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质问
“不知姑娘芳名？”他视线灼灼地看着她，看她举止娴雅，谈吐淡然，不像是平常人家的女子。
她不答他的话，反而笑笑地转移话题，“前段时间雍王大婚，听说新娘是礼部尚书纳兰默凉的二千金纳兰子书，不知公子听说过没有？”
年卓伦一愣，虽不明白她为何要问起这个，但还是照实说道，“此等大事，又怎么会没有听说过呢？更何况雍王惊才绝艳，威势逼人，更是圣上的宠弟，还有那纳兰子书……”
他忽地顿住，接下来的话，却是无论如何也说不下去了。
“还有那纳兰子书，满腹才华，颜比花容，又是礼部尚书的千金，她与雍王，当真是金童玉女，门当户对，对不对？”她怡然地接下他的话。
“”他回应似的一笑，笑得有些勉强，“这个……也许吧，在下其实也不甚清楚。”
虽然实话实说并没有错，但他并不是多舌之人，更何况那人还是好友纳兰子淮的妹妹，在外人面前说她的平凡，实在不妥。
“素闻年将军与纳兰大人的公子纳兰子淮是至交，莫非公子还不曾见过纳兰府二千金？”她的表情难言诧异。
“这……”他眉头轻皱，说实在的，他实在是记不起纳兰子书的模样了，虽然那****万分懊悔，懊悔自己无意间伤了她的自尊，然而她的模样实在是过于平凡了，尽管她是子淮的妹妹，他对她也只是有一点点印象，并不是很记得她。
所以，当他听说雍王大婚，而新娘居然是她时，实在是吓了一跳。虽不是至交，然而他与雍王的交情算是不错，长得如此好看的人娶的却是一个如此……平凡的女子做妻子，实在是……有悖常理了。
先不要说雍王生在王室，就说雍王的面貌，就连他，也自认比不上，这样的男子，娶的却是一个这样的妻子，说真的，他觉得对雍王太不公平了。
尽管这样说有些对不起子淮的妹妹，但这是事实。
不但是他，只怕是任何一个见识过她的平凡的人，都会如此认为。
本来他也百思不得其解，不明白雍王为何要娶纳兰子书，但从子淮那里听说了一切，他就明白了。
天意弄人，而圣意，更是定下这一场原本不可能的婚姻。
“如此看来，年将军对纳兰府二千金似乎并没有什么印象，罢啦，我也只是随口问问而已，知不知道答案，对我来说，并不太重要，我只是，对于她嫁入雍王府之后的生活，略感好奇而已。”
纳兰子书淡淡地笑着，心想，这个年卓伦，倒真不是个多舌八卦之人，纳兰二千金平凡的相貌，他似乎并没有四处宣扬，这一点，倒是令人欣慰不少。
虽然她并不介意自己的容貌被外人所知，然而少些闲言闲语，总归是好的，起码，也不至于丢了纳兰府与雍王府的面子。
等等——她在想什么？雍王府？
为纳兰府着想是理所当然的，然而雍王府？那人如此残忍无情，对她更是寡恩，一夜欢爱，便再不相往来，这样的人，她为何还要替他着想？
思绪在脑中绞作一团，她清秀的眉头渐渐地皱了起来。
“姑娘……”年卓伦的视线胶在她清秀的脸上，“别人的事我们就不要说太多了，好不好？说到现在，在下还未请教姑娘芳名呢？”
说着，拱起双手微微一揖，表情真挚，语气诚恳，此番举止，若是看在其他女子眼里，只怕早已抵挡不了。
只可惜——纳兰子书并不是其他的女子。
“王爷。”她轻笑，笑中隐隐带了几分揶揄，“大街之上，公然问一个女子的闺名，这种做法，似乎不妥吧？”
年卓伦一怔，随后叹道，“在下也知道此举实是过于唐突了，只是人海茫茫，两人相遇已是艰难，若再要守那些礼节，只怕是光阴易逝，良缘亦断啊。”
“公子好敏捷的口才！莫非往日里，公子都是这般结下良缘的？”她唇角翘得更弯，不着痕迹地提醒着他的多情。
他看了她良久，才道，“不瞒姑娘，此次，怕是在下第一次为了一个姑娘而做到如此地步。”
凭他的条件，投怀送抱的女子何其多，自然，他也无需要费心去搭讪一个女子，而此次，是第一次。
但是值得！
一直希望有不同于世俗的女子出现，然而接触的都是千篇一律的女子，而眼前的这个女子，虽没有出众的容貌，但是毫无疑问，她是特别的！
“是么？”纳兰子书摇了摇头，轻轻地笑了，“年将军是何等人物？身边多的是红颜知己，或精通舞艺，或擅长音律，或长得倾国倾城，各色佳丽在怀，我这等姿色的女子，又何以入得了年将军的眼里？”
呵，真可笑，在纳兰府的时候，他对她视而不见。
而转了弯，再次相遇，他竟然对她动了心思！
一样的容貌，连一分一毫都没有改变。
只是，不一样的灵魂而已。
这样的她，居然从同一个人哪里受到了截然不同的待遇？
当真可笑！
不知这次，他对她，安的又是何种心思？
年卓伦脸上略显尴尬，“姑娘，在下虽生性风流，然而当街拦截一个陌生女子，这却是第一次，也许正如姑娘所说，我身边的红颜佳丽甚多，然而那都不是我想要的。”
他视线灼灼地看着她，不知道为什么，虽是初次相见，然而他对她却有种奇异的感觉，直觉告诉他，这个女子是特别的，她不同于那些胭脂俗粉。
“也许吧。”纳兰子书转过身，在此已耽搁了不少的时间，必须要回去了，在此之前，还要找到青蕊呢。
“姑娘？”他向她走近两步。
纳兰子书微微一叹，“年将军肯与我倾吐心思，我深感荣幸，至于公子想要些什么，很抱歉，我也帮不了你，但是我很清楚地知道，公子想要的东西，在我这里找不到。所以，若是没事，请容我离开好吗？”
淡淡说完，她看他一眼，转身。
光阴似乎有一瞬间的停滞，良久，身后传来急切的叫唤。
“姑娘……”他的声音充满祈求。
纳兰子书转过身，几不可闻地轻叹一声，“我是宁紫书，年将军，就此别过了。”
他脸上顿时一喜，连忙拱手回应，“我们……还能再见面吗？”
“也许。”她回眸浅笑，笑里不带半点风情。
直至纳兰子书走远，年卓伦才对身后隐于树后的随从说道，“你们出来吧。”
“少爷。”两个随从同时拱手行礼。
“查查她住在哪里，府上还有些什么人，可曾许配什么人家？”他望着纳兰子书消失的方面，唇角缓缓地溢出一抹笑意，宁紫书，宁紫书，真是好名字，如此奇特的女子，他是要定了。
而胡乱走了半天的纳兰子书，终于在傍晚时分，遇到了前来寻找她的青蕊。
“小姐……”青蕊的声音急得快要哭出来了，“呜呜，我还以为你不见了……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如果……小姐你叫我怎么向老爷夫人交代啊……”
纳兰子书好笑地揽过她的肩，“傻丫头，哭什么，方才我只是被别人挤到前面去了，你看，我现在不是回来了吗？来，擦干眼泪，我们回去吧，雍王府虽不将我们两人看在眼里，然而如果回去得太晚，只怕还是会有些小麻烦的。”
“嗯。”用衣袖在脸上仔仔细细地擦了几遍，确定看不出异常后，青蕊拉过纳兰子书的手，说道，“小姐，那我们走吧。”
而这边雍王府的书房里，气氛安静得有几分诡异。
稀薄的夜色里，一丝星火全无，轩辕非雍看着窗外，一双黑眸，似渊似冰，寒彻心骨。
来栖面带苦色，自从侍卫回报说找不到王妃，王爷的脸色就变成这样了，冷冷的，如同冰霜，就连眼神，都利如锐芒，刺得人心惊。
“王爷？”他小心翼翼地向前迈出几小步，试探地说道，“要不要让奚夜奚月再去找一次？”
轩辕非雍眼睫一抬，视线落在他的身上，冷冷道，“你自小跟在我身边，大事小事向来办得干脆利落，怎么这次却无半点收获？哼，居然还出动了三十六卫！似乎，你的日子是过得有些安逸了……”
来栖把脸皱成个苦瓜，他又不是故意找不到王妃的好不好？三十六卫都快把整个京城翻过来了，可还是找不到那他有什么办法？
若说还有什么地方没有找过，那就只剩下举办芙蓉游的那个地方了，可是……那是风尘女子聚集之地，王妃自小由纳兰大人教导，知书识礼，理应不会到那种地方才对，毕竟，若是被人发现，那可是有辱门风啊。
再说了，主子什么时候开始关心起王妃来了？一直以来，他不都是不闻不问的么？就是因为主子的这种态度，他们这些下人才不把这个王妃当做王妃看待，这不，出事了，这会儿找谁问去？
小小声地在心里嘀咕着，忽然听得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回头，忽见一仆人匆匆走进来。
“王爷。”那人跪下行下一礼。
“说。”轩辕非雍连头也不回，只吐出冷冰冰的一个字。
“就在刚才，王妃回来了。”那人上气不接下气，显然是得到消息就马上赶来了。
星目中有微光闪过，轩辕非雍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的松动，“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是。”那人擦擦额上的汗，躬着身体慢慢地退了出去。
“主子。”来栖长长地吐了一口气，抬眼去看自家主子的脸色，咦，怎么愈加冷了？惨了，主子这次真的生气了，而主子生气的后果是相当可怕的，那个可怜的王妃，看来要遭罪了。
“要不要我去将王妃叫过来？”来栖小心翼翼地开口。
“不必。”轩辕非雍一扬袖，大踏步向房外走去。
来栖连忙狗腿似的跟上。
脚步一顿，轩辕非雍回头看他，嘴抿得紧紧的，目光冷得足以冻死人，“你跟来做什么？”
来栖顷刻停住脚步，想说，管家哪有不跟着主子的道理？可看了看自家主子那张吓人的脸色，不禁乖乖地闭上嘴巴，不再言语。
自从娶了王妃进来，主子是越来越反常了，所以他最好不要多事，也不要多嘴。
经过纳兰子书主仆的一番改造，这座偏僻的小院已不若当初的荒芜，有花，有草地，有树，有秋千，还有淡淡的丝竹声。
走了一天的路，已经很累了，纳兰子书连衣服也没有换下，点了盏灯放在庭院里的石桌上，就着柔和的灯光，她无比舒适地躺在了石桌旁的藤椅上。嗯，微风习习，在此小憩一阵，当真是惬意极了。
至于青蕊那个丫头，怕饿坏了她似的，一回来，就直奔厨房里张罗饭菜去了。
凉意浸人，夜风轻飘，纳兰子书微微地眯了眼睛。
睡意仍是朦胧，梦中，忽闻若隐若现的脚步声，由远至近，一下一下的，敲在她的心上，冷而清脆，如同踩在踩在青石板上的声音。
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依稀是一抹模糊的身影。
有人？神智更清醒了些，抬眸再去看，心忽地一凛——站在她眼前的，不正是轩辕非雍吗？
“王、王爷？”来人的到访大大出乎她的意料，她不禁捂住心口，低低地轻呼了一声。
“我出现在这里，你似乎意外得很？”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反应令他原本不悦的心情更添了一把柴火。
纳兰子书愣了一下，好一会儿，才站起身，淡淡道，“我并没有这样的意思，只是夜色渐浓，王爷何以出现在此？”
“听你的意思，我出现在自己的府中，似乎还要征求你的意见？”他向她逼近几步，带着慑人的寒意。
“我没有这样的意思。”只是，这里是属于她一个人的天地，不是吗？以为两人心照不宣的事，原来，只是她的一厢情愿么？
“你去了哪里？”轩辕非雍又逼近几步，上下打量着这个离府一日的女子，秀发轻挽，一身蓝色的布衣裙，沾着些微的草屑，怎么看怎么像个平民女子，哪里有一点官家小姐的派头？
“本王的府邸应该不至于穷得连王妃的衣服都买不起吧？”他瞪着她的一身粗布衣，深深地皱起了眉头。
还是说，他冷落她已久，府中的仆役以为她失宠，已经开始亏待她了吗？
若真是这样……该死！
没来由的，素来尊贵的他，第一次萌生了罪恶感。
不着痕迹地后退几步，让自己呆在安全的范围之内，她微微一叹，“王爷，我只是出去散步了，还有，下人也经常送些衣物来，至于我身上穿的这身衣服，我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好，穿起来挺舒适的，看起来也平淡，我很喜欢。”
“散步？”他看了她一眼，“我以为你要逃走。”
“逃走？”她的表情大为诧异，“我为什么要逃走？”
他一怔，是啊，她为什么要逃走？而自己，又为什么要问这样的问题？莫非潜意识里，他一直觉得是自己亏欠了她，而让她产生了这种想法么？
可恶！什么时候，他轩辕非雍为了一个女人着想到如此地步了？
“既然不是逃走，那为何不向来栖通报一声？”他余怒未消。
她轻咬了下唇瓣，“对不起，这次忘了，下次我会注意。”其实并不是忘了，只是以为，无论她去哪里，都没有人会在意，所以，她才没有想到要说。
“如此甚好。”他硬生生地抛下一句话，心里的火气渐渐地消了些。
两人一阵沉默。
气氛安静地有些诡异起来。
她别开眼，看着天上一轮月亮，心中暗暗叫苦，老天，这尊罗刹怎么会来这里？难道只是为了质问她今天的去向？不可能啊，自新婚之后，他视她如草履，又怎么会在意她的去向呢？
轩辕非雍脸色一变，这个该死的女人，居然要别开脸，看到他就这么痛苦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