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风微，波澜起
皇上笑着，“皇弟，恭喜啊，你就要当爹了——”一转头，却硬生生地愣住，这个素来目空一切的皇弟，一动不动地愣着，莫非是石化了？
“皇弟？”皇上推推他，试图唤回他不知神游哪里的魂魄。
“书儿！”终于回过神来的轩辕非雍忽地离座，大步向纳兰子书奔过去，全然不顾历尽艰辛将他唤回现实的某皇。
眼角微微地抽了抽，某皇灰溜溜地坐回椅子上，算了，念在他未来的外甥的面子上，他就大人大量不与他计较了。
“书儿，书儿，你真的、你真的……”他蹲下身子与她平视，一双黑眸亮如星辰，只是言语，却是激动得无半点伦次。
纳兰子书自己也是震惊不已，一阵恍惚之后，她回过神来，看见轩辕非雍一脸的紧张与兴奋，不由觉得好气又好笑，“非雍，还没有确定呢，谁知道是不是真的怀孕了，你快起来，不要让人看了笑话。”
“一定是的，书儿你真的怀孕了，相信本王，本王说有，就是有。”他神情倨傲，一脸理所当然。
纳兰子书无奈失笑，“可是非雍……”唉，她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他才好。
“若只是确定，这又有何难？”掉转头，瞪了坐在上座的皇上一眼。
皇上咳了一声，很是识相的点点头，扬声道，“来人，宣御医。”
一阵紧张的忙乱之后，在众人期待的目光，尤其是在有修罗之称的雍王爷强烈的逼视下，御医颤抖着声音宣布：“恭喜王爷，贺喜王爷，王妃确实已有一个多月的身孕。”
等到那道强烈的视线从他身上移开，他连忙轻吁一口气，顺便擦擦额上的汗，天，就是给后宫妃子看病也不会这么紧张，这个修罗王爷全身上下散发的气场，果真不是假的。
还好王妃真的是有喜，假如结果不如他所望，只怕自己真会被他当成是庸医而一下就把他的脖子给咔嚓掉了，呜呜，幸好。
“恭喜相公，恭喜姐姐。”子桑婉款款地来到他们面前，微微一笑，美丽的容颜不见一点愤恨或是嫌弃。
“书儿，你说咱们的孩儿是男孩还是女孩？”完全沉浸在快乐中的轩辕非雍根本就没有听见她的话语。
子桑婉眼眸一黯，然而脸上的笑容却是不减，只是那如花的笑靥，却不曾达到眼底。
纳兰子书看向她，笑容微微一顿，轻声道，“谢谢。”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她娇柔怯弱的模样，纳兰子书总觉得心情不太好，而且，隐约地感觉到不安。
或许，她真的是有点怕子桑婉。
怕她笑脸背后的手段，无声无息，杀人于无形。
“哦，是婉儿啊……”轩辕非雍掉转头来，看见是她，笑着说，“待会你先回府吧，我会命人送你回去，书儿她现在身子诸多不便，我得呆在她身边。”
子桑婉长长的睫毛颤了一下，“嗯，婉儿知道了，那姐姐她，就有劳相公你照顾了。”她低着头，声音柔和温顺，看不见脸上的表情。
倒是一旁的纳兰子湘，了然地看了子桑婉一眼，微微地沉下了脸。
“书儿。”待到曲终人散，纳兰子湘将她拉至一旁，悄悄说道，“你如今有了身孕，身价更不比从前，姐姐看了王爷的态度，他似乎高兴得很，这段时间想必也会对你宠爱有加，但是，你要听姐姐的话，万事要小心，尤其是饮食方面，一定要让自己身边的人张罗，万不能给别人可乘之机，知道吗？”
回到府中，轩辕非雍小心翼翼地将她拥入怀中，怜惜地说，“书儿，要不，你还是搬来我的居所吧，你如今有了身孕，饮食与行动皆不像以前，我实在是担心你……”
“没事。”纳兰子书微微一笑，有些眷恋地依偎在他的怀中，老实说，她从来没有想过他会高兴成那个样子，一直以为，他只将心放了一半在她身上，而另一半，在子桑婉那里。
“可是……”以前对她一屑不顾，自然没有觉得这个偏僻的别院不好，可是现在他对她……上了心，实在不忍心再让她住在这宛如冷宫一样的别院。
“别院的环境很幽静安宁，我很是喜欢，而且，青蕊会把我照顾得很好的。”她微微一笑，不知不觉间，她已经习惯了住在这里。
其实，她也不是不想和他住在一起，只是她从来没有忘记他身边还有另外一个女人，为了不节外生枝，她还是安分些好。
“既然你喜欢，那好吧，只是，如果有什么需要的，一定要和我说。”
“嗯。”她微微颔首，想起姐姐的告诫，忽而安静起来。
“怎么了，书儿，哪里不舒服吗？”察觉她的安静，轩辕非雍以为她怎么了，神情有几分紧张。
“没事。”纳兰子书轻轻地对他笑了笑，不管怎样，这些事自己知道就好了，并没有必要告诉他，引起不必要的纷争。
“姑爷……姑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两人之间的温馨，云歌跌跌撞撞地冲出来，俏丽的脸上尽是惊慌，“姑爷不好了，小姐她……她……她晕过去了……您……求您快去看看小姐……”
泣不成声地说完这一段话，也许是累极，也许惊慌所致，云歌扑通一下就跪在了轩辕非雍的面前。
“婉儿晕过去了？”皱起眉头，还来不及问清原因，身体已经先行动了一步，松开纳兰子书，轩辕非雍飞快地对她说了句，“书儿，我去看看，你乖乖的，先回别院休息，知道吗？”然后，便大踏步地往子桑婉的院子奔去。
“”还没应答，见他已经走出她的视线之外，纳兰子书轻轻苦笑了一下，望着剜了她一眼的云歌，忽然觉得有些悲哀。
“小姐。”青蕊担忧地看着她。
“起风了，怎么忽然间觉得有些冷呢？算了，青蕊，我们回去吧。”纳兰子书轻轻地笑了笑，有些茫然地看着轩辕非雍消失的方向。
他，终究还是在乎子桑婉的吧，不然，他为何表现得那样慌张？
也是，终归是青梅竹马，相伴十几年的感情，不是说淡就可以淡了的。
只是，明明理解，为何她的心疼得发紧？
婉妃苑。
这是轩辕非雍特意为子桑婉建造的别院，原因无他，只是当初子桑婉说了一句自幼体弱寒意不禁，轩辕非雍心生怜惜，便命人建造了这座冬暖夏凉的别院。
其实，轩辕非雍并不是没有想过一视同仁，只是纳兰子书说了，她喜欢别院，不想改变，在她的坚持之下，他才作罢。
只是纳兰子书的心思他岂会明白？
争风吃醋，尔虞我诈，从来都不是她的风格。
若是真心就罢了，若只是为了公平，那她宁可不要。
话说轩辕非雍急匆匆地到了婉妃苑。
床上的女子眼眸阖着，脸容苍白，往日红艳的唇上并无半点血色，她安静地睡着，神情似是倦极，憔悴得不成样子。
轩辕非雍的心微微一疼，婉儿自幼体弱，从他们相识的那一刻起，她便动不动就晕过去，常常让他感到心疼不已。
“方才还是好好的，怎么一回来就晕过去了？莫非是你侍候不周？”轩辕非雍睨了战战兢兢的云歌一眼，冷冷开口。
“姑爷冤枉啊，奴婢从小跟在小姐身边，一直尽心尽力侍候，哪里敢有半点懈怠。”情急之下，云歌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以示忠心。
“哼。”虽然知道她也不敢造次，但轩辕非雍还是冷哼了一声。
“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坐在床沿，抓起子桑婉的手，他冷漠开口。
云歌踌躇了一会，脸上闪过几分犹豫的神色，呐呐言不敢开口。
“本王在问你！”轩辕非雍怒视她一眼，哼，真是不长进的女婢，主子说话，居然敢不理不睬。
咬咬牙，像下了很大决心似的，云歌终于开口道，“王爷久不来婉妃苑，自然不知，这段时间，小姐天天食不下咽，寝不能寐，原本底弱的身子更加消瘦，可怜小姐日夜念着王爷，可王爷只想着王妃那边，对小姐根本不管不顾，可怜小姐日盼夜盼，还是盼不到王爷的身影，被思念束绑的小姐，怎能不病，怎能不伤？”
顿了顿，她忍不住哽咽道，“今天是皇上的盛宴，小姐本来还是开开心心的，因为总算可以见到王爷了，谁曾想，谁曾想……王妃忽然有了身孕，大家都对她关怀备至，尤其是王爷，一副心思全在王妃的身上，全然不顾我家小姐有多伤，有多痛，最后居然还要小姐一个人能回府，想必小姐伤心过度，一时想不通，气血攻心，这才晕了过去……”
抬头，见轩辕非雍脸色阴沉地看着她，云歌干脆把心一横，跪在地上说道，“奴婢求王爷，念在小姐对王爷的一片痴心，请王爷分一点关怀给小姐，以慰小姐的思念之心，求求王爷了！”
说到最后，已是怆然。
轩辕非雍看着她，一脸冷然，“云歌，你好大的胆子。”他在怪她的逾矩。
“奴婢不敢。”云歌深深地磕下头去，“云歌自知逾越了，王爷若要责罚，奴婢绝不会有半点怨言，但是，求求王爷，请你多爱小姐一点。”
倒是个忠心的奴婢，轩辕非雍淡看她一眼，语气已不像先前冷硬，“好了，你下去吧。”
“王爷？”云歌抬头，还要再说些什么。
“罢了。”轩辕非雍摆摆手，“你先下去吧，至于婉儿，你不用担心，她既是本王的妃子，本王便就不会丢下她不管。”
云歌脸上一喜，“谢王爷，奴婢这就告退。”
恭敬地退出房外，云歌不忘顺手关上门，留给只属于他们两人的空间。
“婉儿。”轩辕非雍牵起她纤细莹白的手，心中疼惜，无奈道，“明知会伤身，你又何必呢，唉。”
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抚上她苍白的脸容，他心中叹息，终究，是他负了她。轩辕非雍啊，早在她遭受毒苦的时候，为了救她，擅自强占了她的身子，便承诺照顾她一生一世的，不就是你吗？怎么现在，为了书儿，却丢下她一边不管了？
书儿，想起书儿，他心中低喃几声，脸上不由显现出几分柔情，是啊，书儿是他的妻子，是他的王妃，对于这个闲雅清淡的女子，他是越来越着迷了，可是婉儿呢，婉儿也是他的妻子，他又给了她什么？
这段时间，他似乎一直都在别院那边过夜，而从来没有顾及过她的感受吧，当然，他也理所当然地没有想起过她，哪怕只是一瞬。
正确的说，这段时间，他压根就忘了自己还有另一个妻子，一个柔弱到需要他保护的妻子。
也许，云歌说得对，他应该多爱她一点，妻妾之间，丈夫本来就应该雨露均沾，不是吗？
至于书儿，身为纳兰默凉的女儿，知书识礼，温顺柔和，所以，她应该谅解才对，而且，就算不能谅解，只要他多珍惜她，多宠她一点，想必她也没有任何怨言了吧。
雨露均沾，公平对待，也许，这样对谁都好。
她不会埋怨不公，她也不会因失宠而心痛晕倒，而他，也免去女子争风吃醋所带来的烦忧。
“婉儿……”他低头在她苍白的唇上烙下一吻，“不要再伤心了好不好，你的心思，本王明白了，你放心，从今以后，本王不会再弃你于不顾，你忘了吗，自那日起，你便是本王的女人了，本王承诺过，要照顾你一生，你都忘了吗？”
帐内纱影微摇，轩辕非雍垂眼，望着床上的女子，微微拧眉。
虽知她对自己的感情，但，实在没有想到，这份感情那么深。
他以为，只要娶了她就可以了，不必他事事亲为，王府中的下人自然会为她打点好一切。
于是，在与书儿相伴的日子里，他逐渐淡忘了她。
只是，他低估了她对自己的感情，也高估了自己。
纵是个无情的人，然而他发现，对于子桑婉，终究还是狠不下心，对她无情。
也许，他并不爱她，或者说，从小，他便将她当做是妹妹，一个体弱多病，需要他去爱护的妹妹。
也许正是因为这样，他才无法扔下她不管吧。
睫毛轻轻颤了颤，子桑婉悠悠醒转。
“相公？”突然映入眼帘的是一张丰神俊朗的脸，子桑婉呆了呆，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轩辕非雍低了眼，“婉儿，你醒了？身子可好些了？”
眼看他的俊脸逐渐靠近，她的心怦怦直跳，手缓缓地绞着被角，缓了半晌，朱唇轻启，轻声道，“好些了……相公，你，怎会在此？”
她低头，眼角却偷偷地瞄着他的俊脸，一双翦水杏眼里，盛满痴痴的柔情。
这个男子，是她从小便爱着的啊。
恋着他那如月昭昭的俊美，恋着他那冷然桀骜的凛然气势，恋着他那份渗入骨髓的无情，恋着他的唇，他的眼，他的整个人……
就连梦里，也幻想着与他一起生活的日子，如今，如今，梦想终成事实，可是那该死的纳兰子书——眼帘一垂，她迅速掩去眼中陡闪的狠厉，然而忽地抬头，柔柔地看着眼前的男子，心中已有计较。
“听说你晕过去了，我便过来看看。”轩辕非雍柔声开口。
“对不起，让相公担心了。”她低低地说着，手绞着被角，抿了抿唇，迟疑又迟疑，终究还是抬起头，眼里，已有了泪意，“相公！”
轩辕非雍微微一愣，不明白她突然之间怎么了。
“婉儿，是哪里不舒服么？”
“不是的，相公。”朝床内侧退后几步，她头压得极低，肩略颤，“相公，婉儿没事了，你还是快些回去姐姐那里吧。”
轩辕非雍拧眉，对于她的反应更是茫然，“婉儿，你到底是怎么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