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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王城买人

原伯府位于王宫以东,离召公府不远。

原伯府有别于召公府、南宫府等诸位南逃公卿的府邸,一直都有人居住,府内的建筑物完好无损,奇石假山、绿树兰草,布景优美,府内的床榻案几也是一应俱全。套用后世的一句话,拎包即可入住。

姬彤领着近六十扈从,在大司徒府司书的陪同下,来到原府,打开府门,再把门楣上刻着“原伯府”三个大字的牌匾卸下后,算是接收了原府。

姬彤在府内走马观花式的察看了一圈,对这座府邸甚是满意。

整个府邸占地约二十余亩,很是宽敞,房舍众多,可容纳三四百人居住。原府按照伯爵府的规制建造,前院为一主殿两配殿的格局,后院为两进的大庭院,又分为若干小院落,府内还有马厩、车库、仓房等配置。

姬彤来到主殿(路寝),殿内很干净,基本不需打扫,在前堂主位的案几上,有一座青铜烛台,烛台上的脂蜡已燃烧过半,烛台旁摆放着一册摊开的书简,可以看出原主人也是个喜好书籍之人。

殿内西侧室,是一间书房,两排楠木书架上,摆放着约三百余册简牍。这些简牍,对姬彤来说没啥吸引力,看过内书库的人,对这些普通的书籍的确看不上眼。

殿内后室,是主人休息之所,室内有一张宽大的矮榻,矮榻旁的案几上摆放着酒壶和酒爵,看来原主人睡觉前喜欢喝上两口。

接收完府邸后,三德子和小安子在正殿内收拾打扫,三十虎贲、八个旅贲、十个内竖、十个翊武卫高手各自去后院找自己的住所去了,算姬彤在内,总共才六十一人,住在偌大的府第,还是略显空旷。

内竖伍长虞通前来报告,后院的库房发现有粟米近五百斛,布帛千匹,盐十余钧,肉脯若干。

姬彤点点头,这应该是大司徒故意留下的,作为最近一段时间王子府的用度开销。

姬彤心里暗自向大司徒道了句谢谢。

原府后院有一口深水井,井上有亭,亭下有台,井台用青石修砌,这口井的井水清冽甘甜,不亚于山泉。

姬彤第二日早起后,跑到水井边,亲自摇着辘轳打水,自个先洗漱了一番。

洗漱完毕后,连早膳都没吃,姬彤便带着十几个精干的扈从离开了原府,前往北城的商市。

由于府内没有厨子,昨天的晚膳是一个虎贲卫的小子做的,粟米焖肉脯,吃得姬彤都想吐,姬彤昨日就下定决心,今天一定要去商市买一两个厨子回来。

王城的商市位于王宫以北,占地范围很广,这里曾经是大周第一商市,汇天下之商贾,易四方之财货。

随着周王室的衰微,各诸侯国的国都,如临淄、新郑、新绛等地建起不亚于王都的商市,王城的商市逐渐衰落,特别是姬匄新建都城后,将王城部分人口迁移往成周,导致王城的商市人口减少近半,各店铺生意萧条不少。

周代重视商业发展,朝廷设有专门的司市官管理商市,下面还有质人、廛人、胥师、贾师、司虣、司稽等各部门官员,管理着市场的陈肆辨物、公平交易、诈伪饰行、市场秩序等事项。

姬彤一行进入商业区时,商业区内的早市现在还未散,各商区街道上车马不息、人头攒动。即便是萧条后的商市都有如此多的人流,可想而知原先繁华时的场景。

姬彤一行未打出王子的仪仗,表现的甚为低调,并未引来过往行人的瞩目。

粮米铺、盐铺、绸缎铺、肉铺、陶器铺、青铜器铺、药材铺等等鳞次栉比、各归其类,姬彤在一些店铺外,看到了新运来王城的瓷器以及铁器,有一家经营简牍的店铺已开始售卖宝丰纸。

姬彤一路且看且行,待到穿过市场的畜禽屠宰区,便到了此行的目的地“人民市”,这个看似高大上的市场名,里头卖的却不是人民,而是奴隶,既有官奴,也有私奴,既有四方蛮夷戎狄之人,也有大周本土的“贱人”。

“人民市”内,共有二十多间场院,每个场院门口都立着几个人,有看院的护卫,有吆喝买卖的门子,门子相当于导购员。

“客官,新来的女奴,妇人、小婢都有,进来看看……”

“客官,戎狄壮汉,看家护院、开渠挖矿的力工,进来瞧瞧……”

“客官,……”

姬彤一行伴随着吆喝声,走进了一家售卖戎狄壮汉的场院。

场院内主卖的是来自西戎及北狄的奴隶,有男有女,共有百余人。

这些奴隶最明显的地方,就是他们额头上的刺青,刺青约有一方印章大小,这种刺青一旦刺上了便会跟随他们一辈子,终身都摆脱不了奴隶的身份。

姬彤大略的扫视了一遍,发现这些人的长相与中原人区别不大,可能因为饮食的原因,这些以食肉为主的戎狄之人,身材略为高大,面庞轮廓的棱角更分明一些,皮肤也稍黑一些。他们与中土奴隶最直观的区别在于衣着,这些人大部分穿的都是兽皮,兽皮硝制的也不如中土精细,看上去乌突突的。

院内一角,有三个看上去二十余岁的粗壮青年比较显眼,坦露在外的胸膛上有几条新的鞭痕,应该是不听话或想逃离,最近被惩罚过的。

这三个青年的眼睛很明亮,黑白分明,看上去很透彻,皮肤呈健康的小麦色,身材也较为高大。

“这壮汉如何售卖?”姬彤问一旁的门子道。

“美金八十鑀。”门子小声说道,好像生怕姬彤嫌贵,连忙补充道:

“这三个都是西戎儿,一个十八岁,两个十七岁,身强力壮,能射箭,会骑马,都是在西秦战场俘获的,公子买回去正好看家护院。”

美金,指的是铜。一鑀重六两,十六两为一斤,八十鑀为三十斤(周斤)铜。

姬彤听门子说到美金,不由笑了笑,美金,这时候的美国还不知在哪儿呢。

姬彤也不知道这门子有没有黑他,八十鑀也就相当于后世的十五斤铜,换一个大活人,还是觉得划算的,姬彤颇为大气的对门子说道:“好,这三个我都要了,送他们到我府上再给结算。”

门子看见姬彤也不砍价,一下就买走了三个,想着自己又能提成不少,忙不迭的答道:“好的,客官,一会儿就送到贵府去。”

姬彤留下一个随从和门子交涉后,又走向了下一个场院。

这个场院售卖的是官奴,属于官方售卖的奴隶。这些官奴有战争俘虏,有因犯罪而直接被罚为奴的,有些是犯了灭族之罪的家族,主家男丁被处死后,剩下的女性和异姓家仆而被没籍为奴。

这个时代的贵族和士人可以一夫多妻,府上还还豢养女婢,造成整个社会人为的男女失衡,许多平民男丁因此娶不上媳妇,那些失去了身份的妇女便成了紧俏的商品,一般官方办理灭族之罪,都只处死男人,妇人和女童都会在官府为奴或发卖。

姬彤一进大门,便有一青纱小帽的胥徒凑过来介绍。

“客官,您需要啥样的奴仆,我们这里有新来的一批官奴,因王城内各工坊暂时用不上,都在此处售卖。”

“嗯,有没有厨艺好点的厨子?”姬彤问道。

“客官,您来对了,正巧有几位,您看,这边几位就是厨子,厨艺很好。”胥徒一边指着几位中年汉子一边说道。

“好,价钱如何?”姬彤上下瞅了几眼胥徒指着的厨子道。

“官府定价,六十鑀一位。”胥徒答道。

“好吧,就来这两个,送到府上再结算。”姬彤相中了其中的两位厨子,外表还算干净,至少没有络腮大胡子。

姬彤在往外走时,发现人群中的一个小女孩,十一二岁的模样,瞪着一双明亮的大眼睛,怯懦的注视着自己。姬彤透过小女孩脸上的大眼睛,仿佛看到了后世希望工程宣传画上的女孩,不由的驻足打量了小女孩几眼。

这时,小女孩旁边几步远的一位三十余岁的妇人,走过来把小女孩往怀中搂了搂,小女孩很自然的把头靠向了妇人。姬彤几乎可以肯定这是一对母女,看衣着打扮,也不像是平民家庭出身,那妇人模样挺周正,甚至可用“美妇”一词来形容。

姬彤忽然想到,府内目前还缺缝缝补补的妇人,正好眼前的这位看着还行,便问道:

“你可会缝补衣物?”

废话,这年头的王后都要每日纺织不辍,是个女人就会缝补,不会女红怎么出阁。

“回公子,会的。”妇人微微屈身以礼,轻启朱唇道。

姬彤扭头问旁边侍立的胥徒道:“这妇人和女孩都要了,价钱如何算?”

“妇人美金六十鑀,小女婢八十鑀,一共一百四十鑀。”

嗯,小的比大的还贵,这是姬彤没想到的,小的买回去干嘛使,买回去还得浪费粮食养着,算了,不计较了,贵就贵吧。

此时胥徒看姬彤的眼神有点不一样了,那意思仿佛在说,你是想大小通吃吧。

小女孩听说姬彤要买下她之后,转身就和后面的两个年龄相仿的女孩搂在一起,泪眼婆娑,就差哭出声来。

那情景,在后世的电视剧中经常出现。

哎,姬彤就见不得这生离死别的样子,叹了口气对胥徒道:“把那两个女孩也一起买了。”

“好的,客官。”

姬彤此次共买下了九人,三个西戎儿,两个厨子,一个妇人,三个十一二岁的小女孩。对于三个小女孩,姬彤心里也有了安排,回去后让她们每日打扫庭院吧,不能光吃饭不干活。

从北城商市到原府,不过三里多路程,不到半个小时就到了。

进了府门后,姬彤安排小安子去和“人贩子”们结算钱帛,让三德子领着买回来的人口去后院安置,自己则进入大殿内休息。

转了一大圈,早饭还没有吃,真心有些累了,姬彤躺在后室的矮榻上愣神。

小半个时辰后,三德子前来汇报买回几人的安置情况。

“王子,买回来的有几人似乎不对劲儿。”三德子有些诡异的说道。

“恩?有何不对劲,你且说说。”

“那三个西戎儿倒没什么,那两个厨子,对府内的厨房甚是熟悉,还有,那妇人和三个女孩对府内的道路、房屋布置比小奴还熟悉,小奴询问他们的来历,他们还不肯说。”三德子道。

“哦,应是如此,原来如此。”姬彤稍加思索,拍了拍前额道。

这几个对府里布置如此熟悉的人,其来历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他们原本就是这府里的人。两个厨子,应是以前就在这座府里做厨子,而那妇人和女孩,应该是原寿过的妻妾和女儿,另两个女孩,看打扮就是小婢。

前两日,原寿过刚被大司寇姬宪依律判罪,以“弑国君罪”、“争室之罪”判处醢刑,醢刑就是剁成肉酱。

靠,姬彤心里骂了一句,这叫什么事儿。从理论上讲,简城王室应是原寿过妻儿的仇敌,杀夫杀父之仇。姬彤作为王室之人,身上也担着一份干系,把这样的人养在府里,而且还是他们原先居住的府邸,这可不是一件令人放心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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