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祝家老太太这些话,祝得仁并不是个笨人,听头知尾,知道她是指自己吞并了弟弟得义的那两罐金条,闭着嘴思索着。
石飞汉提高了声音:“既然金条可以无端端地变成石头,那么你的两个儿子变成两只猴子也是在情在理的呀!”
祝得仁曾在打赌那件事上吃过石飞汉的苦头,心中不忿,那双三角眼瞪圆,对着石飞汉,质问道:“这是我们的家事,用不着你这个外人来插手!”
祝家老太太不待石飞汉作答,抢上话来:“他不是前来插手,而是我与得义请他进屋里来的。”
石飞汉不温不火的回答:“早些时候,你在里洞墟跟梁耀福打赌,不是曾经当众称赞我明白事理,主持公道。还说你最喜欢你我这种人的吗?”
的确,这些话是祝得仁亲口讲的,现在被石飞汉套用回来对付自己。所以,被石飞汉这么一将军,他只能干着急,尖削的脸庞憋得通红,却拿下不出话来反驳石飞汉,只是支支吾吾:“我……我……”
祝得义指着石飞汉对祝得仁说:“得仁哥,他说得确实有道理。”
石飞汉:“大路不平众人铲,大事不平众人帮。世间的事与理就是这样。”
祝得仁知道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哭丧着脸,向祝家老太太恳求道:“娘亲,我是你的亲生儿子,看在一家人亲情的份上,你别再跟我耍什么把戏了。我恳求你,将我的那两个儿子还给我吧。”
得仁妻子一边哭,一边捶着胸:“阿富和阿贵是我的心肝蒂,如果他们有什么冬瓜豆腐,我也不想活了。我求你大人有大量,今日开开恩,将儿子交还给我们吧。”
祝家老太太将肚子里一直积下的苦水全都吐了出来:“得仁,家嫂,你们现在也会开口说什么亲情了?!如果你们真的把我看作是娘亲,你们俩就不会用那么卑鄙的手段来骗得义的钱财了。你们专门不择手段去找那些不义之财。但得义跟你们不同,他是个只晓得劳动致富的老实人。你父亲临死前也算公道,将一些家产和金条分作两份,你们兄弟各占两罐。你们已经有了家庭儿子。而得义那些金条,是要娶老婆交聘金,还要用来做小本生意,养我的。你们将他那一点金条也骗去了,是不是想我死了以后,他的生活无依无靠?”
石飞汉:“你娘亲说得很对。”
祝得仁:“现在多讲也没有多大的意义,最要紧的事就是交还两个儿子给我。”
得仁妻子:“是呀,得义,以前就算我和得仁对不住你。但我的两个儿子毕竟是你的亲侄儿呀!”
石飞汉给祝得仁一个下来的台阶:“得仁,你变幻的手段是高明的。既然你可以将弟弟的金条变成石头,你应该有本事将石头变回金条,是吗?”
祝得仁:“这……”
得仁妻子推了推祝得仁,指着墙角两个盛着石头的陶罐,嗔了他一眼:“还在这里推三推四干什么,这一次是没油甩不了锅。你就将得义的那两罐金条变回来吧。”
虽然祝得仁贪财如命,但现在摆在他面前的是:究竟将那两罐金条继续贪下去,还是用它们换回两个亲生儿子呢?这令他的脑海里思潮翻滚,难以平静。
祝家老太太知道祝得仁历来是只一毛不拔的铁公鸡,那些金条进了他的肚里要将它吐出来不会那么容易,所以想用亲情来打动他:“得仁,你和得义都是我的亲生儿子,手面是肉,手背也是肉。这一回,我并不是帮得义,而是帮在理上面,希望你能够看在兄弟的情分上,将属于得义的那份金条还给他。”
石飞汉对祝得仁说:“你娘亲说得对,不义之财不可得。世间的东西,是你的,总归是你的;不是你的,任你耍尽阴谋诡计也得不来。”
祝家老太太:“得仁,我见你为了那点儿钱财,扭尽六壬,竟然连亲弟弟也来欺骗,完全不顾骨肉相连的亲情,我这个当娘亲的,心痛呀!”
石飞汉讲话十分严肃:“钱财没有了,可以通过其他办法找回来。但是亲情没有了,一个人活在世上,还有什么意义呢?所以钱财固然可贵,但是相比之下,亲情是更为宝贵呀!”
祝得仁哭丧着脸,想抵赖却再也想不出屎坑计来,只好道:“你说得有道理。”
石飞汉:“为人立世,最大的恩是孝养父母,但你连母亲的话也不听。最大的义是上下相怜。互相谦让,大家就会和睦相处,和衷共济。真正的忏悔就在改过。”
石飞汉的话如箭般射中了祝得仁的心窝:“这……”
祝家老太太向着石飞汉:“你讲的话有如佛门的大德高僧,对极了。”
“我是讲出心里话罢了,”石飞汉向祝得仁说,“善是安乐之源。日行一善,德增三分。希望你通过这件事,将你的劣根改掉,这样,便可以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祝得仁觉得委屈,伸出他的双手,摊开手掌,翻了翻:“喂,我从来没有拿刀弄剑,何来要我放下屠刀呢?”
石飞汉冷凛地:“钢铁所煅打出来的刀固然可以成为杀人见血的屠刀,但是你心中的贪欲劣根也是一把屠刀呀!你心中的那把屠刀,害人更会害自己的。”
祝家老太太:“是呀,这位兄弟讲的话我也听得在理,知子莫母心。得仁呀得仁,这些年来,你使计做的缺德事太多了,如今连自己的亲兄弟也要骗,这是天理不容,会令你折寿的!”
石飞汉:“有道是圣人都会有错。但知错能够改过必定是智慧之人,若然护着短处,内心就不是贤慧之人。”
祝得仁被石飞汉和祝家老太太说得面红耳赤:“我……我以后尽量改吧。”
祝家老太太:“得仁,你不要说以后了,难道你想我的两个孙子以后才由猴子变回人吗?”
祝得仁:“娘亲,你的意思是?”
祝家老太太真诚地:“得仁,你跟得义是亲生兄弟,可算是打断脚骨也连着筋。现在你就将那两罐金条退还给得义,改正你的错误。”
石飞汉向祝得仁说:“人心灵深处闪亮的灵光就是良知。你总是想着算计人家,但人在做,天在看。头上三尺有神灵。你也会被人家反过来算计的。”
祝得仁还在犹豫,爱子心切的得仁妻子当场用手指戳着他的鼻尖骂道:“得仁,你还似木头一样站着想什么呢?快快把那两罐金条还给得义吧。在我的心里,我的两个儿子可比那两罐金条更重要啊!”
事到如今,祝得仁知道想再赖也赖不了,只好长叹了一口气:“唉,不过我声明,我将那两罐金条交出来,你们可要将我的两个儿子交还给我呀!”
祝家老太太:“那是当然的啦,这一点为娘我可以作担保。”
石飞汉诚挚地:“得仁,你看,你娘亲虽然是这一把年纪,但是做人还是爱憎分明,心存正义。”
“好吧,你们随我到后面的菜园去。”祝得仁言罢,叫祝得义拿着一把铁锹,跟随他到后面的菜园里去。
这菜园不大,上面起了几畦地,几行豆角正攀爬在交叉而成的竹篱笆上。由于祝得仁外出多天,缺乏管理,这些豆角的叶子已经发黄。
祝得仁和祝得义跟他一起动手,拔掉畦地上的豆角和篱笆,再用铁锹刨开上面的泥土约一尺多深,便见到了两个新陶罐。
祝得仁红着脸指着新陶罐,向祝得义说道“金条都在这两罐里面。”
祝得义弯腰将那两个新陶罐从泥坑里捧了上来,拭去上面的泥土,再打开封口,果然,黄灿灿的金条就在里面,塞得满满的。
爱子的金条失而复得,祝家老太太笑开了颜。
祝得仁:“娘亲,金条我已经退还给得义弟了。我的两个儿子呢?”
得仁妻子:“是呀,我想他们想得快要发疯了。”
“好,你们等着吧。”祝家老太太丢下一句话,出门往村尾二叔公家而去,没有多久,将阿富和阿贵领了回来。
得仁妻子见两个爱子回来,一把将他们搂在怀里,激动得眼泪簌簌而下,连声说:“我给你们带回了好吃的东西。”
石飞汉凭着悟性,导演了一出“儿子变猴子”的好戏,让“金条变石头”的闹剧转而成了“石头变金条”的喜剧。
“你们的事情解决了,我也该回去了。”石飞汉带着两只猴子,向祝家老太太告别。
当石飞汉走出大门口时,祝家老太太忽然想到了什么,大声叫道:“等一等!”
石飞汉听到叫声,停住脚步,转头问道:“还有事吗?”
见事情这么快就得到圆满解决,祝家老太太长长地舒了口气,向石飞汉说:“哟,我的心病一下子就让你治好了。今天晚上,我可以睡个安稳觉了。”
石飞汉:“既然你们再没有什么事,我要回去了。”
“得义,我们送送这位大恩公。”祝家老太太与祝得义将石飞汉一直送出村口,
临别时,祝得义从怀里掏出了一根金条,递给石飞汉:“阿汉哥,今天的事劳烦你奔波了。这是小小意思,不成敬意,略表寸心。”
石飞汉连连推却:“不,不,我不能收。扶危济困,热心助人,这是我应该做的。”
祝得义带着歉意:“你不收下,我心中会不安的。”
祝家老太太紧紧地握着石飞汉的手,感激不已:“是呀,恩公,你就算是给点面子我老人家,收下吧。”
石飞汉见祝家老太太那么坚执,出了一个主意:“要么这样,你们将这根金条转换成钱,去买些树种,种在双石山上,这也算我们共同的心意。”
“好的。”祝家老太太和祝得义点着头,“这事我们明天就去办。”
石飞汉见两只猴子抬头望着自己,笑着朝它们一挥手:“阿左、阿右,回山去!”
两只猴子似乎知道已经完成了“使命”,要回去了,兴奋得在地上连打几个筋斗,“嗷、嗷”大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