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到,今晚还是让瞎子歌得以窥见了她女人柔弱的一面。
“你可不能对别人说起哟!”她忽然站了起来,仰望着天空寥寥寒星,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却陡然发现自己不知哪来的力气,居然站了起来,这难道是瞎子歌那微笑的缘故吗?
瞎子歌忽然哑然失笑,“说了也没人信。”
没人信?说一个女人哭的很像女人,这种和母亲很像母亲天下皆知的话,谁都信,谁也不会留意和深究。
“那我的饭呢?”不知怎的,吕漫的心情被他这样的说话,忽然像拔开流云见明月一般开朗了起来,胃口也大开,她想,要是在这时,她能够一伸手就可以接过铁兜,那真是太完美了。
不料,瞎子歌居然这样回答她:“恐怕已经发放到你的女营前吧?”
她一下子就被他雷倒。这叫人吃饭的家伙,就是光用嘴巴叫的吗?一点行动也没有吗?
“那我去吃了。”她白了他一眼,匆匆地收拾了一下,就向女营走去,走了一半又回头问,“是了,你吃了没有?”
瞎子歌又是一番摇头,她便再被他雷了一下。
自己没有吃,也要来看望她,掩护她,这是一种怎么样的感情,怎么样的友谊呀?吕漫转头心情舒畅地仰望着星空呵呵轻笑而去。
今晚,是她第二次感到自己原来也是这样的无助、这样的脆弱,像个女人一样。呵呵,原来女人的感觉就是这样,不开心就哭,哭了又可以笑。
回到女营前,那营帐的饭囊里果然有放着两个铁兜,她把两个铁兜都端进了帐内,把那个朱红铁兜放到黄副将的床边,自己则端着那个青花镂空铁兜。
想起了那晚黄副将的说话,就比较了一下两个铁兜,果然感觉这个青花镂空铁兜比较精致及色泽光滑了一点。莫非,这个铁兜也是唐英特别安排的?
想及唐英,她长长的一叹,顿时没有了食欲。到现在为止,什么“关门打狗”,征马入营,招募马郎中,原来全是他喜欢她的一片苦心。她真不明白,一个将军的后裔怎么会看上她了?她出身寒微粗鄙,穿着布裙粗衣,一点也不及那些千金小姐的千娇百媚;她倔强好动,热情大方,那都是她自然流露的内涵,她想改也改不了,可偏偏勾起了他的欣赏。他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
想到了竟然想知道他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吕漫不由暗骂了自己一句。我怎么会这样想呢,我不是有罗龙大哥就行了吗?其他人,我管它呢。
对,甭管它。先用膳。这肚子,心情一好,就觉得饿了。
扒了一口饭,在嘴里嚼上半天,她又忍不住浮想连翩。如果真要把他们两人相比的话,罗大哥热心,他也不冷血,罗大哥保护她,他也维护她,可是,罗大哥就有一点比不上他,那就是罗龙遇到事太冲动了,没有他的冷静和急智。
想到唐英的冷静和急智,她又自然想起了瞎子歌,他们两人在这却有点相似,就是同样的遇事冷静镇定,而瞎子歌在这方面似乎比他还要高明,在智慧上,瞎子歌的分析能力和感应能力也是一流的。只可惜,瞎子歌还是有一样比不上他,那就是唐英的眼晴没有瞎。
这比来比去的,她又觉得唐英竟然是三人中最好的一个。
哎,我又怎么了?怎么觉得他好了?他再好又怎么样,难道……
吕漫甩了甩头,甩走了那刚要萌起的可怕念头。
打仗,养马,照顾罗龙。其他什么的不要想,不要想。她不是也劝唐英以兵事为重吗?这兵荒马乱的乱世,不要累事,不要累事。
她反复地在脑海里叮嘱着自己,抑压着自己的胡思乱想,一口气扒了几口饭。不料,这时帐帘掀起,一阵凉风吹了进来,黄副将也随后走了进来。
“黄副将……”她微微一怔,连忙放下铁兜,去把蜡烛点着,这时,女营里才有了点点摇曳的烛光。
“干嘛用膳也不点蜡烛?在为那个蛮小子流泪了?”黄副将一边问一边脱去战盔,那头乌黑的长发顿时如飞瀑般泻下,随着她回头瞥来,而在她的身后飘动微颤,更是显得她也有风情万种的一面。
那白里透红的肌肤,明眸皓齿的俏丽,更让人猜不透她是个徐娘半老的乳娘,还是个豆蒄年华的少女。
吕漫望着眼前这位真正的女人,在她的面前幻变着她的青春和成熟,一时也看呆了。忘了回答她的问话。
黄副将也在沿边坐了下来,端起那朱红铁兜扒起饭来,“既然我们公子喜欢你,你就甩了那个小子,从了我们公子吧!”
“我不是那种水性杨花的人。”吕漫咽下了一口饭,一口就拒绝说。
黄副将怔了怔,边吃边瞟向她,半晌,抽空说:“你要是那种人,咱公子还看不上呢。”
吕漫想起土坡上,唐英柔柔几句说话,那汹涌而来甜美的感觉,心中之弦像不知被谁轻轻拔弄了一下,微微颤动不已。
她也停了下来,忽然一动不动地盯了黄副将一会儿,正色地说:“请你转告他,请恕吕漫无福消受他的爱慕了。”
黄副将的目光顿时移不开她的脸,一眨不眨地直到把饭吃完;两人一起把铁兜放到帐外,由着待会儿,伙头军的人来收拾,重又回到各自的板床上坐了下来,黄副将盯着她半晌,才慨然一叹:“你知道什么是爱吗?”
“爱?”吕漫嘴里喃喃重复着这个字,初初以为熟悉,却越念越陌生,最后她微吸了一口气认了,她还真的不知道什么是爱。
黄副将微叹一声,向她阐述说:“它是一种没有它,人就会寂寞,就会空虚,就会孤独的奇妙感情;没有它,成了亲后,夫妇间那相对无言的寂寞,回忆里没有故事的空虚,没有人了解你温柔的惆怅,将会陪伴着你孤独终老。”
说完,微微一笑地看着吕漫,像是在庆幸她,如果有了唐英,就不应该有这种悲哀。
吕漫娇躯一颤。她不知道什么是爱,但知道寂寞,有时候,她坐在河边饮马,天地间唯有她一人,终有万千苦水也无人可以诉说,万千的柔情蜜意也无人知会,那一刹那,奶奶就告诉她,这就是寂寞;而像她一样,纵然置身于镇上,有着左邻右舍,路人商旅,但都因为她爷爷的辞世,她的心已经一直在荒芜着,奶奶也告诉她,她深爱着她的爷爷。
“那蛮小子可以给到你一份真正的爱吗?”黄副将深意地说着,自己却和甲钻进了被窝里。
这也就是说,罗龙能不能够像爷爷深爱着奶奶那般深爱着她?
她带着这一疑问,也钻进了被窝里,脑海不断地浮现着罗大哥这几年的热心关照,有时候,还真的让人感动莫名,然而,那就是爱吗?忽然浮现唐英那深情一笑,顿时把她的回忆打破得支离破碎,体无完肤。
翌日,唐营里的士兵们都被组织到城里搬运铠甲和粮草去了,而吕漫早早把探子营的马儿喂饱,也趁机转到罗龙的营帐中去照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