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六:鸣豫,凶。——卦十六·雷地豫
壶关在望,本来晴好的天气蓦地飘下一阵雨雪,高淯将头上的风帽压低,以免沾湿眼睛影响了视线。
牵马走进城门,看到路边卖杂货的货郎,高淯突然想到自己似乎从未给李祖娥买过礼物,遂过去瞧了瞧,却没什么看得上眼的物事,暗叹口气,再次跨上马,朝李宅方向而去。
这时耳边传来一声:“南无阿弥陀佛”的佛号,高淯不由得驻马朝声音来处看去,却是一个黑衣僧侣正在沿街化缘求布施。
他将马头调转,朝僧人过去,到了他身边,下马后先施礼道:“请问和尚是隶属净土宗的吗?敢问本山何处?”因净土宗供奉阿弥陀佛,是以才将高淯吸引过来。
那僧人闻言转过头来还礼道:“小施主,贫僧是汾州玄中寺的僧人,正是净土宗一脉。”高淯喜道:“玄中寺吗?寺中住持可是昙鸾大师?”
僧人诧异道:“玄简大主确实曾主持鄙寺,不过已在去年涅槃往生了。”
玄简大主正是昙鸾之号,高淯听了伤心道:“大师果然故去了吗?为何我都不曾听到信息……”
僧人见他脸现凄然之色,微感诧异问道:“小施主与大主相识吗?”
高淯点头道:“我幼时曾寄身大庄严寺,多蒙大师教诲,受益良多,可惜无缘见大师最后一面。”
僧人恍然道:“原来小施主有此缘法,世人如此众多,能得蒙大主教诲,已是了不得的因缘了,佛门无生死,小施主亦不必过于伤心。”
高淯敬礼道:“多谢大师开导,这是我的一点心意,请大师收下。”
说着从怀里掏出一枚银饼,递到僧人手中,僧人摆手拒绝道:“但求斋饭,不受金银,多谢小施主,贫僧不敢领受。”
高淯笑道:“既然如此,也不敢勉强大师,我还有几块干粮,但是已在路上颠簸碎了,却有些过意不去。”
僧人微笑颌首道:“一茶一饭,皆是佛缘,多谢施主布施。”说着稍前移钵盂,高淯忙将挂在马上皮囊中的干粮拿来,放到僧人盂中,这才彼此分手而别。
时近正午,高淯将马拴在李宅门前,走上前去拍击门环。
大门吱呀一声开启,一个面容干涩的老仆探出半个身子,见门口站着个锦衣小儿,堆出一点笑容问道:“小公子是哪位?有什么事吗?”
高淯见他这副模样不由得好笑,暗道这李希宗怎么找了这长相的人做门房,倒是有些衬合家主的酸气。
当下微笑答道:“我名叫高淯,求见你家大女郎。”老仆听了断断续续的说道:“女郎……现在……不……不大舒服,恐怕不能见外客。”
高淯听他说的勉强,不由得起疑道:“怎么不舒服?生病了吗?”
老仆摇摇头,也不多解释,只道了声抱歉,便想将宅门关上,高淯忙伸手顶住急道:“你这老儿,怎么也说不清楚就要赶人?你且去对娥皇说,高淯在门口想要见她,看她怎么说法?”
老仆听他连女郎的乳名都知晓,显然真与女郎熟络,虽然女郎确实吩咐过,却也不敢再怠慢,便躬身答道:“那请小公子稍后,小老儿这就去通禀。”说罢将门轻轻掩上,转身瑟瑟的朝里去了。
高淯哼了一声,叉手站在门口,心想着等娥皇出来迎接的时候,倒要给你这老儿点颜色尝尝!
等了良久,老仆才再次打开宅门,高淯侧头朝院内探看,却没见别人的身影,诧异道:“娥皇呢?怎么没出来?”
老仆依旧干涩的说道:“女郎说了……确实身体不适……今天不想见外客,公子请……请回吧……”
高淯听完直感莫名其妙,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老仆已将大门闭合,最后的咣当一声响,才将高淯惊醒,心中疑窦丛生,暗道:“你李家的院墙还能拦得住我吗?倒要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心头主意已定,依旧寻到上次翻墙的地方,一纵身跃入院内,院中寂静,偶尔几个行色匆匆的奴婢穿过亭廊,也没听到什么话语。
高淯突然想起……自己还是不知道李祖娥的居所位置,不由的好笑道:“看来还得先去找祖瑛这丫头了。”
走到东首第二间屋舍,高淯回头望了一眼,并没人发现自己的行迹,便将房门开了一道缝隙,侧身入内。
房间布置虽然依旧雅致,但与上次所见已有很大变动,看来这位二姑娘倒是个喜欢变化的人。
房中空无一人。
高淯皱眉暗道:“李宅今日怎么了?事事透着怪异,家仆多番拦阻,娥皇又不见我,祖瑛这丫头也没踪影,真是莫名其妙……”
正思索着,只听房门吱呀一声,李祖瑛低垂着头,小小的身影走了进来。
高淯此时藏在屋中放置的小屏风后,想要现身相见,却听李祖瑛烦闷的自语道:“大姊怎么回事?也不见我,也不见他,只躲在自己房里不出声,真奇怪……他好容易来一趟,就给个闭门羹吃!”
高淯听了暗笑道:“这还有个替我打抱不平的呢,小丫头心地真是不错。”又听她又痴痴说道:“小冤家,就知道见大姊,你若说见我,不就进来了吗!”
高淯听了点头苦笑,心道自己果然一根筋,当时变通一下不就行了吗?偏要翻墙做贼,弄得现在匍匐在地,好没脸面。
正想着如何见面,耳中突然听到一声惊叫,高淯忙站起身来,却听李祖瑛惊声道:“什么人?”
高淯忙抬头嘘了一声,凝目之处,却见李祖瑛双手正褪着外裳,露出淡紫色的女儿亵衣,圆睁着眼睛,惊恐的盯着半蹲着的高淯,直到认出他来才长出了口气,忙将外衣又穿回来,红着脸揶揄道:“又是你这个听窗根的小贼,这次怎么改听屏风底儿了?”
高淯讪讪的站起来挠头笑道:“想跟你玩个游戏,结果倒被你吓着了……你怎么猜到我在这后面的?”
李祖瑛撅嘴道:“猜什么猜?看你就不是好人,专门藏在我换衣服的地方,想看什么?”
原来屏风后是李祖瑛换衣服的所在,高淯暗自无奈道:“我还想看什么?你这小娃儿能有什么?”当然这话不敢说出口,笑面如花的顾左右而言他道:“这房间布置与上次变了不少嘛,显得更雅致了,二姑娘真是有才情。”
李祖瑛听了傲气道:“这点小事还值得夸奖?我的本事还多着呢!”高淯点头道:“那是肯定的,二姑娘文武并举,才貌无双,壶关城中,无人不晓。”
李祖瑛听他夸自己,不由得脸颊微红,低头抿嘴而笑,过了会儿抬起头撇嘴道:“又为了见大姊讨好我,哼!告诉你!这次讨好也没用,刚才我去见大姊,她连我都不见呢!”
高淯听了皱眉道:“你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吗?是生病了?”
李祖瑛虽然有些怨他只想着大姊,但姊妹关心,不由得顺嘴答道:“昨天还好好的,我听苏姨说早上大姊见了两个外人,他们走后就这样了……”
高淯奇道:“见外人?你父兄呢?怎么一个不见?却让她去迎接?”李祖瑛听他连续提问,不由得恚道:“不知道不知道,有本事你自己去问她!”
高淯不知她为何突然发怒,愣了一会才期期艾艾的说道:“那你也得告诉我她住那间屋吧?”
李祖瑛打开门,指着左手边第三间屋恼道:“你心上人就在那儿!快点走!懒得理你!”
高淯望着那扇紧闭的房门,回身再想与李祖瑛说话,李祖瑛却已跳到榻上,落下帘幕,不与他多说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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