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新婚之夜
“没有，我只是随便问问。”她虚笑一声，不敢再擅自开口，因为她知道他在生气。
轩辕非雍深深地看进她的眼睛，“她是翰林院士子桑宸的独女，而子桑宸，是我与皇兄幼年时的老师，那时，婉儿一直跟在老师的身边。”
她的确是个好女子，年幼的她更是心地善良，单纯天真。
那时娘刚去世，他被接入宫中，陌生的环境让他孤僻待人，除了皇兄与婉儿，他从不对人打开心扉。
想起娘，他的心一痛，眼里闪过一抹殇色。
“哦……”他在陈述往事，然而脸上的表情似乎是陷入缅怀的悲哀中，她不知道他曾经经历过什么，但是她知道，他经历的那些事有人知道，而子桑婉，是其中之一。
她也想抚慰他的伤痛，然而她不能，因为现在的她，没有资格过问。
他要的，只是一个不给他添任何麻烦的妻子而已。
一阵沉默。两人之间的气氛充斥着些许哀伤。
忽然，外面传来嘈杂的声响，隐隐地还听得有人的呼喊声。
轩辕非雍皱皱眉头，谁敢在府中喧哗，找死？
嘈杂声更近了，下一刻，院子里的大门已经被人从外面撞开，一个身穿翠绿衣衫的妙龄女子闯了进来，她的身后，还跟着来栖几人，看他们的神色，应是想拦着那名女子，却最终不知道是因为什么而没有拦下的。
轩辕非雍眼眸微眯地瞪着眼前一干人等，正想发作，那个女子喘了口气，神色大为慌张地说，“王爷……小姐她……她……求王爷……救救……小姐……”
她上气不接下气地说着，声音几近要哭出来。
“你家小姐现在在哪？”轩辕非雍霍地起身，一脸肃冷。
纳兰子书从来没有看过他这个模样，他口中的那位小姐……是谁？
云歌终于喘过气来，话中已有呜咽之音，“王爷，我和小姐本来打算去赏红叶，本来，红山路途偏远，奴婢并不赞成小姐只身前去的，最起码也要邀上王爷，可是……”她怨责似的瞥了纳兰子书一眼，继续说道，“王爷不肯陪小姐去，小姐无奈，只得与奴婢两人前往……”她越说越哽咽。
邪佞的冷幽眸子瞪着他，轩辕非雍一脸不耐，“本王没空听你在这里哭诉，说，你家小姐呢？”
若婉儿出了什么事，他一定要治她拖延时间之罪。
被他冷冽的气势震住，云歌浑身一僵，勉强止住哭泣，“半路上，我们遇到几个登徒子，小姐她……她被他们抓去了，奴婢是拼了命才得以逃出来报讯，王爷，求你救救小姐啊，若再晚一点，小姐的清白恐怕……”
往后的话她再也说不下去，因为她的眼泪落得更凶。
而轩辕非雍，早已在她说到重点时，飞也似的奔出了别院。
没有交代一句，更没有回头看她一眼。
外面的嘈杂声更盛，纳兰子书知道，那是王爷在集结府中的卫士，为了子桑婉。
一切又归于寂静。
“你就是纳兰子书？”略带尖利的女声响起。
纳兰子书抬眸，她听得出她话里浓烈的怨恨与鄙视。
云歌恨恨地咬着牙，“如果不是你，王爷就不会拒绝与小姐出游，如果不是你，小姐就不会因为伤心而自怨自艾，如果不是因为你，小姐就不会冒着危险一个人去红山，纳兰子书，我告诉你，如果小姐有什么三长两短，王爷一定不会放过你！”
她不说他们，她只说王爷，从她话里的自信，可见王爷有多重视子桑婉。
心，微微地疼。
可纳兰子书竟然笑了，“像你如此忠心的婢女，怎会丢下自家小姐而逃回来？”如果是换了她，青蕊一定会守在她的身边，誓死保护她，绝不会让她一个人落在他们的手中，承受那种恐惧。
两个人，也许还能逃出生天。
一个人，只怕已是陷入绝地。
除非，背后另有隐情。
云歌一窒，脸上有几分恼怒，“你不要胡说，我逃回来，只是为了救小姐！”
看着她衣服张牙舞爪的自卫姿态，纳兰子书淡淡地笑了笑，对她的说辞不可置否。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子桑婉她到底真是伤心所致，抑或是无知？
也许，两者都不是……
摇了摇头，努力地微笑了一下，她转身走进房里。
身心已是倦极。
和衣躺在床上，却是怎么也睡不着。
翻了个身，看得见窗外隐约的绿色，她呆呆地望着，一阵恍惚。
不知道过了多久，忽然，外面的嘈杂声再度响起，纳兰子书惊地回神，依稀听得急促的脚步声，连忙从床上跳起来，奔门而出。
王府大门涌进一群人，纳兰子书一眼就看到了轩辕非雍。
他怀中抱着一个人，那个人似乎是受到过大的惊吓，整个身体深深地蜷缩在他的怀中，纳兰子书虽然看不见她的模样，但是她知道那便是子桑婉。
轩辕非雍的脸色阴沉得可怕，他步子紊乱，走得极快，在她身侧经过的时候，他居然也没有发现她。
纳兰子书沉默不语，眼底却渐渐荒凉。
她艰难地转身。
“王妃……”来栖看到她，看了远走的王爷一眼，擦擦额上的汗，犹豫着走到她的面前，“您怎么来了？”
纳兰子书抬眸。
来栖微微一愣，这个王妃，平时总是冷冷的，一副独来独往的模样，对人虽是亲切，但似乎总有几分疏离，可是现在，那张素净的脸上，只有隐隐的无助与悲伤，还有比疏离更甚的巨人于千里的冷漠——她，让看着的人感到心酸。
“王妃，唉……”想要安慰她，却又不知道说些什么，来栖脚一跺，忽然有些恨起子桑婉来，好端端的使什么性子，赌气去那偏远的红山，这不，不但惹出了麻烦的事端，还让他们家的王妃如此伤心！
“我没事。”纳兰子书淡淡一笑，掩去眼底一抹痛色。
来栖看着她的样子，觉得有一股闷气堵在心里，堵得他难受极了，难受得想跑去将王爷带回来，可是子桑婉的状况却不容王爷离开半步。
“对了，子桑姑娘她没事吧？”她艰涩开口。
“没、没什么大碍。”来栖差点咬断自己的舌头，呜呜，关键时候他怎么可以结巴，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么，王妃若是知道王爷打算对子桑婉……
狠狠地啪了一下额头，他不敢再想象下去。
只是该来的还是要来。
但是此刻，他不想再往伤口上撒盐，伤了王妃的心。
咦，见鬼了！
来栖忽然醒悟，他怎么对王妃如此关心了？他一向不是觉得这个王妃配不上他家英明神武天下无双的王爷么，之前还鄙视来着的，怎么这会倒站在她这一边了？
呃，可能是因为他受不了子桑婉那副风一吹就会倒的柔软模样。
所以，还是这个清冷的王妃看起来可喜些。
嗯，一定是这样。他边走边安慰自己。
详细的情形，她是听青蕊说的。
据说，子桑婉不但被人下了迷香，还中了药性极强的合欢醉，合欢醉，名字虽然好听，可中毒之人若不及时与人合欢，则会腹内巨热，如火烧火燎，最后因奇痒难忍而四肢俱乏，穿肠烂肚而死。
而那一晚，轩辕非雍没有踏出子桑婉的房门一步。
纳兰子书坐在窗前，天空开始飘起细雨，清晨的空气有些渗凉，风带着些雨气，吹得她的心冰凉冰凉的。
仰头，是烟雨迷蒙的天空，混沌阴沉，不见清明。
才不过秋天，天气似乎已经开始转凉了。
“小姐，你怎么还能沉得住气？”青蕊看着一旁安静看雨的小姐，忍不住出言告诫。
眼看小姐与姑爷的关系越来越融洽了，怎么会又突然跑出了个子桑婉？被人插足也就算了，可是你看看她家小姐，一脸无所谓的模样，安安静静的，不说一句话，也不怨责什么，什么也不表态，似乎周遭的事都与她无关，她只是孑然一人。
她气，气自家小姐的不恼不争。
但比起生气，她更心疼的是现在的小姐。
小姐虽然不说话，但她的眼中隐有泪意，这样无声的忧伤，看得她心一紧，连她也想要为她流泪。
她倒宁愿小姐去大吵大闹一番，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似失了心的玩偶一般。
想来真是可恨，若她知道昨天会出这种事，她绝对不会离开半步，哼，该死的王爷，该死的子桑婉，还有那该死的云歌，敢欺负她的小姐……
低低地咒骂着，青蕊咬牙切齿。
“青蕊……”纳兰子书有些好笑地转过身，才被门口的一袭身影一怔，未出的话语也消失在唇齿间……
来人赫然是轩辕非雍！
青丝轻挽，脸容苍白，眸中无彩，她静静地坐在那里，一袭淡紫色的衣裙裹在她的身上，竟有些宽大，她……
轩辕非雍的心一紧。
可有些话还是不得不说。
“子桑姑娘身体好些了么？”虽然已经从青蕊那里听说过她的情况，但她仍是礼貌性地问了问，纵然心微微低发疼。
“嗯，她好多了，现在还在睡着。”他的视线依旧落在她的身上，从他专注的模样来看，也许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回答些什么。
纳兰子书淡淡地笑了笑，“你来，是有话要说吧？”
轩辕非雍微微一愣，本来是自己要说的，却不想她却先开了口，低头看着她，他的眼底多了一抹痛色，“三天后，我打算迎娶婉儿过门。”
纳兰子书觉得自己的心快要碎掉了。
可是她的眼神却安静如水，“是么？那真是恭喜王爷了。”
她的安静出乎他意料，他原以为她就算不反对，也会脸生恼意，可是她没有，她安安静静地笑，安安静静地说着恭喜他的话。
她这样的模样看得他莫名地心痛！
抑制不住地，他伸手揽住了她。
纳兰子书一怔，继而无声地靠在他的怀里，缓缓地闭上了眼睛，不说一句话。
青蕊悄悄退开。
手上的触感让他皱了皱眉，纤弱的肩膀，单薄的身子，微凉的气息，他的心一颤，抱着她的双臂也环得更紧，更紧……
妻子，他要一个就够了。
可是，婉儿是个好姑娘，他不能负了她，在他侵占了她清白的身子之后——虽然那时是为了救人，但那也不改变他占有了她这个事实。
“放心，你仍是王府里的女主人，我轩辕非雍的王妃，一切都不曾改变。”他拥着她，像在承诺着什么。
纳兰子书无力一笑。
何必，说得再多，也是徒然，因为那已成事实。
三日后，府里张灯结彩，人山人海，热闹非凡。
新娘子娇柔怯弱，如花容颜堪比皎月，映得场上众人心生艳羡，柔美的身姿轻移，一步一步，步生莲花。
轩辕非雍英俊挺拔，丰神俊朗，足以祸国的容颜令人倒吸一口冷气，而那份与生俱来的尊贵，举手投足间的那份气势，更是迷煞了无数的女子。
她对他频频顾盼，娇羞无限。
他轻扶她纤纤玉手，俊雅翩翩。
纳兰子书远远地看着，他的高贵俊美，她的美丽婉约，当真是郎才女貌，再适合不过。
不像她，不像她。
藏在袖子中的手攥得死紧，纳兰子书只觉得心绞痛成一团，呼吸困难得快要喘不过气来——她只想消失。
可是她不能，因为子桑婉已经来到她的面前。
“姐姐，请喝茶。”她乖巧地跪着，怯生生地看着她。
纳兰子书接过茶，碧绿的茶色映出她苍白的脸容，她禁不住恍惚了一下……
“姐姐，对不起，对不起，是妹妹做错了什么么？”她的视线落在纳兰子书久未喝成的茶盏上，缓缓地红了眼眶。
她的身子似乎在抖，似是受了什么委屈般，弱柳般的娇弱风骨我见犹怜。
纳兰子书一怔。
抬眸，是众人不赞同的目光，就连他，也在看着她。
原来，所有人都以为，是她的错。
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揪紧，她喘了口气，嘴角噙上一抹淡淡的笑容，“恭喜你们，祝你们早生贵子，白头偕老。”
夜里，纳兰子书的泪流了一枕。
以为经过楚式航之后，她不会再相信爱情，可是如果不曾动心，为何心里会这般疼痛？
只是，怨不得他，怨不得她，该怨的，是自己动了心。
黑暗里，纳兰子书悲哀地笑了。
隐隐有些声响从门外传来，她并没有去理会，今晚是他与另一个她的花烛夜，理应热闹非凡，理应是酒醉方休。
所以，当一只手摸上她的床时，她真的吓坏了。
继而是久久的愣住。
“你……”她呆呆地看着他，因过于吃惊而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他、他、他……今天不是他的……
轩辕非雍拥住她，带着醉意的气息呼在她的脸上，“无妨。”
怔忪之间，她的身子已被他带入被子里，当她看到他累极似的闭上眼睛，意识到他的意思时，不禁微微一怔，“王爷你……”
他将她拥得更紧，“今夜，我在这里。”
“可是……”今晚是那个她的新婚之夜，身为新郎的他，真的可以抛下新娘子让她独守空房么？
“王爷，你还是回去那边吧。”事情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她不知道子桑婉做过什么，也许她什么也没有做，但一点可以肯定的是，子桑婉深爱这个男子，一辈子一次的新婚之夜，心爱的人如果不在枕边，她可以想象她会心碎到何种地步，就算是拿丈夫与别人分享，但同样是为爱所困的女人，她实在不忍心她在新婚之夜独守空闺。
“你赶我走？”眼眸半睁，他的话陡地变冷。
将她推往另一个女人的怀里，这个女人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么？轩辕非雍的心里怒气蒸腾，枉他怕冷落了她，才不顾礼节来这里过夜，她非要这样对待他的真心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