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景然头痛欲裂,醒来后发觉自己被关在了一间巨大的石室之中。孟虎那突如其来的一掌令江景然身受重创,过了许久,江景然才勉强撑起躯壳细细打量了一番石室。
阴暗的一角,忽然出现了一个盘坐在地的熟悉身影。
“师父?”江景然揉了揉眼睛,难以相信自己眼前所见,那孟虎竟有此神通,能带着自己来到阴煞道人的关押之处。
江景然步履蹒跚的走到阴煞道人身前,再也难捺心中激动之情,跪伏在阴煞道人身前惊声道:“师父?”
阴煞道人面容憔悴,似苍老了许多,望着身前的江景然,缓声道:“你怎会来到这灵雾峰中?又怎会落在孟虎之手?”
江景然喘息道:“此事说来话长,师父,如今弟子已知晓一切,恳请师父出手相助,带我去那灵雾峰后山禁地,找到那被困禁地之中的无相雷音寺神僧,我等方才有一线生机。”
阴煞道人叹息道:“你的身世孟虎都与你说了?”
江景然狠狠点了点头,说道:“弟子全都知道了。”
阴煞道人脸上闪过一丝黯然,问道:“你可曾怪师父啊?”
江景然断然摇了摇头,“想来师父你也是为阴阳真君所迫,弟子又怎会怪师父呢?”
阴煞道人深深看了一眼石室的大门,缓缓道:“孟虎,你也进来吧。”
石室外的孟虎身形一颤,深吸一口气后,毅然返身推开了厚重的石门,接着大步跨进了石室,来到了阴煞道人与江景然的身边。
“孟虎,当年你我二人带着你小师弟从沧云山逃到这赤血阴阳宗,如今也该做个了断了。”阴煞道人缓缓抬起头,望着孟虎说道。
孟虎眼中闪过一丝怒意,沉声道:“师叔你说错了吧?当年可是你执意带着我来到这玄空山中,弟子心中可从未有过离开沧云山之心。”
阴煞道人叹了一口气,无奈道:“我知道你依然还在恨我,许多事并非能由师叔所能决断,当初师叔也是没有办法。”
孟虎恨声道:“没有办法?当日我将师父的异常行径告之清凝师叔与你,只是希望能救下小师弟一命,可从未想过会被师叔你强行带出沧云山。我孟虎自问不愿做那赤血阴阳宗的傀儡,更不甘心做你清平道人的弟子,这些年我无时无刻不再想着重返师门。心魔既生,这些年我不仅修为停滞不前,还苦受赤血阴阳宗阴毒法诀煎熬,这些都拜你所赐。”
江景然听了也是大为吃惊,想不到这其中竟还有此隐情,想到了孟虎此前的愤怒咆哮,江景然心中不禁有些愧疚。
阴煞道人面容惨白,叹气道:“当日你若留在沧云山,必定难逃毒手,妹妹和我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孟虎大声打断道:“你休要狡辩,当年我少不更事,你不过是怕我事后向师父泄露了你的行迹,这才将我强行带出沧云山。当年若不是你的狠毒手段,我依然还是太乙剑门的精英弟子,说不定早已修成金丹,这些年又怎会在这玄空山中苦受煎熬。”
阴煞道人眼中闪过了一丝无奈之色,缓缓说道:“既如此,那你为何还将他带来见我,你就不怕师叔拿他来向阴阳真君邀功?”
孟虎错愣了片刻,接着无奈的苦笑道:“你也不必拿话来激我。我明白这些年你向我隐瞒小师弟的一切也是受阴阳真君所制,否则这些年在玄空山中,我孟虎又怎会甘心对你执弟子之礼。说吧,今日你想如何了断?”
阴煞道人神情一黯,徐徐道:“当日是我和清凝亏欠于你,将你掠出沧云山实属无奈之举。今日当着你小师弟的面,你我不妨把话说明了,欠你的,师叔自当加倍还你。只是你小师弟乃是你师父与清凝的骨肉,你怎忍心让他陷入险境。”
江景然看着孟虎,眼中满是迷茫,“师父你这话是何意?莫非大师哥还会害我性命不成?”
阴煞道人望着孟虎,沉声道:“我知你断然不会投入阴阳真君门下,如今你既能带着他来到此地,想必也是费劲了周折。你在赤血阴阳宗中隐忍多年,此番怕是想借你小师弟之手,来要老道的性命吧?”
孟虎突然发出了一声奇怪的笑声,指着阴煞道人恨声说道:“不错,我是想你死。若不是当日你恩将仇报,狠心将我强行带出沧云山,我孟虎何以会有今日的惨境?”
阴煞道人沉默不语,眼中闪过一丝痛惜之色。
孟虎似陷入癫狂之中,扬声苦笑道:“师叔,我不过是筑基期修士,纵然如今你身受禁制所困,弟子自问也无法取你这金丹大乘期修士的性命。灵雾峰上,我本想保全师父的骨肉,无奈小师弟纠缠不休,引来了赤血阴阳宗弟子,于是我便将计就计,出手将小师弟擒下。”
江景然心中困惑不解,不禁开口问道:“大师哥,那你又是如何带我来到这石室之中?”
“阴阳真君深知我与师叔不合,师叔被囚禁之后,阴阳真君便命我代为执掌玄阴峰一脉。如今心魔宗来犯在即,灵雾峰上又无人识得你的真面目,我便以擒获心魔宗探子为由,将你带入灵雾峰中。”
阴煞道人面容阴沉,沉声问道:“纵然是心魔宗探子,也断无理由能来此地。你脸上犹带杀气,莫非是出手杀了石室外的看守,难道你就不怕引来赤血阴阳宗的责难吗?”
孟虎面容狰狞,厉声道:“责难?师叔,我既舍命将小师弟带来此地见你,难道还会怕那阴阳真君来取我的性命?”
“如此说来,你便要逼着老道速下断绝了?”
“不错。当年投入赤血阴阳宗避祸或许是你的权宜之计,但我若是你,当日在下界寻得小师弟,便会不顾一切带着他远走高飞。你分明就是忧心本命精血为阴阳真君所制,又不舍成婴大道,这才让小师弟再次身陷险境。”
江景然如坠云雾,不知阴煞道人与孟虎所言究竟是何意,就在此时,石室外忽然传来了一阵惊呼声,江景然暗道大事不妙,却只见阴煞道人与孟虎四目相对,丝毫未见有慌乱之色。
阴煞道人深吸一口气,淡淡道:“师叔并非是怕死之人,否则也不会命孔绰舍身相救你那小师弟,原本我与阴阳真君有约,我若修成元婴,助其大成吞噬成婴秘法,他便会留下你小师弟一命。不料阴阳真君与我皆小看了那通灵青竹的本事,竟能在归雁峰诛杀了姬无双。眼下你又带着他强行杀入灵雾峰,至此,事情已到了无可挽回之地。”
孟虎冷笑道:“这本就是因果循环之道,如今小师弟是生是死,全在师叔你的一念之间。”
哗的一声,石室大门瞬时大开,几名赤血阴阳宗弟子顿时闯入石室之中。
“孟师哥?怎会是你?难道是你杀了石室外的宗门弟子?”领头的赤血阴阳宗弟子一脸惊骇之色,说话间,手中传音灵符顿时化气而遁。
阴煞道人叹气道:“你为何不出手相阻,难道你真想死在此地?”
孟虎凄然一笑,冷声道:“无妨,我若死在此地,不过也是先行了一步,叫了你十几年的师父,今日就让弟子为你开路吧。”
话音刚落,孟虎唤出手中法剑,瞬时扑向闯入石室的赤血阴阳宗弟子。
“大胆,孟虎你莫非疯了不成?”
孟虎数年前便筑基大成,虽未修成金丹,却也是赤血阴阳宗中有数的高手,几名赤血阴阳宗弟子不过练气期的修为,哪里是孟虎的对手。
飞剑交错,铿锵之声顿起,孟虎斩落对手飞剑,毫不留情的将几名赤血阴阳宗弟子一一诛杀。
擦了一下手中法剑,孟虎冷声道:“师叔,这几人乃是血魂天君门下,不消多时,那厉长空便会赶来此地,你若不想看着小师弟死,就不要再犹豫了。”
“你明知阴阳真君以无上神念在我身上布下禁制,我又如何能与血魂天君一战?”
孟虎摇了摇头,说道:“师父莫非忘了那碎丹结婴之法吗?再说了,即便不施展这玉石俱焚之法,你不是还有赤蛟化形珠吗?”
阴煞道人眼中闪过一道厉色,沉声道:“你真这么想我死?”
“不错。当年我孟虎身受师父大恩,乃是太乙剑门三代弟子中第一个修成筑基境的修士,可如今本命精血为阴阳真君所摄,在这玄空山中虚度了十余年光阴,我依然修不成金丹大道。这些年我无时无刻不在后悔当日所为,修炼之时脑海中不断盘旋心中恨意,这几年修炼之时,我从未达到入定修炼的忘我之境。这都是你欠我的,今日得此良机,我自然要讨回来。”
江景然此时方才明白了孟虎冒死带自己来见阴煞道人的真正目的,当年阴煞道人强行将孟虎带出沧云山,使得孟虎悔不当初,顿生心魔,苦修多年亦难成金丹。今日得此良机,使得孟虎这些年积累下来的怨念在这一刻彻底爆发。
孟虎接着冷笑道:“师叔,你可知小师弟眼下早已沦为了一介凡人,再也不是什么纯阳之体了?”
阴煞道人面色一变,惊声道:“你在胡说些什么?”
“师叔你若是不信,大可以以神识探查一番啊!看看弟子到底有没有说假话。”
阴煞道人面容一沉,似下了决断,沉声道:“我知你心中所想,也罢,既然你煞费苦心布下此局,师叔便成全了你。”
阴煞道人话一说完,瞬时运转躯体真元。真元流转之下,顷刻间一道道若隐若现的禁制浮现在阴煞道人的周身。
眼看阴煞道人一脸决然,似要强行破开阴阳真君以无上神念布下的神通禁制,江景然连忙开口劝说道:“师父,大师哥,你二人恩怨皆因我而起。眼下只需破开灵雾峰后山禁制,见到那被困禁地之中的无相雷音寺神僧,我等未必就找不出一条活路。”
转头望向孟虎,江景然接着说道:“大师哥,听小弟一句劝,师父当初也是迫不得已,如今我等身陷险境,更应该放下过往的恩怨,联手闯出一条生路。”
孟虎凄然一笑,叹气道:“晚了。”
话音刚落,一阵轰鸣声暴起,只见一名长发披肩,长相独特的中年修士猛然破开石室墙壁,出现在了江景然等人的面前,来人正是那赤血阴阳宗右护法血魂天君厉长空。
厉长空双目涌起一道诡异的血色,环视了一圈石室内的江景然等人,惊讶道:“孟虎?想不到你有此胆量,竟敢杀我厉长空的门人。怎么,莫非你还想救你师父不成?”
孟虎似陷入癫狂,全然无惧金丹大乘期修士的神识之威,转身望向阴煞道人,淡淡道:“师叔,我怕是撑不了多久,小师弟的生死就看你如何抉择了。”
扬起手中法剑,孟虎躯体真元暴起,飞身杀向厉长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