡起的药粉包差点又掉地上。
我一看,油纸包里是一小堆黑漆漆的东西,我抬头答道:“这是……觅儿的药。”
苏雨晗坐在床边气喘吁吁地开口:“唐苡柔,这里面是牛虻,是牛虻!”
牛虻,一字一字从苏雨晗的牙缝中蹦出,可是我不解。
“牛虻是什么东西?前几日觅儿腹痛,这是大夫开的药,如果你们不信,可以找大夫来对峙。”我望着邢风。
“对峙?找你来之前我已经派人去找了,结果他全家早已连夜离开了安沛城,一个小小的大夫会拖家带口急于离开?”邢风冷冷一笑,“定是怕东窗事发,畏罪潜逃了。”
“不可能!”我激动地叫起来,“邢风,我怎么可能那么做,你了解我的呀!再说了,我被你下令禁足,我何来那么多钱供他全家生计,你那么聪明,怎么可能相信这是事实?”
“你不愿意承认是吗,好!”邢风倏然冷笑,怒火再也无法控制,他一伸手攥住了我的长发嗓音里带着冻人的残酷,“我告诉你,唐苡柔,这一次我不会再相信你,你不让我痛快,我也不会让你痛快!”
说着,他一把推开我,后劲太大,我一下子撞在桌角上,我死死咬住牙关,身子颤抖一下,却没有叫出声。
“把人带进来!”
很快就有家丁押着一个五花大绑的人进来了,我一惊,竟然是那天帮我去请大夫的侍卫,他已经被打得遍体鳞伤了。
“大人饶命啊,小人已经把所有知道的统统说出来了。”
“说,当日夫人交代你做了什么事?”
“是,是是是,小人那天正轮到值班。”侍卫缓缓转向我,伸出轻颤的食指对着我,“夫人急急忙忙从院子里跑出来,说是觅儿丫头生病了,让我去请个大夫,夫人当时给了小的好多钱,然后,然后……”
“然后什么,快说!”
那时的我已经一句听不下去,只觉得浑身冰凉,瘫软在地上动弹不得,我醒悟一切不过是一个阴谋,我不知道是谁害死了苏雨晗的孩子,可是自觅儿腹痛开始,一个巨大的阴谋之网已经将我罩住,无法逃脱。
“后来小人请了大夫,本意想帮夫人随着大夫去取药的,可是夫人只要小人下去,小人心里不放心就在窗外多呆了会儿,不料听到夫人问大夫有没有什么可以催人小产的药方,混着那药一块儿带进来,然后会安排大夫一家远离京城。”
“你可听清楚了?还有否认的余地吗?”邢风的声音阴冷刻骨,像是冬日浸着冰雪的刺骨,直扎进我心里,他的唇抿成一条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