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七默然,扶起小玲子,压抑着悲痛之情,缓缓舒了一口气,语气渐渐加重,但又不忍,唯有把话还是说重,别以是儿戏,前面的路并非是康庄大道,而是踏着无数人尸骨的紫禁城。“现在无凭无据,一切不可妄自菲薄,否则遭来杀身之祸,连累至亲,可事大,我会想办法将你调来太子行宫,咱们还是先按兵不动,等待时机!”
小玲子含泪点头,无可奈何哽咽应了一声,“嗯”。
望着一望无际的荒山,连天空盘旋的鹰发出的叫声也不能消去这座荒山的荒凉与伤逝之痛,这巨大荒山就像坟墓一样的寂静,是无数冤魂汇集的凉意,肆意风将她和小玲子的衣袍吹得邋邋响。
七七眼中已泛起透彻的恨意,看着玉儿的坟墓,拥着小玲子,一字一字道,“玉儿是为人所害,我一定替她报仇雪恨,绝不让她枉死!”
“姑姑,时候不早了,我们该回宫。”
静惜转了回来,她的话倒是点醒了七七,便与小玲子分头回宫。
就在七七和静惜回到宫中,刚坐下,便见若姑姑走了进来,她们两人有些不明,这个若姑姑平时谁的帐都不买,正在思忖究竟姑姑所谓何事,再说她是服侍太后,难道,就在七七心里有些谱时。
若姑姑已吩咐静惜在门外等候,唤了七七过来,七七正想行礼,毕竟她职位在自己之上,她却拉住七七,低声说了几句。
七七面上转了几层颜色,感激看了若姑姑一眼,便跟若姑姑出了宫门。
也不过一盏茶的时间,七七已辗转在八爷府的芸香内殿上。
剧烈的阵痛似乎如蚂蚁啃食明玉的身体骨骼,她额头全是亮如黄豆的汗珠,却一般无力却又彷徨,满心疲惫,口中模模糊糊喊着八爷的名字。
七七不敢再有犹豫片刻,伏在她耳边,握住她的手道,“明玉,明玉,是我,七七,你看着我”,明玉稍转目勉力瞧着七七,眼泪不经意滑落下来,“七七,八爷呢,他人呢?”
七七强烈收紧苦涩的喉咙,稳住干涩的声音,心中满是心疼,勉强笑了笑道,“明玉,八爷在宫中办点事,耽搁了,你放心,他正在赶回来路上,明玉,你别害怕,一定会没事的。”
明玉腹中绞痛,一时之间无力说话,只好点了点头,咬着唇,目光视线始终落在门口。
七七心知她在等待段无崖归来,见她如此,只好不时擦她脸上的汗珠,却总也擦不净,心中大感不安,就在这时,忽然听到许久不见萧白辰利索吩咐产婆声音,“快去看看催产的汤药好了没?”
七七循声瞧去,果真是他,只是他上前,犹豫了一会,招手唤她过去,她安抚了下明玉,便与萧白辰走到后堂。
两人还没有走到后堂,突然传来明玉痛苦叫声,来来回回急促的脚步声,两人于是又急急忙忙走了回去。
萧白辰脸色刷白,苦笑,抓住一个服侍的侍女,“快去看看产婆准备的催产汤药好了没?快,快!”
七七甚是惊慌,怎么会这样,明玉脸色雪白,赶紧伸手握住明玉冰冷的手,“明玉,明玉”,试图唤醒她的理智。
萧白辰顿了顿,压得声悄悄在七七耳边道:“七七,有句话,不得不说,若有什么不测,是要明玉自保还是保胎儿?”
七七倏地一惊,瞪向他,左手狠狠抓住他的衣襟,还是压抑失控脾性,冷静道,“萧白辰,你说什么,两个都要保,你明白不?”
不过,这一瞬,明玉似乎擦觉什么,大口喘息着,一手已狠狠抓住萧白辰的衣角,牢牢盯着他,苦苦求着,“萧白辰,我以我们的交情,要你答允我,任何时候,都不能伤害我的孩子,这是八爷和我的孩子。”
七七急着胸腔气息翻腾,脸色咋白,紧紧握住早已冷汗腻湿了头发的明玉,她的手冰冷,哑声道,“明玉,你和孩子都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
说着这话时,七七眼眶已挤满泪水,但不敢落下。
明玉吃力道,“七七,世上哪有十全十美的事情,我的身子,我知道什么情况,七七,若是失去这个孩子”,她抚摸了下肚子,“今日你叫我活了下来,到时也必定悔恨终生,你知道我的性子,我一向言出必行!”
七七看着心急,又是懊恼,疾言厉色,“明玉,都什么时候,还说这么没轻重的话,你们母子俩一定平安无事。”
明玉苦笑地瞧了一眼七七,七七的话,她又怎么会不明白,只是她气息越来越重,每一份呼吸几乎扯着她的神经,身体似乎要暴裂开。
她还是忍住痛,七七手上已是血痕累累,她痛的扭曲脸,艰难横眼看着七七,沉声道,“七七,请你收养我这苦命孩儿,一定要好好照顾他,算我求你!”
七七急着要哭,但还是沉着,“明玉,你一定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明玉--”
“萧白辰,我求你,一定要保我孩--儿--”明玉眼角泛着泪水,艰难吐出这句话。
明玉死死抓住七七,她的指节显而易见拧得发白--七七倏然一惊,怔怔看着惨白的明玉,心扑的一声,伴随着的萧白辰的声音那么焦急不勘,“快,王妃已痛得昏死过去了,产婆呢?还杵着干嘛,拿催产药和剪刀来,快去!”
明玉已昏死过去了,七七颇有担忧之色,大感不安,剖腹产的技术在这个古代根本不可能,只因萧白辰是现代人,他的苦衷,她一百个理解,若是此时不这么做,怕是明玉和那孩子将会性命不报。
明玉床榻那明艳刺目的鲜红令七七心中无限感伤,就算再怎么情深似海,命运终究离不开这倾轧权力紫禁城!
这时屋里的人已急的团团转,七七的视线却已渐渐模糊,宫人的话语似乎迷迷糊糊落在耳中。
偶尔听见几声痛苦的呻吟,再无动静,只是瞧见稳婆手里的清水一盆盆进来,一盆盆的出去,她已瞧得心惊肉跳,还是耐住性子,紧紧握着明玉的手。
不知过了多久,隐约听得外头的外面大门倏然被打开,有人疾奔而进,七七正诧异何人敢进进来,却听得周遭宫人的惊呼不亚于她的惊讶。
“王爷,产房血腥,王爷不该进来?”
温柔沙哑的声音熟悉传来,七七登时转目看去,站了起来,正是多日不见的八爷,他比走的时候,多了几分沧桑和单薄。
冰冷的手被柔软温润的掌心含住,“明玉,是我回来了,明玉。”
那样熟悉的声音,明玉“王爷,王爷”呼唤中落下凄楚的眼泪,依稀瞧见,每年秋初总是能看见段无崖笑吟吟地回府,“我回来了。”
明玉似乎定下心来,她的王爷始终陪着她,努力看着他,眼角泛着泪水,他大概走的大急,满头大汗,可他下巴尽是刺手的胡子,就算他不说,她是明白肯定有什么事发生。
萧白辰倏然立起来,挡住段无崖,看向段无崖,并没有说什么,而段无涯的目光落在明玉身上,多出柔情似春的关切,亦有少许的自责,“明玉,我若再不能陪着你,岂非辜负你我的情分!明玉,我会一直在这里陪着你,看着我们的孩儿出生。”
七七眼中泛酸,明玉嘴角笑了笑,把脸贴在段无涯的手心,撒娇道,“王爷,我很疼,她在踹我。”
段无涯声音柔和,哄着她,“很快,很快,就不疼了。”
七七瞧见他们的横来横去的秋波,说不出的高兴,向萧白辰道,“催产药喝了下去,怎么还没有动静,到底这个时候该如何是好?”
萧白辰满面苍白,不自觉地看了七七一眼,很快别过头去,也不知过了多久,七七几乎感觉自己快要崩溃,只听耳边传来一声微弱的婴儿啼哭,仿佛看见初升的太阳,瞬间挥开了阴霾。
萧白辰抱着孩子,满心喜悦,“恭喜王爷,王妃产下小王爷。”
段无涯眼眉皆是笑意,抱过孩子看了又看,忽然稳婆丢了魂般,惊慌道,“王妃出大红了,快--”
萧白辰大喝几个侍女,“拿止血散来!”
登时房中充满浓重血腥气,整个床的一半的被褥被鲜血浸透了,七七只觉得心口被刺了一刀,心却血僵住了,而明玉的脸色苍白得透明,七七所熟知明玉从来都是生机勃勃的感觉,现在却似萧落的枝叶,转眼间就随风飘零,她不忍的颤抖了一下,颤意却从四肢百骸散开。
段无涯颤抖起来,将孩子放在明玉身边,狠狠抓住一个端着血盆离开的侍女,“止血散呢?我问你止血散呢,在那?在那?”
侍女被吓的,惊怕,打翻了盆水,明玉软而无力的手拽住段无涯的衣角,虚弱低低道,“王爷,不必了--”
周遭的空气像是死水般寂静,似被冰雪冻住了,而人的心也跟着冻住了。
这样的气氛,七七的心似乎被什么辗过般,痛得难受,骤然落泪,忍不住心底的伤痛与焦虑,狠狠地一掌扇在那侍女脸上。
这一掌拼尽力气,震得手腕发麻,手心隐隐作痛,那侍女发髻散落,半边青丝垂在脸颊,皮肤上五个鲜红的指引,七七指着她说道,“去!给我去拿最好的药来,治不好王妃,我全杀了你们陪葬,给我去!”
那侍女绝望的哭泣,连着屋里的侍女和稳婆都一副不知所措的脸色,让七七觉得呼吸艰难。
明玉眼中闪着一丝光芒,目不转睛看着她,轻轻唤道,“小七--”
七七脚下有些无力,提着脚步走到床边,“明玉。”
明玉艰难地伸手,声音更低,“王爷,叫他们都出去罢,小七和萧白辰留下。”
段无涯按她的吩咐,全部都出去,只有小七和萧白辰留下。
“我想抱抱,抱抱我的孩子。”
段无涯怕她劳累,安慰她道,“明玉,你身子孱弱,等好了再抱,也不迟,日子如流水那么长。”
明玉撒娇摇了摇头,虚弱到,摇头都连连喘息,但勉强极力笑,“王爷,我知道我的身子,让我抱抱,我快不行了--”
七七落泪道,“明玉,你别这样说,你很快就会好的。”
段无涯忍着泪和颤抖,将孩子抱了起来送到她手中。
明玉抱住孩子的手有些发抖,段无涯轻轻地搂着她,托着她的手,与她相视微笑,明玉宠溺地轻吻孩子的额头,看着段无涯,有些娇气抖音,“王爷,你瞧,他这么可爱,你看,他眉宇像王爷,嘴唇像我,鼻子像王爷。”
目光爱怜地落在孩子和段无涯身上,像是怎么看也看不够,可温热的鲜血从她体内流出,她极力地支撑,也无法掩饰她眼中渐渐失去的神采,明玉喘息着,“王爷,你对我的情意,到底有多真?若不是那****用催情药,你也不会看我一眼,我知道你恨我,恨我对你用药。”
段无涯脸色早已苍白,眼底布满血丝,悄悄地看了一眼七七,转眼一瞬却沉默。
明玉无力瞧着窗外,“王爷,你不说不要紧,我知道你一直爱着的人是小七,可我只希望你只爱我一点,一点就好,我不要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