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美汐中毒,矛头便直指秋以桐。秋以桐若是赶着过去看她,显得心虚;若是不去看她,显得更心虚!
她在心底里为难起来,她当然没有下毒去害她,杨美汐难道如萧燕上吊一般,用的是苦肉计?不,萧燕是何等人物,杨美汐敢大张旗鼓地往湖中投毒,已证明她不过是嫉妒心重,压不住脾气之辈,哪里有这胆气用这种九死一生的苦肉计?
初时,众人正为杨美汐的性命忧心,还想不到兴师问罪。等到这日黄昏杨美汐终于清醒,太医也道服入的毒药有限,已与性命无害。秋以桐也便坐不住了,来到杨美汐的住处来看。
众人也都在。太子梁岫琛守在杨美汐榻边,杨美汐还处在惊诧之中,拉着梁岫琛的手只是嘤嘤地哭,相对于中毒的痛苦,那种差点丧命的惊吓对她的伤害更大些。梁岫琛想到她一个娇弱女子,自当了他的嫔妃,一直被冷落着,今日又受这样的伤害,心底里也十分愧疚。
太子妃谢宸见到秋以桐,不露声色地道:“很好,良娣也来了。正好当着大家的面儿,咱们把这件事审审清楚。把人带上来!”杨美汐身边的首领宫女带着一个小宫女跪倒堂下,首领宫女十分镇静,那个小宫女已吓得浑身发抖。谢宸问:“汀兰,当时是你将那碗莲子羹端给杨嫔的,按理你该试吃过才能给的,为何没有?”
首领宫女镇定地道:“回太子妃,我家主子一向不喜欢别人将试吃过的东西呈上去,觉得不干净。所以除了大宴之上的规矩所束,平日里奴婢们只敢拿银针试了,并不敢动的。这一碗莲子羹是莺儿端来的,也已拿银针试过,奴婢这才敢端给主子。”
谢宸便冷哼一声儿望向莺儿道:“看来是在你这里出了差子!”那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宛似冰雪之巅的神女。
谢宸声音不大,却将莺儿吓得扑倒在地,哭着回道:“奴婢的确用银针试过毒了啊!只是汀兰姑姑说主子觉得热,要用些冰,奴婢便折回去加冰!谁知道就……”说到这里,她又怕又惊,满脸的汗水泪水分不清楚,身子直抖成了一团。
赵姿合见此情形,望着莺儿叹了一声道:“真可怜啊……”
汀兰见莺儿说也说不楚,嫌恶地眉头一皱,道:“回太子、太子妃,因为天气暑热,主子又不太计较,奴婢们就有些惰懒,加过冰后没有再度试毒,竟出了这样的差子,奴婢们罪该万死!可是有些事情必然要说清楚,便是莺儿说,她在去加冰的路上遇见了一个人……”
谢宸向梁岫琛望了一眼,众人察觉到这话不寻常,将眼光投向秋以桐。秋以桐毫不客气里回瞪,微一仰下巴,心道本姑娘未曾出去过,看你们敢懒在本姑娘头上!
梁岫琛也向秋以桐望了一眼,想着把事情查清楚才是最好的办法,便道:“遇见了何人,你细细说来。”
汀兰便望一眼莺儿,莺儿也顾不得抹泪擦汗,咽一下口水道:“那个便是兰儿……奴婢去加冰时,兰儿也在。奴婢本与她交好,可是奴婢们的主子却……我们便说了几句话,而后奴婢便端着莲子羹走了。”
汀兰便道:“太子、太子妃明鉴,遇见兰儿之前莲子羹中并没有毒,这之后便有了毒,可见……”
谢宸伸手止住她的话端,沉声道:“带兰儿!”
内侍领命而去,所有人的目光全在秋以桐身上。杨美汐想到是秋以桐身边的人下毒害自己,紧抓住梁岫琛的手道:“看来桐良娣还为那一池莲花的事记恨臣妾,太子都已责罚了臣妾,桐良娣还是不足!臣妾当时只是气不过,臣妾服侍太子已久,却从来不得太子怜爱,可是桐良娣……”痛哭了出来,令人听了也跟着委屈,“都是臣妾不好,猪油蒙了心,那时就该被桐良娣掐死,也不必再受今日之苦……”梁岫琛听到这里,更是惭愧。
秋以桐原本还在想兰儿是谁?听了杨美汐的话,想到前不久自己还哭得让梁岫琛心软,这会儿轮到她了,气得道:“此事与我无关!”
赵姿合道:“想来也是,不过是因为踩了衣服,毁了一池子花儿的小事,良娣本已占尽赢面,又何必多此一举,害人性命?”
杨美汐道:“傅良娣曾说臣妾没有胆气,不敢直接给人下毒,看来良娣是……”
秋以桐冷哼一声道:“若真是我叫人下的毒,岂会不知会那人下足了量,好叫你服下便立时毙命,也省得听你说这些话!”
杨美汐一听这话,被吓破了胆一般,钻进梁岫琛怀里只是哭。谢宸怒道:“傅良娣,事情还未查明,你也不要太放肆了!兰儿何在!”这一声儿之后,兰儿便被一个内侍带到,哆嗦着跪在地上。谢宸道:“本宫也懒得多说什么,你若聪明,做了些什么事还是老老实实交待了好,否则有你受的苦!”她声音也不大,语气透着严厉,惊得兰儿几乎倒地。
秋以桐觑眼瞧那兰儿,见这些小宫女们都是十几岁年纪,装束、发式又都一样,不细看实在分不出谁是谁,便悄声问张梨,“这是咱们的人么?”
张梨轻声回道:“是……”
赵姿合见兰儿只是一味害怕,说不出话来,便冷冷地道:“你就算不说,也终究能查得明白。到时候,不只你受苦,家人也要受连累。这会儿若是好好说出来,太子、太子妃宽厚,还能从轻处置!”
秋以桐道:“兰儿,明人不做暗事,我行得端坐得正,你有什么便说什么!”
兰儿一听此语,转头跪到秋以桐面前,哭得道:“桐良娣恕罪,如今事发了,奴婢只好把事情说出来了,还求桐良娣保全奴婢家人!”
梁岫琛追问:“你这话什么意思?”
兰儿哭道:“的确是桐良娣指使奴婢下的毒啊……”
“胡说!”秋以桐怒瞪着她,“你为何要来诬赖我,我若是得罪了你,你说出来便是!”此时她已不在江湖之中,可是行事还一副江湖习气。
杨美汐哼一声道:“方才傅良娣不是还说‘明人不做暗事’?怎么,这会儿不敢认了?”
秋以桐道:“就是因为‘明人不做暗事’,我既没有做,为何要认!”她振振有词,理直气壮。
谢宸冷声道:“不急,人证有了,还需物证。来人,去傅良娣屋子里搜一搜。”
秋以桐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望一眼梁岫琛,却见他望着自己的眼神满是失望。徒然觉得自己来到宫中根本就没有一点对处可言,气往向欲要往她屋子里搜查的人道:“你们谁敢!”
谢宸怒得一拍桌子站起,望着秋以桐道:“傅良娣,你不敢让人搜查你的屋子,莫不是心中有鬼?”
秋以桐道:“我向来做事光明磊落,哪来的‘鬼’!倒是有些人做事不清不楚,惯会栽赃陷害……”
“栽赃陷害?你在指谁,是本宫还是赵妃?”
无论太子妃谢宸还是太子侧妃赵姿合与秋以桐都没有什么恩怨,秋以桐不觉得她们会陷害自己,便蹲下问:“兰儿你说受何人指使?难道……还真是杨美汐这贱人使的苦肉计?”
梁岫琛忍无可忍,轻轻摆脱杨美汐,走至秋以桐面前道:“意淳,本王竟不想你有这般狠心,美汐差一点被药死,你还说她是使苦肉计?”秋以桐缓缓抬起头来,见他满脸的愤怒与失望,不禁想,那时周潜光也是说萧燕差一点被吊死,“苦肉计”不可能使到这个地步。
心里满是失望,既为眼前的梁岫琛,亦为当时的周潜光,凄然道:“太子这是不相信我了?”
“你叫我如何相信你!”梁岫琛怒道,“本王已然责罚了美汐,又升了你父兄的官位,你还要怎样!”
秋以桐道:“我不过就是想清清净净,不再沾染事非而已!”
梁岫琛微微一愣,望着她道:“可是你解释一下,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杨美汐听梁岫琛说话的语气温和下来,连忙冷声道:“太子要她解释,她哪里会说真话啊!”
秋以桐冷笑起来,盯着太子道:“不错……反正你不相信我了,我就算说了真话,你会相信吗?”
梁岫琛道:“你若是一片真心,本王自然会相信!”
秋以桐冷笑起来,“真心?太子殿下还想要真心?好,那臣妾告诉你……”她一步步走近杨美汐的卧榻,杨美汐一见到她的横眉冷目,吓得直往后缩。秋以桐望着她满是泪痕的脸,冷笑了几声,“昨日臣妾也哭得似太子嫔这般,娇弱委屈地仿佛全天下都对不起臣妾……”她转头又看向梁岫琛,“果然,这眼泪一流,君子风度的太子殿下便受不了,臣妾也便达成所愿。今日,太子殿下又中了他人眼泪之毒……你这般心软无用,还想要谁的真心!”她面前的人明明是梁岫琛,可是看在眼里的又分明是周潜光。
对着太子如此出言不逊,惊得众人不敢言语。梁岫琛盯着她,沉声问:“原来那****的眼泪仍然只是为了功利?亏得本王的一片真心!”
“太子的对我有真心?”秋以桐更觉得可笑,“太子明明好男风,心里爱恋的是臣妾的哥哥,纳了臣妾来当替身,这就叫真心吗?”
梁岫琛好男风的事是宫中大忌,皇上认为正是因此梁岫琛过三十也无子嗣。女子之于礼教也不该谈论这件事,再加上皇上不喜欢,这一点便如雷池,半点也不能触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