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上缚着三指宽的白绫，几乎遮住了我半个脸。
原以为离了瀛洲便会回九重天宫，然，夙彦君却是带着我一路往北而行，且在路上以月神之泪做了药引敷在了眼睛之上。唔，我诚然不曾想到他竟然将草药随身带着。
眼睛又不能视物，着实不方便。然，夙彦君道月神之泪的药性也就那么几个时辰，过了那几个时辰，便失了药性。
因着此前的经验，我估摸这夙彦君又是要寻找哪方神圣。只是现下我眼睛已有了治愈之方，不晓得夙彦君还要寻谁作甚。
夙彦君淡淡道：“寻个人治治你这个六魂不全的毛病。”
我道：“六魂不全又不会死，我这两千年也活蹦乱跳的啊。为甚要治？”其实，我晓得六魂不全不是病，若是能治，当年天君就不必触犯天条以紫鲤救影姬一命了。
“以前或是不会，然九黎壶出来后，就说不准了。若不是我渡了半生修为与你，你因着眼疾一事，恐怕已经一命呜呼了。”夙彦君不动声色道。
我却惊诧了，“你说你渡了半生修为与我？”
夙彦君不语。
我却已明了。原先他渡了些修为与我，我只道他助我于眼疾未愈之时暂可视物，然，我万万没有想到，他生生渡了半生修为与我，为我续命！
“青弋小官，你这么个美人含愁的模样着实含的没甚风韵。你莫要理他。”云泽笑着与我道，“他不过就是想你心里难受，觉得有愧于他。总归是他自愿的，咱又没求他强迫他，何必觉着对不住？”
我不用瞧，也晓得夙彦君必是一脸淡漠，心中有些微酸道：“可我就是难受啊。”
“你若是觉得欠我良多，不若以身相许，我不介意。”夙彦君道，语气中竟带了点笑意。
“三殿下，你可莫要乘火打劫，乘人之危啊。”云泽怒道。
“我跟阿弋说话，干你何事？”夙彦君冷冷道。
云泽气的跳脚：“你不要欺人太甚，过河拆桥啊你。”
“我又没求你强迫你，你自愿跟过来的，我何必觉着对不住？”夙彦君道。我一愣，这话怎的这般耳熟。
“你···你···忘恩负义，胁恩思报的小人。”云泽吼道。
“我忘恩负义，胁恩思报了，你能怎么着？”夙彦君继续道。
我摸了摸面皮，云泽与夙彦君讨论面子这个事，绝对是自寻死路。他恐怕不晓得夙彦君着实不将面子这个事放在心上。
我默默在一旁候着二人从白热化的吵架陷入到冷战。
待得四周一派寂静，火药的味道渐渐被空中的风吹得有些散，揣着声音道：“不晓得我们现在往何处去呢？”
我只晓得，现在是往北行，却不知前往何处。
“不周山。”夙彦君道。
“你去不周山？你去不周山还一路向北？”云泽道。
夙彦君道：“一路向北怎的？”
“一路向北会经过魔界的地盘。”云泽道，“你不要告诉我你不知道。”
夙彦君没吱声。
云泽左手一锤右手道：“你知道？你知道你还要去？”
我愣在一旁可算是听明白了。云泽的担心倒不是杞人忧天。
不周山地处昆仑虚西北，位于天地之际，乃是天和地的支柱。盘古开天劈地之后，清者上升为天，浊者下沉为地。自此，天地处分，四仪甫定。盘古因忧天地清浊紊乱，是以以不周山为支柱，执掌天地。不周山，顾名思义，乃是四处开合之山。上古时期，不周山乃是天界向人间界开放的唯一天路。因其山上常年积雪，地形险恶，凡夫俗子能望者着实稀少，得登天路者自然少之又少。然，仍不乏修道者为见神仙一面前仆后继。
直到，天界放宽天路，不周山才渐渐为世人所冷落。
后来，水神共工以身触不周山，不周山齐腰而断，险些造成天地崩塌。自此天向西北倾斜，地往东南方低洼。日月星辰自东方升起，西方落下。江河湖泊皆往东南而奔腾。
似夙彦君这般，一路向北确是往不周山的方向，只是，沿途必将经过魔界北荒。魔界与仙界向来不和，争战不休，直至五万多年前，紫帝神君现世，将魔界收拾得差点灭了族，才稍稍停息了纷乱。然，此后紫帝神君羽化，魔界经过几万年的休养生息，又开始蠢蠢欲动。
若是被他们发现，天界之人闯入魔界的地盘，恐怕此事不得善了。
云泽道：“我们可以绕路。”前往不周山可纵北海而行，绕过魔界北荒。
夙彦君淡淡道：“不行，阿弋等不了。”
我习惯性地用手摸眼睛，却只摸到缚眼的白绫，有些软软的还带着好闻的药味。夙彦君的意思是我命不久矣。
云泽的声音有些迟疑：“绕路只需多花两日的时间，也不行么？”
夙彦君伸手摸着我的头发道：“我不能用她的生命冒险。”夙彦君的手有些凉，却很温柔，将我的头发抚得很妥帖。虽则他们争论的主角是我，我却不曾插上一句话。
“途径魔界亦是冒险。”云泽道。
“至少我能保她周全。”夙彦君道，声音清淡却不容置疑。
云泽一时无话。
我咳了两声道：“不晓得我们去不周山找谁？”
不周山乃是天界向凡间开放的天路，然则，自水神共工以身触不周山之后，不周山已然毁了一半。夙彦君去不周山又是作甚？
“大地之母。”夙彦君道。
云泽忽然道：“当日你在璇玑宫外跪了三个时辰，你师父元始天尊才肯见你，你不要告诉我，那老头不肯救她，却是着你去找大地之母？”
“天尊不肯救，也没法子。只是说了大地之母四个字。”夙彦君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