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明山是近期在江南发现的最大煤矿之一，现在国家的建设重点正在向经济方面转移，煤的需求越来越大，上级要求明南地质队要尽快把这个煤矿矿区的地质情况搞清楚，尽快提交地质报告，好让地方办矿开采。
四明山煤矿大会战正式拉开序幕。成立了以哈红根为总指挥的指挥部，吴大有是第一副总指挥，主持日常的工作。指挥部还成立了临时党总支部，吴大有任总支书记，张金发等六人任党总支委员，把过去的分队建制全部打乱，多名干部重新组合另行分工，张金发负责政治思想、宣传和保卫方面的事物。
四明山煤矿埋藏比较浅，会战指挥部要求全部用上300米钻机，然后配上大队新近攻关而制做成的龙门塔，这样搬迁方便，效果更好、进度更快一些。
300米钻机打破了以前的钻机建制，一个小班三个人，另加一个机长，仅十个人一个机台。
过去就有这么一个说法：“打煤倒霉。”在江南的煤矿结构较为松散，钻探容易漏水，取矿心较难，地层十分复杂等难题，是搞钻探人最头痛的事。
到了四明山矿区进行煤矿大会战，一次上钻达15台钻机。姚石祜依旧是机长，整个会战区搞地质、搞测量、搞后勤、搞钻探的、搞车间修配的，外加上送材料和保障人员在一起，不下于300人。15台钻机在一起作业，也就热热闹闹的。会战区掀起了比、学、赶、超的劲头。
牛兴福依旧分在姚石祜的机台送材料。
煤矿大会战一开始就遇到大问题，地层太松散，取矿心太难，有的钻机取心率还达不到50%，矿心采取率还到30%。“打煤倒霉”论在矿区大有抬头之势。
牢骚最大的就是姚石祜，他的三号钻机取心率排在15台钻机的最后一名。四号机是曾凡是的钻机，排在倒数第二名。
这个成绩令会战地质技术部大为恼火。采心率低就等于达不到地质资料的效果，丢掉了矿层资料就不完整。怎么办？用水泥封掉钻孔再钻进。有的则是进行补斜钻进，但取心率还是不到位，一个月过去，还没有打完一个钻探孔。其他钻机钻探成绩也不理想，指挥部急了，照这个样下去，会战任务何年才能完成？
张金发马上提出来，召开一次全战区的批斗大会，批斗一帮阶级敌人，鼓舞一下职工的士气，尤其提出来要批斗一下反革命分子牛兴福。
副总指挥吴大有看到钻探生产上不去，心里头正窝着火气，当他听了张金发讲这些不着边际的混帐话后，用眼睛横着对张金发怒吼到：“在这里老子说了算。”
书记哈红根来到了会战指挥部，在听取了吴大有的汇报后，这下他终于抓住了一个机会，当天晚上召开会战区职工大会，在会上把倒数第一第二名的姚石祜、曾凡是叫到了台上，让他们站在台上示众，用手指着姚石祜大骂起来，三百多人的大会，哈红根凭着他是老八路，连下流话都骂出来了，骂得姚石祜连头抬不起来：“你一台钻机一个多月没有打出一个300米的钻孔来，还浪费了两吨水泥，你不是成天叫喊阶级斗争吗？你浪费了国家这么多钱！你是不是在搞破坏，在为阶级敌人服务？我看你是在帮助阶级敌人，干了阶级敌人想干而没有干成的事。你不是扛过枪，渡过江，打过仗吗？老子当八路那会儿，你******还在穿开档裤子，在战场上像你这种人是什么人？就是逃兵，就算是打了败战的人。你给老子站好一点，你平时巧舌如簧，能说会骗的，你骗了谁？骗倒了那些下三烂……骂完姚石祜又训起了曾凡是：你也个退伍老兵，成天不学无术，你平时人模狗样的，干工作不行，搞鬼名堂你最有一套，你算什么好鸟？叫你当机长，你打出些好成绩给老子看看？只会叫的骡子干不了事，在我们老家只配当成贱肉卖……哈红根来劲头后，就不叫他们下去，然后又点名让获得第一、二名的两个机长上主席台来戴红花，接红旗，一骂一奖，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哈红根是在报复他姚石祜，当年哈红根在他那个钻机送材料，他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地训诉哈红根，哈红根和牛兴福的关系也不错，这也等于给牛兴福报仇。实际上哈红根也是故意做给他张金发看，骂给张金发和付青松听的。
这次事件后使得姚石祜、曾凡是俩个人威风扫地，脸上毫无光泽。
过了半个月，姚石祜的机台依旧没有起色，到了这个时候连他自己也没了办法，岩矿采心率就是上不去，钻探钻下去要么是跑斜，要么是漏水，他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越想心里越窝火，越窝火就越发牢骚，越会牢骚人也就越没有干劲。他也曾私下里去向其他的机台学习取经，可是轮到了他就是不行。姚石祜有一天还去求了牛兴福，要他帮个忙，牛兴福理都不理他。
半个月过去，进尺打不到，人又搞得十分疲劳，几天也没睡好觉，姚石祜的眼睛红肿得跟牛眼睛似的。
而张金发手下的另一员“猛将”曾凡是这回就更露脸了。这年曾凡是已是40刚出头的汉子，他自从揭发了牛兴福的事件后，他钻机上的人谁都不敢和他住一个房间，生怕他哪天又生什么是非，去揭发谁又是反革命。
他一个人住一间房子，当机长工作也比较自由。极度的“性饥饿”终于使他的理智崩溃。和当地的一个村妇勾搭上了，村妇的丈夫被公社派去搞农业学大寨，曾凡是正好补了一个缺。不正常的男女****多了，村妇就向他要钱、要吃的，丑事也就被抖露出来。村庄男家的族人结伙准备要来打曾凡是，事情一下子就闹得很大，引起了到了当地县委和大队的重视。
其实，去年在矿区的时候，曾凡是就想来沾点牛兴福老婆的腥，但王碧莲年纪轻，思想单纯，她和牛兴福很是恩爱，也压根不会想到这层意识上面去。可曾凡是就不一样了，****难忍时，他能前来看看漂亮女人一眼都觉过瘾。长期的性压抑，使他无比嫉恨并起了报复心。
曾凡是出了这样的事情，可以说真的是捅破了天，闹到了谁也不敢替他说话的地步。曾凡是头上的帽子也就不止一顶了，“破坏农业学大寨”，破坏“大会战”……他马上就被大队保卫科的人押送到其他分队去劳动改造。
吴大有一边打电话向哈红根汇报，一边到当地公社找公社书记。
哈红根毕竟办法多，他马上赶到当县里，找到县委第一书记，第一书记马上指示县公安局出面平息此事，千万不能闹大，这样会影响抓革命、促生产和农业学大寨。
哈红根到了会战指挥部后，在听取了吴大有的汇报后，马上召开了一个党总支部会议，哈红根终于找到了整治他张金发的把柄，他手指着张金发骂道：“你******，你带的是什么队伍，姚石祜是你的兵，曾凡是是你的兵，还******是什么战斗队的红司令。是什么狗屁司令？是一窝下三烂，是一窝乌龟王八蛋。你配当什么书记？你配做什么政治思想工作？你配带什么队伍，成天人模狗样的，今天想着斗这个，明天想着整那个，我看你就是个阶级异已分子，是革命队伍里的脓包、毒疮……你必须写出深刻的检查，要在党总支会议上做检讨，大家通不过你继续写，一直要做到大家通过为止……”
当天晚上又召开了全会战区职工大会，哈红根又在职工大会上点了张金发的名，说他做政治思想工作不到位，是能力差还是水平差，是思想有问题还是政治素质有问题……把张金发讲得脸红得要命。
哈红根又说：“这个会战区是300多人的队伍，不抓职工思想行吗？他手下的两员大将，一个是姚石祜，一个是曾凡是，过去都是机长，都组建过战斗队当过司令，那时可威风了，现在都成了狗熊，生活作风问题、思想道德败坏，当机长不行，搞阴谋诡计有一套，我们党内要你们这样的共产党员干什么？现在我宣布，姚石祜、曾凡是两人的机长撤销，姚石祜另行分配工作，曾凡是监督改造，以观后效……”
第二天，吴大有叫人把牛兴福找来，“‘山牛’，这段时间你受苦了，我和哈书记都知道了你和你家的事，现在你还要忍一忍，过一些时间再说。如今三号机机长还是由你来当，我们都信任你。有些事情要慢慢来，也急不得。你给小王写封信，就说我和哈书记都向她表示歉意，并要她随时做好回来的准备……”
牛兴福听了过去是师傅现在是大队领导的一席话后，眼泪都流下来了，你和哈书记信任我，我一定做好工作，不给你们丢脸。
“‘山牛’，有你这句话就好，有没有真本事在工作上看。你的心里很苦，我是知道的，这段时间各种关系还很微妙，我再提醒你，平时多做事少讲话，甚至不讲话。”
王碧莲是非常艰难地回到老家的，一路上她都是眼泪洗脸中过来的。他们原本是一对十分恩爱的夫妻，现在说分开就分开，一点心里准备都没有。她心里无时不在挂念丈夫牛兴福，还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到了她姐姐家里，王碧莲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姐姐王碧玉马上煮了一碗红糖姜汤水喝了才缓过来，姐妹俩人抱在一起大哭了一顿。姐姐可怜她肚子里的娃，告诉她说你还是要注意身体，这样下去肚子里的娃是会受影响的。两个孩子还小，你必须振作起来，去面对前面的事。假若你病倒了，大丫、大崽他们怎么办？王碧莲听了姐姐的话后，吃了一点东西，一连睡了两天，身子才勉强恢复了一些。她们哪里知道，出这个馊主意的就是她们唯一的亲人姚石祜。
家乡早已面目全非了。国家要在她的家乡汉旺镇办一个大型的三线工厂，据说要办成一个五千人的大厂子。她回乡时国营大厂正在大张旗鼓地建设，她姐姐家紧靠在厂子边上，这样也就方面了她家里。王碧莲又必须在这个陌生的地方白手成家了，她不得不面对前面的一切事情。
不到三个月，王碧莲生了一个不足月的儿子，她给他取小名叫“二崽”。二崽在娘肚子里就营养不良，加上又没有足月，生下来后一直身体不好，加上他出生后王碧莲没有心情，没有胃口吃饭，也购买不到多少食品，王碧莲人瘦得都变了形，导致二崽很小就没有奶水吃，使得二崽从小人就又黑又瘦又小又弱，常常患病。医院的医生曾说这孩子可能带不大，王碧莲把他当心肝宝贝，天天抱在手上，终于带大了。
王碧莲的户口是单位出的面被安置当地公社里，她是吃商品粮的，那一年大丫插班读二年级，大崽也正好要读书了。
有很长时间，王碧莲是白天、晚上抱着二崽度过的。她心里无时不在思念远方的丈夫牛兴福，生怕他有个三长两短。
到了新的地方参加煤矿大会战以后，牛兴福马上就写来了信和汇来了钱，告诉她你自己要注意身体，要带好孩子，在怀孕期要多吃东西……王碧莲看到信后，反而哭得更凶，她知道牛兴福在信中写这么些说明了他一定是遭了大难了，她和牛兴福在一起生活了十年多，知道牛兴福的脾气，宁愿苦自己，也要别人过得好，哪怕自已少吃，也要让别人吃饱。
她生了二崽后，牛兴福在信中说，他师傅吴大有现在又要他当机长了，并告诉她哈大队长当上大队的第一书记了，师傅吴大有和哈书记都说向你表示歉意，要你做好随时回来的准备。今后工作会更忙碌，还是那句话，要多注意身体，带好孩子。
收到牛兴福这封信后，王碧莲还是有点不太相信，她不相信牛兴福的事情会这么快就没有事了。在她们这里凡是戴了帽子的人和地富反坏右分子，一辈子都没有翻身。牛兴福虽然在单位上，但各地的情况都差不多。但令她王碧莲宽心的就是牛兴福每个月按时给她寄45块钱来。她四口人用45
块钱，在她那个镇上（古时就叫镇）传开后，还引起了很多人的羡慕，问王碧玉你妹子嫁的是什么人，每个月都能按时寄来45块钱。当时的公社书记每月才发44元钱工资。
姐姐王碧玉心里有话也说不出口，他姚石祜有5个孩子，工资还比妹夫多一级，可他平时要抽烟喝酒，从来也没有寄过45元钱回家。
王碧莲什么话也不想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