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璧城西的一处隐蔽山谷,遍布奇形怪状的石墩石柱。
五郎高浟手里拿着一块画着路线的木牌,走到山谷深处说道:“出来吧,我知道你在这里。”
话音刚落,一个身穿彩装,脸带夸张笑容的侏儒从暗处摇晃着身子走了出来,朝高浟翻了翻眼睛,用一种阴冷腔调说道:“不愧是天柱大将军的外孙,够胆色!”
高浟懒散的笑道:“我够不够胆色,用不着你来评说。”
侏儒向前走了几步,近距离的看了看高浟的面相,嘴角连带着唇上弯弯的胡须一同上扬说道:“不过看起来缺了些拼搏的劲头啊……”
高浟俯视着这个怪诞的侏儒,用少有的冰冷语音说道:“你说的尔朱氏旧将共同签字画押,准备推举我做世子是怎么回事?”
侏儒走到一个石墩上,纵身挑了上去,翘起一条腿,摇晃着脑袋说道:“你有兴趣吗?或者说,你有这个欲望吗?”
高浟也坐在石头上,从怀里掏出一柄腰扇缓缓扇着说道:“我要先看到证据,才能决定自己能不能做!”
侏儒看到高浟坚定的眼神,哼了一声,从怀里取出一卷白色纱布,双手拿住上下两端,噗的一声抖开在高浟面前,只见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朱红色的人名与手印,总数竟不下三百人左右,其中有很多的官职都并不在底层。
高浟暗自倒吸了一口凉气,原来在高氏的掌控下,竟然存在着如此巨大的不安定因素,以往他虽从父母的言谈话语中感觉高欢对尔朱英娥有些过分尊敬,原以为只是高欢的故旧习惯,但今日看来,这其中却有些不得不然的意味在里面。
侏儒扫了高浟一眼,将纱布重新卷好问道:“怎么样?你愿意做这件事吗?”
高浟挠挠头,反问侏儒道:“你会得到什么好处?”
侏儒叉手昂头道:“这个不用你操心,你只要回答愿还是不愿就可以了!”
高浟皱眉道:“事情这么严重,总要给我点考虑的时间才行吧?”
侏儒笑道:“你不要用借口搪塞我,这种事其实很好决断,有野心就干,没野心就拒绝,有什么可考虑的!”
高浟道:“这么说来,你们只是需要一个傀儡,就像如今的元家皇帝一样垂拱而治的玩偶,那你们找错人了!”说罢站起身来,盯着侏儒下一步的举动。
侏儒见他拒绝,突然嘴唇丝毫不动,用与刚才完全不同的声音说道:“果然是个没种的傻瓜,那你就将性命留在这里吧!”
说罢身形一纵,如同一道奇诡的彩虹般划过半空,冲着高浟当头击下。
高浟急忙向后闪避,持扇的右手捏紧扇柄,嗖的一声,夹在羽扇中的暗器飞出,侏儒在空中无法躲开,只得伸手撑住旁边的石壁,用力一顶,身形顿时向反方向弹出,好似弹簧一般,在山谷的石壁上跳跃前进。
高浟看到侏儒这等诡秘的动作,吓得目瞪口呆,哪还有什么反抗的能力,勉力转过身,拼命朝谷外跑去,边跑边喊道:“救命啊!杀人啦!”
此刻他也自悔平日锻炼身体不够,没跑多远就觉得腰酸腿软,刚才走进来时也没觉得山谷有多长,怎么这时竟然无限延长的就像无穷无尽一般?
侏儒看他似乎没了后招,加快动作向他袭来,高浟回头观望时,足下小石块一滑,登时摔倒在地,想要爬起,却见侏儒已经居高临下的盯着他,向他探出头脸,就连鼻子上的毛孔高浟都能看的清清楚楚,心下一阵恶心。
只听侏儒笑道:“尔朱荣一世豪杰,听说他女儿也是个巾帼英雄,怎么你竟是这种无能无用之辈,活着又有何用?就由我送你归西吧!”手中匕首猛然刺下,眼看高浟已是了无生机。
千钧一发之际,高浟终于抬起左手,腕下用力,又一支袖箭凌空射出,侏儒此时与高浟相距甚近,如何躲闪的及,也亏得高浟惶急之下毫无准头,袖箭擦着他右脸脸颊飞过,带走他一半耳垂。
鲜血迸出,侏儒尖声嚎叫,声音在山谷间回荡,听的人心头一阵抓挠的感觉。
高浟趁机站起身来,不顾一切向谷外跑去,慌忙中长袍被藤蔓挂住,他赶紧两袖一抖,脱去长袍继续向前奔跑。
疼痛使侏儒的恨意更浓,他圆瞪双眼,站在高高的石柱上远远望着向前奔命的五郎高浟,突然间全身骨骼咯咯作响,仿佛弹簧被挤压一般缓缓缩小,本来就矮小的身材竟然又压低了三分之一。
就在脸色憋涨成青紫色的时候,侏儒突然双足用力一蹬,身体如离铉之箭般向前飞出,片刻就赶到高浟的身后,探出一双畸形的尖爪,狞笑着朝高浟肩头抓去。
“五兄蹲下!”
一声突兀出现的喊声传到高浟的耳中,他立刻作出反应,就地向前侧身翻出,连着打了几个滚,这才被一块大石拦住去路。
适才在营地,高浟欲言又止的反常举动引起高淯的疑心,看到他独自一人朝荒无人烟的地方走去,更是放心不下,暗自尾随而来,但山谷崎岖,高淯又不敢跟的太近,不一会儿就失去了五兄的位置。
正在无计可施之际,正好听到那声嚎叫,忙循着声音赶了过来,正好看到高浟被人抓住肩头,高淯马上喝道:“五兄蹲下!”说时迟那时快,眼看高浟已做出蹲下的动作,高淯一向随身携带的惯用短剑立刻飞出,直驱敌人面门。
侏儒应变极是灵活,眼看退无可退的时候,也学着高浟的样子猛地向下用力,就地一滚,他的体型小巧,滚出的距离更远,直到距离高淯不到十步,才挺身站了起来。
“是你!”高淯突然认出了这个外形特异的敌人,此人正是当日在南梁临贺王萧正德府上见过的表演腹语术的侏儒阿多。
阿多狞笑几声,对高淯道:“章武公,多日不见,你倒是看起来生龙活虎,但可曾想过被你们坑害的临贺王此时的处境吗?”
高淯丝毫不被他言语所惑,一言不发,只盯着他身体的动作,从刚才五郎的经历来看,此人必然是个棘手的角色。
阿多见高淯不与他说话,又冷冷说道:“章武公冷口冷心,却不知对待同伴是否也没有丝毫感情,你可还记得使臣元廓和那帮同你一起南下的将士?你可想知道他们之后又发生了什么事吗?”
高淯闻听此言,不由得被他吸引过去,追问道:“他们出事了?”
阿多咬牙说道:“你刚独自逃走不久,他们就被萧衍派来的铜驼骑抓获,全部被擒回建康去了,你这个做将领的,可真是好命,只有自己得出升天,不用管同伴的死活!”
高淯暗自心惊,如果真像他说的这样,那此刻元廓等人性命一定十分危险,但他无能为力,而且战斗时怎能分心,高淯一时心神动摇,立刻被阿多瞅到破绽,双手分别持着短刀短剑,一刺一挥,同时向高淯攻来。
高淯的双剑只剩下一柄,左支右绌抵挡攻势,阿多的招数怪异,如灵蛇般曲折蜿蜒,防不胜防,两人缠斗了十余回合,终于在阿多的短刀一绞一带之下,高淯另一柄剑也脱手而出,眼看避无可避,只得勉力运起般若忏内劲,出尽全力,使出破釜沉舟之力的双拳同时朝阿多身上击去。
阿多看高淯不过十几岁年纪,若不是听断臂的大巫说他是个厉害角色,才不如此谨慎对敌,兵刃也就罢了,又怎能想到他身具异国上乘内劲,心下思量拼着挨他一拳,便能将他挥刀斩于此地,打定主意,竟然不闪不避,仍旧将弯刀朝高淯脖颈中挥下。
只听“嘭”的一声,阿多被高淯震得倒飞出去,同时他的弯刀也嵌进了高淯肩头,二人两败俱伤,各自负痛,阿多讶异的捂着仍然隐隐作痛的前胸,用一种难以置信的口吻说道:“般若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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