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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夙玉、天青

“乌啼鹊噪昏乔木,清明寒食谁家哭。

风吹旷野纸钱飞,古墓垒垒春草绿。

棠梨花映白杨树,尽是死生别离处。

冥冥重泉哭不闻,萧萧暮雨人归去。”

月夜孤清寒冷,一女子独坐凉亭,轻声吟道。

“小姐,又在思念主母了。”另一丫鬟模样的少女问道。

“寒食清明又将至,秋棠,莫忘了帮我准备物品。”那女子回过头来,她脸上的表情十分落寞悲伤,但是影约也能从那道柳眉中看出几分坚强。

“是。小姐也莫伤了身子。自主母去世后这府中也不见得还有其他人会关心于你。”秋棠道。

“秋棠,我说过,此事莫要再提,母亲走了,一切还有什么意义,争与不争,又有何分别?”女子淡淡道,话语中有几分落寞伤感。

“小姐,你就是太善良了。这府上的人真势利,以前主母在的时候,她宽以待人,他们平时得了许多好处,表面上都显得极为恭敬,可是现在主母去世还不到三年,就人走茶凉,个个争着去巴结老爷新娶的二房。”秋棠愤愤不平道。

“你!算了。以前母亲在时,就说你这个丫头性子急,心里藏不住事,还要我以后好好管教你。”女子道。

“小姐,我知错了。”秋棠低头轻声道。

“你何错之有,我倒是很羡慕你,心性淳朴磊落,有什么便说什么。”女子又淡淡道,话语中没有半分责怪,似还有几分赞赏,这倒是令秋棠心中惊讶,她想了想,心中又有话语要说。

“说起主母,她才是真正的大善人,一生信佛,小姐你也是,一直学佛向善,跟着她一起做了不少好事。”秋棠道。

“对了,秋棠,我叫雷管家准备赈济的灾粮,可曾到位?”女子道。

“雷管家已经在办,可是我看到他只落实了三分之二,说是新夫人吩咐的。呸,什么新夫人?我看老爷是鬼迷心窍,娶了如此小气的女人!”秋棠道。

“二娘为人是刻薄了一些,但是待爹爹还是真心的,我能看得出来。所以你以后莫要再和她生气了。”女子叹了口气道。

“对了,小姐,我听说从天上飞来了剑仙。这剑仙为人真好,帮着府尹大人一起赈灾救民呢,人人都说上天有好生之德,派神仙下来帮忙,还说这次百姓有救了。”秋棠赞不绝口道。

“剑仙?”女子又陷入了沉思,以前母亲在时,时常和她讲起这世上的修仙门派,她心中极为羡慕向往。

“是啊,小姐,要不明天你也出门散散心,一起去看看剑仙,听说他们还备有良药,免费为缺钱的百姓们治病。”秋棠道。

要是世上真有神仙就好了,自娘亲去世后,自己早就想离开这里了,女子心中道。

安陆府尹书房内,景大人安坐,另有三人作陪。正对着他的是一名神采奕奕的年轻人,俊脸上时而充满令人沉醉的温暖笑意,时而又变得古朴严肃,另两人是亲兄弟,说是以前做错了事,所以现在要到处行善赎罪。没错,这三人就是萧云和韩北旷兄弟了。

萧云有一次偶遇盗墓的韩氏兄弟,问明原因后便对他们讲了六界之论,邀请他们和自己一起游历天下,到处做善事,积累功德。兄弟二人虽然听得将信将疑,但是被萧云精湛的剑技和仙术折服,又见他的神情极为真诚,故一路相随。

三年下山游历的期限还早,萧云决定暂时不回琼华派,他还有很多大事要提前准备,另外他心中总期待着幻暝界的幽梦能再次出现,能带来好消息。虽然女蜗娘娘承诺一定帮他解决琼华升仙的悲剧,但是她一直没有告知详细计划,只是耐心劝说萧云要静待良机。以防万一,萧云只能先靠自己,尽量先做好万全准备。

“三位少侠可是帮了大忙了,景某代安陆百姓谢谢诸位了。”景大人客气道。

“景大人您过奖了。景大人才是我辈楷模啊,百姓心中的大青天啊。”萧云三人忙离座还礼道。

“身为一方父母官,自然要护卫一方百姓。保土安民,乃吾辈责任!景某以前读书时,最恨尸位素餐之辈!”景大人光明磊落道。

这人倒是个好官,积善之家,必有余庆,难怪后人中会出南方巨富,呀,对了,那不就是自己了。那么此人,倒算得上是自己的远祖了。萧云心中嘀咕道,他脸上表情十分精彩,忽而是自嘲,忽而又变得极为恭敬,看得旁人莫名其妙。

“萧少侠,你真不简单啊,听说还是从修仙门派来的?”景大人又道。

“是的,前辈,我来自昆仑琼华派。”萧云恭敬道。

“前辈?我只不过比你们痴长几岁,你我之间还是以兄弟见称更为适合。”景大人和气道。

“这?好吧。景大人果然洒脱,是书生丛中的真英雄,萧某佩服。”萧云道。

“韩兄弟,你二人这次奔波劳累,为我方百姓出力不少,我一定上表为你们邀功请赏。”景大人又对韩氏兄弟道。

他二人忙开口道谢,心中俱是各种滋味。韩氏一脉世代以盗墓为生,不过恶事也没做什么,但整个族人一直寿数极短,很多人活不到三四十岁就去世了,因此他兄弟二人发誓一定要找到良方改变族人命运,后来遇到萧云,始知原因,这才甘心跟着他一起到处行善,本不求任何封赏,惟愿能感动上天,能改变族人的命脉。以前,他们是官府眼中的盗贼,被到处通缉,现在有机会重新做人,还可能得到皇上赏识,怎不叫人欣喜激动。他二人从此更加佩服和感激萧云。

翌日。

“小姐,你快看,那就是剑仙!”秋棠道。

少女闻声看去,前面不远处就是粥棚,此时围满了衣衫褴褛乞丐般的难民,他们拿着一个破脏碗,互相搀扶着排队前去盛粥。队伍的两边有官府衙役在维持秩序,他们中还有三个衣着普通的年轻人,其中一人气质极为独特,蓝白衣衫,秀发飘逸,背上一把长剑,俊脸上带着股温暖的笑意,极是迷人。他的动作也很温柔,时不时帮忙来搀扶人群中的老者,并不担心弄脏了自己洁净的衣饰。偶尔他还帮忙抱抱孕妇手中被吓得哇哇哭泣的婴儿,也不知他说了什么话,那婴儿居然破涕一笑。他做事的表情极为专注,看得出他从内心里是真正地把这些乞丐般的难民视作自己的亲人,偶尔似乎还能看到他眼中有晶莹欲滴的泪珠。

少女默默关注了很久。这个人,似乎对她来说有股难言的魅力,也许是前生,或者是后世,自己一定和他有着某种关联吧,为何我竟对他生出一种莫名的亲近之感,是因为他的善良,英俊,专注?还是别的?总之,她内心中有种微不可差的异样情愫,她自修佛以来波澜不惊的心湖竟然激起一丝波纹。

“月如!?”萧云觉察到人群中有一道目光在默默关注着自己,他抬头一看,极为惊讶、激动、欣喜。

他的身子轻轻一动,下一刻就来到秋棠主仆面前。

“果然是神仙。”秋棠目瞪口呆,心中十分激动。人群也爆发出阵阵欢呼:“神仙!神仙!”

“姑娘见笑了,在下萧云。”萧云道,他的眼睛一直盯着少女看,似这世上再无他物能入得他眼。

“你认得我?”少女道。

萧云点点头,又摇摇头,没有做声。

“这到底是认得还是不认得?”秋棠不解道,看看两人大眼瞪小眼。

“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想以后能多认识姑娘。”萧云平静道,话语虽然波澜不惊,但脸上的深情和激动还是出卖了他。

“我叫秋棠,这是我家小姐明玉。”秋棠热心道。

“明玉,很好听的名字。”萧云赞道。明玉?夙玉?忽然他想到什么,心中一动。

“小姐可是阴性体质?”萧云问道。

“有劳萧公子挂心,正是如此,娘亲曾说过我是中元节极阴时刻出生,因此生来体质阴柔至极。”明玉道。不知为何,她对此人一见面就有一种莫名的信任。

“那就是了,小姐可否感到身体有所不适?”萧云道。

“并无任何不适。”夙玉道。

“无论如何,这是我琼华派的内功心法,是我从重光长老那边求来的,静待有缘人多时,今日便传于姑娘了吧。”萧云道。

“真的吗?太好了!”秋棠高兴道。

“所谓无功不受禄,明玉怎敢受此大礼?”明玉拒绝道。

“小姐,这是神仙所赐,你就收下吧,万一日后要用到的!”秋棠着急道,还不停的跺脚。

“明玉姑娘,我听府尹大人说过,此处赈灾你府上也出力不少,另外我还听百姓说过,你曾劝自己舅家亲戚过来捐赠赈灾物资,况且你母亲在世时就是此间的大善人,百姓曾受益不少。因此,我想,琼华派的小小心法,又算得了什么?姑娘莫不是嫌弃我出手寒碜?”萧云道。

“萧公子多心了,小女子怎敢,如此我便收下心法,谢谢,只是明玉受此大恩,日后定当报答!”明玉道。

“说什么报答的话,只要姑娘身体无恙,萧云一生足以安慰。”萧云道,丝毫没感觉到这深情的话语在旁人耳中听来显得极为突兀。

“公子明日是否有空?明玉想去东郊祭拜母亲,不知可否……….”明玉邀请道。

“有空,我一定有空的!”萧云道。

青鸾峰下天平村。

一个十几岁的清秀少年正在田野大道上闲逛。

“哼,老夫子,算你狠。”他口中愤愤不平道。

原来,他刚被村中书塾的老夫子从课堂上赶了出来,原因是他上课时不但自己偷懒睡觉,竟然还拉着其他几个顽皮小子赌钱喧闹。

“朗格里格朗……..”一肥胖醉汉迎面摇摇晃晃而来,这是村里的樵夫蔡三刀,不知他又在何处喝得醉醺醺的,他常常醉了就任意倒地而睡,浑然不顾那地上的肮脏。

少年心中正百无聊赖,无处可去,见到那醉汉,心中想到一个极其好玩的主意。

“这不是蔡三哥么?你看,这就到家了,来来来,我扶你一把。”少年迎上去笑道,极为热情。

“云天青,是你这混账小子,怎么,又被老夫子赶出来了?”蔡三刀虽然喝得大醉,醉眼朦胧中却还认得出人来。他任由云天青扶着,舒舒服服的向他身上一靠,那庞大的身躯几乎要把人挤倒在地。谁料云天青的身子依然站得很稳,手上稍稍用力,这两百来斤的汉子倒也不能把他怎样,反而是任由他揉来搓去。

“三哥,你慢慢歇着,我去给你倒杯水。”他把那大汉放在田野边,脸上露出狡黠的笑容。不多时那汉子就已经悍然大睡。

翌日。

“云天青,你给老子滚出来!”

蔡三刀的怒吼声在村子里回荡。

村中人惊得出来看时,只见那莽汉几乎全身****,嘴唇乌青,显然是冻成这样,他的下身草草用几把芦苇遮住,脸上暴跳如雷。大家看得即是惊讶,又讥笑不已,村中的女眷忙红着脸把自家的女娃拉回家中,紧紧的关上房门。

“蔡三,又发什么酒疯!”云村长来了,大声喝道。

“村长,你可是冤枉我了,这次是云天青那混小子捣鬼,趁我喝醉酒,把我衣服扒光了藏起来,害得老子被冻了一夜不说,现在还被全村人看笑话。村长,你可一定要为我做主啊……..”这莽汉子看起人很粗笨不堪,哪晓得他竟然拥有一张利嘴,围观的村民不由心中叹道。

“你这样子,成何体统,还不去找件衣服换上!”云村长威严道。

“可是云天青…….”蔡三刀愤愤不平道。

“去吧,我自会处置!”云村长道。

“等等,村长,我也有话要说!”另一大汉喊道。

“王魁山,你有何话要说?”云村长道。

“村长,您给评评理吧。上次的端午节,我在台上跳得好好的,云天青那小子不知搞了什么鬼,我的衣服居然燃烧爆炸起来,你们看,我的屁股上还有被烧后留下的红印。”王魁山说着就要解开衣服。

“住手!你说的我已经知道了。”云村长忙止住他道。

“村长,我也有话说。”

“还有我。”

“算我一个。”

“……..”

村人犹如炸开的铁锅般纷纷说道。

“停!一个个的来。”云村长极为头疼,心中即是恼怒,又是羞愧,这云天青说起来也是他的本家后辈,说出去他脸上也甚是无光。

“那小子的事我记得最清楚了!从小就不学好,三天两头骗我糖吃!另外还有他明明知道隔壁阿香喜欢我,他偏要和我抢!阿香,我一定不会放弃你的!”村民甲道。

“你们都没我惨!去年云天青和我打赌,输了的人要大冬天浸冰水,结果那家伙耍赖,害我……..害我在床上躺了半个多月。”村民乙心有余悸道。

“……..”

村民你一言我一口的说个不停,可是那个惹祸精似乎得到消息偷偷躲了起来,一直没有露面。

后村一秘密山洞内。

“不好了!天青哥哥。村里人都在说你的不是,村长还说要把你赶出村去!”一少女脸上红通通的,口中不停的喘着粗气道。

“谢谢你,金兰妹子。我才不稀罕这里。我要出去当剑仙。”云天青不屑道。

“天青哥,你真了不起,力气真大。”另一个虎头虎脑的少年道。

“十金,那是当然了,我曾遇到一个高人,他指点了我几招功夫。”云天青神秘道。

“十金,你不会也想出去玩吧?你哥哥一个人看店多累,你母亲年岁也高了。”金兰道。

“金兰姐姐,不,以后该叫你嫂子了,我知道你喜欢我哥九金,我们李家的铁铺向来传儿媳不传女儿,干脆你早点嫁过来,我哥哥就不会那么辛苦了。”李十金道。

“死小子,你作死啊!”金兰嗔怒道,脸上飞起几朵红云。

“呵呵,十金说得没错。可惜啊,整个村子,我云天青看得起的人只有你们几个了。”云天青哈哈一笑道。

“天青哥,羞死人了,你还是先顾自己吧,还有空来笑话我。”金兰娇羞道。

“呵呵,没事,我云天青生来是做大事的人,小小太平村怎关得住我这笼中鸟。假以时日,我一定要像传闻中的剑仙一样,到处游行,管尽天下不平事!”云天青认真道,他整个人似乎变了样般,脸上的神色极为动人,此刻的情景在金兰和李十金脑中牢记了一辈子也没能忘掉。

“天青哥,你能不能带上我一起走?”李十金忽然道,他看着云天青的神色满是佩服和向往。

“你?为什么要出去呢?以你们李家流传下来的精湛手艺,在此地混碗饭吃绝对没有任何问题。”云天青不解道。

“天青哥,你说过,好男儿志在四方。我想出去搜集天下最好的兵器图谱,以后一定将我们李家的手艺发扬光大!”李十金豪气道。

“十金,你变了!我们都会以你为荣的!我支持你!”金兰赞叹道。

“十金兄弟,我果然没看错人!”云天青拍着十金的肩膀道。

“那好吧,咱们分头行动。天黑后我回去帮你们准备干粮。”金兰道。

“金兰妹子,谢谢你,就这样,我回去准备路上的盘缠。”云天青道。

“好,我也回去看看娘亲,这一去,还不知何日能再回来。”李十金感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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