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太后的心思
春光旖旎,满室盈香。
烛光渐灭,心潮渐平。
两人一夜缠绵。
半夜,纳兰子书累极睡去,而轩辕非雍,一夜未眠。
一遍又一遍,唇不离,手不松,他搂着她的身子,感觉到怀中女子娇软的身躯,心中暖暖的,满足得一颗心就要化开。
望着她素净恬静的容颜,他恍惚得犹如梦中。
多少次,多少夜,他都想着这样抱着她,相拥入眠。
而此刻,她真的在他的身边。
修长手指抚上她的眉,她的眼,她的鼻,她的唇,看着她的眼眸温柔得如水微漾,潺潺流动,化成涟漪缓缓地淌开……
书儿……
他低喃,温热的气息吐在她的耳边,虽知她听不见,可满腔的情感已经控制不住地蔓延开来,挡也挡不住。
细看她的容颜,那份清淡雅致的气质依然,温和的表情一如既往,只有那眉宇间的一缕忧愁,若隐若现,似乎怎么也挥之不去。
心头一痛,他轻轻地在她的额前落下一吻,然后便是一声轻叹。
还记得那****说的话。
她说,我原谅你,可是并不代表我们可以重来。
她说,轩辕非雍,你还是不明白。
她说了那么多,那强装的坚强,那平静表情下的忧伤,看得他阵阵心痛,然后便是长久的无言。
回来后,他想了很多,他在想,想她的一言一行,想如何才能够赢得她的心。
不同于以前,书儿确实变了。
以前,一步一步的卑微,仿佛他是天,她是地,就算是难过,也只是躲在角落,独自垂泪,不肯敞开心扉。
而现在,那淡然的表情下,却多了几分坚毅的意味,那份清淡,那份决绝,那清澈澄亮的眼眸,仿佛在说,就算忘却爱情,孤身一人,她仍旧生活得宁静安稳,无波无绪。
她的改变让他震惊,但更让他动心。
有时候,他在想,也许在一开始的时候,他已经爱上了这个雅致温婉的女子,只是不曾发觉,直到她一步一步地走远,才猛然惊觉。
不然,为何无数个夜晚,想到从此以后,只能是陌路,他的心就痛得绞成一团,就连在睡梦中,也痛到不支,直至大汗淋漓,半夜惊醒。
所以,他真的……
不愿再放手!
可是,她对他依旧抗拒,就连今夜,也只因为她被下了药,若没有轩辕御羽这个小鬼,不要说是今夜,只怕是两人单独的见面,也是徒然。
书儿……
一声呼唤一腔情,仅仅是看着她,怜惜之情便由心底涌起,揽过她,低下头去轻吻她的唇,低声道,“究竟要怎样,你才能回到我的身边?”
低哑的声音响在她耳畔,她长长的睫毛不安地动了动,接着,眼睛缓缓地睁开……
入眼,便是轩辕非雍绝色的俊脸,以及他眼中罕见的,温光若水……
她愣了一愣,眼睁睁地看了他好一会,然后,忽地惊叫一声,慌忙从床上爬起,顺手抓过被子盖在身上,迅速地退到床角,脑袋也逐渐清醒了大半……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还有,为什么我们会是这个模样?”平常的沉静淡然已不复存在,现在的纳兰子书,只有对现状的难以接受与惊慌失措。
“书儿……”
从她醒来,到她慌慌张张地挣脱他的怀抱躲到角落,他一直静静地看着,只是每看她一个动作,心便痛上一分。
她的反应,怎么看都不像是欢迎,那眼里的惊惧,一点一点地刺痛着他的心。
她,就那么恨他么?
“你不要过来!”她双手紧紧地攥紧被子,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唇死死地咬着,目光自他身上转了一圈,落在凌乱的床上,然后移到地上那散落的已被撕碎的衣物,再回到他的身上,眼里渐渐地有了泪意。
“书儿……”他看得心痛,往前移了移,见她立刻紧张地往里躲了躲,眸光一黯,叹道,“你不用躲,我不过去就是。”
纳兰子书仔仔细细地看了他一会,咬了咬唇,深吸一口气,平复一下心情,慢慢开口道,“轩辕非雍,你为何要如此待我?”
她的语气是那么冷,冷得彻骨,他心中狠狠地一疼,望着她,眼中尽是难言的忧伤与无奈,“书儿,昨晚的事,你都忘记了吗?”
她一愣,思绪回到昨晚,似乎是在回去太子殿的路上,她忽然觉得身体不太对劲,而半途,御羽忽然轰然倒地……
猛地一惊,她抬眼,急急地问道,“御羽呢,御羽他怎么样了?”
她的担心落在他的眼里,他眸光又是一黯,低低地叹息一声,“他没事,想必现在已经醒了,书儿,昨晚你也被下了药,你感觉一下,身体还有没有什么地方不舒服的?”
药?什么药?
思绪继续翻涌,依稀记得,她全身发烫,异常难受,在来栖的搀扶下进了雍王府,然后便遇见了他,接着便是……
耳根,渐渐地发烫,然后便是脸庞,每回忆一段,她的脸便烫一分。
她握着被子的手攥得更紧,纤细长指根根发白,唇微微咬着,目光有些涣散,似乎是极其震惊,不能接受摆在眼前的事实。
轩辕非雍叹了口气,“书儿……”
纳兰子书这才想起他方才说的话,微微动了动身,除了全身像散了架似的酸痛,似乎并无不妥,于是低低道,“没有。”
等等——酸痛?
终于意识到什么,纳兰子书的脸迅速地一红,从身体的酸痛程度来看,不用回想,就已经猜到昨晚发生什么事了。
轩辕非雍走下床,穿戴好衣服,这才转过头看着她,轻轻地说,“昨晚之事,虽是为了救你,但终究是我趁了你之危,你如果要怪,我不会有异议,书儿,不管你如何恨我,但我真的没有办法看着你承受痛苦。”
纳兰子书无语。
偏过头,将脸贴于冰凉的被子之上,咬着唇,垂了眼,低声道,“我知道了,你救了我,我很感激,只是王爷,昨晚之事,就只当是一场梦,从来没有发生过吧。”
身体微微地颤了一下,他弯起嘴角,下唇上一排整齐的牙齿印,一抹苦笑若有若无。
“只当是一场梦吗?书儿,如果这是你的心愿,那么我便如你所愿。”
一转身,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房门。
只是转身的那一刹那,那黑如墨的眸子,一点星光也无,只有忧伤与悲哀深深地染上。
纳兰子书愣在当场,攥着被子的手微不可见地颤了一下,看着他的背影渐渐走远,眼角悄悄地渗出泪来,一滴一滴地落在被子上……
闭着眼,轻轻地呼吸,一声一声,将头埋于膝盖,双手环抱着身子,像是怕冷般,缩成一团,一颗心绞在一起,几乎痛到不支。
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
似乎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门轻轻地被敲响,她抬眸,满腔的哀伤硬硬地咽下,开口道,“谁?”
一个清脆的女声响起,“奴婢是来服侍王妃起床的。”
王妃两字,从她口中,好像是那么的理所当然,但此刻听在她耳里,心里却渐渐地悲凉,难受得想要掉泪。
正想拒绝,余光瞥见地上破碎的衣服,叹了一口气,只好应道,“进来吧。”
在丫鬟的服侍下洗漱完毕,等穿戴整齐站在铜镜面前的时候,纳兰子书愣住了。
水蓝色的衣裙,朦胧的色调,清新的气质,青丝轻挽,水蓝绸带随意挽了个结,一根淡蓝色的古簪斜插发间,轻柔的颜色,清冽的气韵,犹如空谷幽兰,雅致灵秀,幽香淡远,素净空灵。
这,真的是她么?
知道自己的容貌姿色处于何种水平,所以从来不会不自量力,就算是换了身衣服,绫罗绸缎在身,也不过是添了些许的贵气,证明了名门的身份,与气质无关。
所以她从来不在意服饰,总是越简单越朴素为好,不鲜不艳,穿着舒服,观之亲切。
可是这套衣裙……
那飘渺的水蓝,那朦胧的意韵,简单却不失雅致,明澈中又略带忧伤,穿在她身上,竟生生地平添了几分娴雅悠远的气质。
“王妃。”一旁的丫鬟忽然微微一笑,稚气未脱的脸上尽是惊艳的神色,“这套衣服,也就只有王妃才穿得出韵味,王爷的眼光真好。”
纳兰子书一怔,“这套衣服,是他买的?”
丫鬟点点头,“不止这套,念书苑里还有很多衣服,都是王爷亲自挑选,命专人亲自剪裁的,听说,那都是王妃喜欢的样式。”
纳兰子书已经震惊地不知道怎么说了。
转过身,她低眉,掩去眼中千般思绪,低低地说,“走吧。”御羽应该已经醒了。
他的心思,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周全而细致。
那样残酷冷情的一个人,不要说为一个女子亲自准备衣物,就是对一个女子温柔呵护,只怕都是不可能的事。
可是今天,他却做了她认为不可能的事。
说不感动,那是骗人的。
只是她与他已成陌路,他此番行为,又是出于何种心思?
莫非他早就笃定,有朝一日,她一定会回到这里么?
思绪转了万千回,等到见了轩辕御羽,她仍然没有理出一个答案。
一阵惊艳过后,轩辕御羽扫了一眼轩辕非雍的脸色,笑得无比邪魅,“皇婶,今天的你,真的很美,你看,大家都看痴了。”尤其是某人。
一边的轩辕非雍自她出现在门口,眼睛就一直没有离开过她,漆黑的眸子里,温光若水,水漾般的温柔,浓得化也化不开。
他张了张嘴,上前迈了一步,正要开口,纳兰子书却直直地越过他,从门口到屋里,连一眼也没有看他。
轩辕非雍愣在当场,迈出的脚步就那么僵在半空,怎么也收不回,手指微不可见地颤了一下,眸光一寸一寸地暗淡。
纳兰子书却只当没有听到他的赞美,蹙着眉头关切地问道,“御羽,你没事吧,昨晚到底是怎么回事?”
轩辕御羽瞄了一眼黯然神伤的某人,心中暗叹,皇叔啊皇叔,亏我不惜牺牲自己,为你争取了这么好的机会,你不好好也就罢了,怎么反倒越弄越僵了?
面上,却是笑道,“我没事,倒是因此而连累了皇婶,御羽真的很不过意不去,方才我听皇叔说了,皇婶似乎也中了毒,现在你感觉如何,还有没有什么地方不舒服?”
说起中毒,纳兰子书想起昨晚的缠绵,脸上不禁一红,摇头说道,“我也没事,只是那些是什么人,竟敢暗算你。”
看见她的神色,轩辕御羽的眼眸里闪过一抹得逞的光芒,看来,昨晚两人还是进展得不错的嘛,他就知道,有他帮忙,皇叔必定会马到功成。
只是,事情既然顺利发展了,为何当事人的脸色还是那样呢?莫非其中有什么隐情?
又说了一些话,不知不觉已是午膳时间。
纳兰子书拒绝了留下来用膳的请求,辞别了众人出了雍王府。
等她走后,轩辕御羽戏谑的声音响起,“皇叔,想不到你居然亲自为皇婶挑选衣服,啧啧,真是大开了眼界,不过,今天起来,你们两人的脸色怎么怪怪的,昨晚应该进展得不错啊,可是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轩辕非雍望着门口的方向,半晌,轻扯唇角,苦笑,“她说,昨晚之事,只是一场梦,就当从来没有发生过。”
轩辕御羽微微一愣,看向他的脸色,笑容微敛。
老实说,昨晚一事,他是已经下了猛药了,他们若是相爱,一夜缠绵之后,应该会破镜重圆,可是做到了如此地步,她如果还是毫不心动,那么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她受过的伤害太深了,深得她不肯再付出真心。
其实他们的事他也略有耳闻,但个中的曲折隐情,他却知道得不甚详细,也许,真的是太痛,不然,依皇婶的性子,她绝对不会无动于衷。
“皇叔,一年前你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难道真的不能挽回了么?”
闻言,轩辕非雍脸色一僵,半晌,却是轻轻地笑了,那黑如墨的眸子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深深地隐了去,他转过身子,目光落在窗外那波澜不惊的湖面上。
“我原以为自己运筹帷幄,掌握着一切,包括女人的心思,可是我却不知道,原来我错了那么多,错得那么离谱。”
低下头来,苦笑,“她的苦,都是因我而起,她遭受的伤,也是由我造成,后来,她说她原谅了我,可是她却不知道,她的原谅,对我来说,却根本开心不起来。”
深吸一口气,“因为她说,就算是原谅了,也不代表可以重来。其实,我倒宁愿她一直恨着我,这样,我起码知道她还在介意,还会在乎,还会记得轩辕非雍这个人,可是她一句原谅,却似乎连这点仅有的联系都没了。”
轩辕御羽静静地听着,说不出话来。
两人一阵默然。
半晌,他挑了挑眉,清了清嗓子,笑道,“皇叔,我也该回宫了。至于皇婶的事,如果有需要我的地方,尽管开口。”
轩辕非雍点了点头,忽然想起昨晚云闭月的话,于是说道,“我也要去宫里一趟,母后那边,很久没有去了。”
两人便一道回了宫。
轩辕御羽因为怕太后念叨,所以很快就闪了。
轩辕非雍无奈一笑,一个人往太后的寝宫走去。
“雍儿。”太后见了他,顿时眉开眼笑,“你很久都没有来了,哀家还以为,你已经忘了我这个母后啦。”
太后是当今皇上的生母,因先皇的淑妃早已不在人世,所以在轩辕非雍十二岁那年被接回宫中,都是由她照料,因此对轩辕非雍来说,她是仅此于母亲的存在。
“儿臣参见母后。”轩辕非雍揖下一礼。
太后微微一笑,向他招招手,“雍儿,在母后面前,不必拘礼,来,过来这边坐,陪母后说说话。”
“嗯。”轩辕非雍点点头,在她身边落座。
太后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他一边,笑着牵过他的手,叹道,“一眨眼,你已经长得如此出众了,还记得小时候,你总是孤僻漠然,谁也不肯接近,幸好,这些年来,你变了些,脸容也不像当初那样冷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