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知宁缩着身体,身体窝在墙边,等着一队人马快快过去。
街道两旁都是看热闹的人,层层叠叠的人群将夏知宁瘦小的身体完全挡在后面,夏知宁透过人群的缝隙,看着行至跟前的人马。
马上的蓝衣少年眸若寒星,眼神沉静,白玉似的脸庞惹着不少良家少女青睐,女人们纷纷搔首弄姿,想引起少年的注意。
郎赴廷看着媚眼乱抛的女人们,瞟到了季策北微发铁青的面容,忍不住发笑,嘴角一挑,低声戏谑道:“你怎么不看呐?看那女人的胸脯挺的,真大——”
接收到季策北撇来的一记眼刀,郎赴廷赶紧闭了嘴,可是嘴角还是忍不住弯起弧度。
季策北突然转头,带着冷意的眼神陡然瞄向他,郎赴廷被他的眼神吓了一跳,赶紧正了神色,正襟危坐,可是季策北冷厉的目光依然盯向他的方位,墨黑的眼眸有些冰冷。
郎赴廷疑惑,却见季策北的目光越过他,投向他身后。
郎赴廷转头去看,目光所到之处,在人群外层,却是一个干瘦的小乞丐披着破旧的棉衣瑟缩在墙边,灰布大兜帽遮挡了他的全部脸色,正瑟瑟发抖着。
夏知宁心中一惊,方才她盯着着蓝衣少年猜测着对方的身份,却不想少年警惕性极高,猛然回过头来,夏知宁来不及收回目光,被少年凌厉的眼神捕捉,四目相接,少年目露寒光,邪魅的凤眼透出阴寒。
季策北却是勒马而停,指挥着身后的侍卫将小乞丐抓过来。
听着少年不打算放过她,夏知宁暗道不好!
飞快起身欲逃,侍卫下马,长腿步伐飞快,拨开人群,几步就将逃跑的夏知宁撵上,强壮的男人长臂一抓,就拧住了夏知宁背后的衣服,毫不费力的将她提溜起来。
面对身体健壮,训练有素的男人,夏知宁瘦小的身体丝毫占不着上风,夏知宁奋力踢蹬着小腿,刚想反手擒男人拧住自己衣服的手,谁知男人动作利索的一把将她的兜帽掀了。
夏知宁白皙的小脸儿完全晾在众人眼中,夏知宁一愣,反抗的动作僵住,捉拿她的侍卫也愣住,看热闹的众人惊呼声四起,完全没料到衣着破烂的穷小乞丐,竟是一个白皙漂亮的小丫头。
一旁看热闹的郎赴廷一见对方竟是夏知宁,眼睛突然发亮,来了精神,起身下马,快步走上前来,捏住她的小鼻尖,朝她乐的合不拢嘴:“小丫头,跑出来了?”然后嫌弃的打量着她身上的破棉袄,闻到霉味,皱皱眉头,阴阳怪气嘲笑她:“看你的样子,在宣府混的不咋地啊。”
此刻夏知宁还被侍卫攥住衣服,整个人完全腾空,她体型偏瘦,细胳膊细腿,像一只弱不禁风的小鸡崽。
夏知宁瞪了郎赴廷一眼,扭了扭身子,挣开他的手,皱着眉头,水润润的墨眸满是怒火:“你让他放我下来!”
郎赴廷无奈的摊着双手,眼睛朝季策北的方向瞟了瞟,缓缓摇头,狭长的凤眼里却透出狡黠,“这个不归我管。”
夏知宁被侍卫拎到季策北面前,季策北依旧坐乘马上,居高临下的俯视着身体娇小的少女,目光触及到少女清亮的眼眸,剑眉微皱,眼睛看着少女,却是问一侧的郎赴廷:“谁家的?”
郎赴廷嘿嘿一笑,嘴角翘起,指指自己,说谎话眼睛都不眨:“郎家的呗,我的。”
季策北显然是不相信,但还是看着少女与郎赴廷熟识,命侍卫将她放了。
“我们去宣府,你跟着我们去不?我可以劝宣见篱把你收了哦~”郎赴廷朝夏知宁眨着眼睛,狐狸眼笑眯眯的,里面闪着猥琐,最后一个哦字一波三折,很有诱拐的嫌疑。
郎赴廷一双不怀好意的狐狸眼泛着笑意,一只不老实的狐狸爪子偷摸着摸上夏知宁的肩膀,还很猥琐的捏了捏,夏知宁深吸一口气,然后缓缓的吐出来,她很想!很想!揍这个畜生一顿怎么办?!
怎么办?!
夏知宁眼里闪过一道狠光,拳头紧握,身体突然暴起,双手扳住少年的肩膀,蕴了力道的膝盖狠狠的撞上畜生的肚子。怎么办?揍他!
腹部剧痛,郎赴廷杀猪一样哀嚎一声,立刻捂着肚子倒地不起,嘴里痛的直哼哼,“死了死了死了——”
“哼!”夏知宁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双手掐腰,一身正气凛然,俯视着地上五官疼痛的皱起来的少年,教训道:“不正经的玩意儿!”
郎赴廷疼的话都说不利索了,“我……我…痛死了……”然后像一条虫子一样子挣扎着要爬起来,“季二少,帮帮我——”
“……”季策北撇脸向另一边,实在不想看下去了,真的很想说自己不认识他……
夏知宁一脸正经,“告辞!”——然后转身就跑。
“抓住她!”骑在马上的俊美少年高高在上,一声令下,没跑出几步的夏知宁被十几个骑马的侍卫团团围住,困在中央。
少女一身破旧的衣裳,身量不高却挺拔笔直,被风吹的凌乱发丝缭绕过少女白皙的脸庞,阳光照不进的黑眸里幽深一片,浅粉的唇瓣挑衅的吐出一个词——“想怎样?”
“……不……不怎么样,”郎赴廷终于挣扎爬起来,捂着肚子,低弯着腰穿过马匹,进入夏知宁所在的被围困中央来,“你……跟我们去一趟宣家。”
夏知宁高抬脚,脚底对着郎赴廷受伤的腹部,作势要踹下去。
郎赴廷“哎呦”一声,身子立刻歪倒在一侧,抱着肚子蜷缩成虾米状,哼哼起来:“……我要死了……”
“……那我送你一程。”夏知宁抬脚要踩过去。
郎赴廷一个滚地,躲过少女迎面而来的鞋底,迅速爬起来,腿脚利索的弹跳至一侧,身手好的根本不像受伤的样子。
夏知宁挑眉,“不装了?”
话音刚落,街巷的另一头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声音紧凑,策马之人似乎很是急躁,混杂着很多人的惊呼,声音渐进,行人自觉让出道来。
宽阔敞开的大道上,一身净白衣衫的少年策马而来,马蹄飞奔,衣袂翩翩,溅起一路轻尘。
少年面色冷寂,剑眉皱紧,细长完美的手指攥着缰绳,细看来,白皙清俊的脸庞竟透出细密的汗珠来,见一队人马当道并不让,只好减慢了速度。
夏知宁抬眼看去,看清那人的面貌,夏知宁愣住,目露惊愕,回过神后,便低着头,鬼鬼祟祟的挪着步子朝马匹身后躲。被抓到就完蛋了,平时他大门不出,此时竟然追到这里!
而高马上的侍卫以为夏知宁要逃走,踢马上前,用马鞭抵住她后退的身子,往前推了一下,结果被夏知宁狠狠的瞪了一眼,而侍卫根本不惧,依旧一脸冷肃的昂着下巴。
好!好小子!有种!刚才抓了她衣裳,现在又在这里多管闲事。夏知宁咬着牙,狠瞪着他,然后身子依旧不争气的往他的黑马身后躲。
回头再跟他算账!夏知宁瞟了一眼已经行到眼前的白衣少年,还是当前要紧……
来人正是宣六少爷——宣见篱。
郎赴廷表情活像见了鬼,揉了揉眼睛,见鬼影依然不散,手指哆嗦着指着白衣的少年,朝身旁的季策北问道:“你能看见宣见篱吗?”
季策北点点头,“看见了。”
宣见篱没理他们,眼尖看见了夏知宁眼微小的躲闪动作,眼底的寒光一闪,薄唇紧抿,立刻勒马停住,翻身下马,疾步走过去,把藏在马后的夏知宁直接揪了出来。
“哎……别…别……”夏知宁挣扎起来。
宣见篱剑眉皱紧,眼神冷凝,拽着夏知宁的破棉衣将少女半拖出来。
场面有些尴尬,看热闹的众人自觉地保持安静,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的投到撕扯的两人身上,白衣倜傥的少年撕扯着乞丐少女的破衣裳,少女拼命护住胸口,两人在众目睽睽之下拉扯起来。
夏知宁哭丧着一张脸,手指紧捏领口,低声向对方哀求:“别扯了,求求你了……少爷,哥,老大,叔,爷,祖宗!”
宣见篱剑眉紧皱,一发狠,力道陡然加大,“撕拉——”可怜的老旧的破棉衣经不住折腾,硬生生被宣见篱撕成了两半。
众人惊呼,宣家少爷也太狂野了吧……
连季策北和郎赴廷此刻都有些目瞪口呆,一脸惊愕的看着宣见篱一本正经的当街撕碎少女衣物的动作。
而身为当事人的宣见篱依旧一脸冷寂,只专注于自己的事,对他人的眼光视而不见。
夏知宁心里一慌,暗道完了。
果然,棉衣被扯下来,藏在棉衣里的银簪首饰哗啦啦掉了一地,夏知宁只接住几只簪子,剩余的全掉在地上,被磕坏了一些,把夏知宁心疼的哟,赶紧去捡。
手指还没碰到地面,就被宣见篱粗鲁的攥住手腕拉起来,宣见篱一言不发,平时冷漠沉寂的眼眸此刻冒出火光来,薄唇紧抿,另一只手绷在身侧,握紧拳头骨节泛白,显然他现在非常生气!
“这些不是我偷的……”
“我知道!”他当然知道,大夫人时常给他送来些金银首饰,他不喜欢,全都给了夏知宁,见她欢喜的不得了,当时他心里还有几分舒心,却想不到,她竟带着那些东西跑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