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眼望去,城外不远处,战旗招展,迎风飞舞。匈奴的战帐有序排开,绵延纵深足有数里。北门阵营中,有一座十分显眼的华贵大帐,想来那就是昂达亲王的中军帐。在这个阵营的左右两边不远处,又陆续有军营相连,想必那是东西两门外敌军军营,看这阵势,南门也一定被封死了。在紧密相连的匈奴军营中,不时飘出烟雾,峰烟四起,把往昔青天白日的楼兰城,笼罩在一片烟尘之中。军营里,巡逻的马队清晰可见,只风他们骑着战马,盔明甲亮,手持矛盾,战马的嘶鸣声不时传来,她仿佛看到一场你死我活的惨烈撕杀,就在眼前。
奎尼太子简单快速的吃过饭,来到她的身边,静静站着,表情严肃,一言不发。身边的这位男子,身穿银铠银甲,头戴银色头盔,脚蹬银色战靴,身披大红披风,气宇喧昂,威风凛凛,俊美中透着神圣不可侵犯,静默中透着腾腾杀气,与往日大不相同。
“城上的风有些凉,赶紧回去吧。”奎尼太子依旧望着远方,小声而有力的对她说。
“好,你自己小心”,玛依莎答完话,正要转身离去,忽听匈奴营中“咚咚咚”,响起一阵震耳的战鼓声。鼓声中,一队人马风一般冲到营前,卷起一路尘沙。
人马来到阵前,一字排开,中间数面大旗迎风招展,旗上绣着鹰和狮子等凶猛的动物图案。
一员战将催马来到城下,大声喝道:“城上的人听着!今有我匈奴昂达亲王,亲率三万铁骑,前来征讨楼兰,快请你家主将与王爷阵前说话!”此人声如洪钟,中气十足,绝非善类。
奎尼太子对着城下喝道:“何人在此昌狂?”
城下的战将答道:“我乃昂达亲王手下大将脱木里,你是何人?”
“我乃楼兰国太子,奎尼吐艾迪,有请王爷阵前说话!”奎尼太子的声音沉静有力,字字明亮。
玛依莎看到,奎尼太子在说到昂达亲王的名字时,双手抱拳,既有一份谦恭,又带着一份英武之气。
“奎尼小儿!我来也!”
奎尼太子话音刚落,对面人马中冲出一人。此人身披朱红战报,胯下油亮乌锥战马,来到阵前,猛地一勒丝缰,战马前蹄竖起,仰天长鸣,发出“嘶嘶”尖叫,来人正是昂达亲王。昂达亲王虽已年过五旬,却依然身手不凡,威风八面。
“王爷驾到,有失远迎!”奎尼冲着昂达亲王又抱了一下拳,继续说道:“想我楼兰,对匈奴国礼敬有加,年年进贡,岁岁来朝,不知所犯何罪,劳亲王亲自前来征讨?”
“奎尼小儿,你说得好听,你们楼兰国精粮满仓,牛羊成群,我家单于命你们追加税贡,你们竟然抗诏不尊,居心何在?”
“王爷此言有差,楼兰国呈天地庇佑,得以世代在这沙漠绿洲生息,但我国仅万余人口,国库所存,实在有限。尽管如此,我楼兰上下,仍谨遵大单于诏书,积极筹措税贡,但实在是时限过紧,实属无奈。王爷可否看在楼兰多年朝贡的薄情,往开一面,楼兰百姓定不会忘记大单于的恩德,继续为大单于效犬马之劳。”
奎尼太子的一番话,情真意切,不卑不亢,虽然他也知道自己这只是一番废话,但仍希望对目前的战局有所缓和,尽量避免楼兰城的兵火之灾。
玛依莎不觉暗竖拇指,这位太子哥儿平时少言寡语,文文静静,没有想到,面对匈奴数万大军,竟能做到如此沉稳老成,思路清楚,慷慨陈词,绝非绣花枕头,实属难得,难怪他小小年纪,竟然能够得到楼兰军民的拥戴。
“奎尼小儿,你少跟我找托辞,花言巧语来蒙骗本王!听我一言,速速出城跪地求饶,或许曼顿单于还能看在你那垂老父王的面子上,饶你们楼兰一命。如若不然,本王就要攻进城去,杀得你们片甲不留。到那时,不仅你这幼齿小儿将会再次到我匈奴为奴,就连你的老父老母也在劫难逃!”
昂达亲王丝毫不理会奎尼太子的一片真心,反倒更加傲慢,在阵前大呼小叫。
此时,奎尼太子放下抱拳的双手,“唰”地一声抽出腰间长剑,厉声喝到:“既然王爷执意要亡我楼兰,虽然楼兰幼小,但也绝对案板羔羊,奎尼愿与我楼兰军民一道,誓死保国,为民尽忠,誓与楼兰共存亡!”
奎尼太子站在城头上,长剑向天,仿如一尊守城雕像,令身边所有将士心生敬仰。将士们整齐地站在太子两侧,高声呐喊:“誓与楼兰共存亡,誓与楼兰共存亡!”那气势,气吞山河,响彻云天。
“好!奎尼小儿,你如此不知好歹,置城中百姓性命于不顾,就别怪我三万匈奴儿郎心狠手辣,待我不日攻上城楼,取你性命!”
昂达亲王一提手中缰绳,掉转马头,一路沙尘,回营而去。
奎尼太子转过身来,满面庄严与怒火,对着满城将士大声说道:“将士们!楼兰是我们祖辈生活的地方,这里有我们的父母妻儿,有长眠于地下的列祖列宗,让我们大家齐心协力,纵然血洒疆场,也要保家卫国,誓与楼兰共存亡!”
“誓与楼兰共存亡,誓与楼兰共存亡!”将士信手扬刀枪,高声呐喊!
“传令兵!”奎尼太子再次高声说道:“传我命令,即时起,各路守军,枕戈待旦,全力抗敌,不退匈奴,誓不回城!”
“是”,话音一落,数名传令兵沿城墙各自飞奔而去。
“不退匈奴,誓不回城!不退匈奴,誓不回城!”城墙上再次响起将士们震天的呐喊声。
昂达亲王回到中军帐,传令擂鼓,所有匈奴将领中军帐集合。等到将领们到齐后,昂达亲王端坐在虎皮大椅上,将领们分列两旁。
昂达亲王满脸怒气地说道:“各位将军,刚才,我与楼兰国太子奎尼小儿阵前对话,这小子口出狂言,这摆明了是要拉开势式,与我们匈奴为敌。我原本想,楼兰不过弹丸之地,只要我匈奴大军围困数日,待他粮草消耗殆尽,他们就会乖乖出城受降。没想到,这小儿伶牙利齿,全不把我放在眼里,如今看来,若不还以颜色,他们也不知道我匈奴铁骑的威力!传令下去,命将士们精心准备,三日后,全力攻克楼兰!我要杀进楼兰城,踏平他的王宫!”
将领们齐声答道:“是!”转身出帐,各自筹备去了。
其实,通过刚才和奎尼的一番对话,昂达亲王已经看出,楼兰国确实不想开战,奎尼的话已经说得清清楚楚。他对自己的态度也算恭敬,是自己的话激怒了他,除了迎战,他们已经无路可退。原想采取守株待兔的战法,围困楼兰,但在回营的路上,他猛然想到,匈奴此次发兵三万,前来攻打楼兰,围困楼兰的同时,自己的消耗也是不小。
从目前的形势看,敌弱我强,就算楼兰国的士气再高,任他奎尼浑身是铁,也是回天乏术,不如趁我大军来势汹涌,来个速战速决,直取楼兰。所以,他刚才才说出奎尼小儿无理的话,借以激发将士斗志。如果能在几天内便攻克楼兰城,凯旋而归,不仅自己又建奇功,又可获得牛羊无数,到那时,大单于定会喜出望,对自己也更加器重,何乐不为?
想到此处,昂达亲王不觉向后一仰身,靠在虎皮大椅上,哈哈一笑,大声吼道:“拿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