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晓晓一下便从床上跳了下来,她极快的抓起了杜丹青一只胳膊,似毫不费力的将丹青直拎到那人面前。抬高下巴,做出一贯高傲的姿态,冷道:“你们要关我,我也就随你们了。鼎文总是会来救我的,那倒也没什么。只是有一点......”
她漂亮的眼梢微微一勾,妩媚里的鄙夷做得竟然出那样顾盼生辉来,睇着直发虚汗,神智似有点儿恍惚的杜丹青,她冷冷笑道:“能别把我和这种女人关在一起么?占克,你应该知道也是我和她是什么关系的。”
蓝眼棕发的男人就笑了,笑得这整个时空的光好像都是扭曲的诡异美。他轻佻的伸手勾到晓晓细巧下巴上:“Miss邹,你还是一样火辣辣的美。”
邹晓晓勾唇一笑,抬手拍开他的手掌:“彼此彼此。你还是一样不如条狗。”
占克蓝眸光一暗,被她拍掉的手掌倏然回抬到半空就成了劈刀的样子。邹晓晓就势将下巴朝他一扬,异常高傲的抬眼直瞪着他:“你敢再打我一次试试。”
她两边粉白面颊上清晰的指痕仍然带着血印子。占克鼻中粗喘,他刚刚擅自逞快,已经被人教训了一顿,左手小指还套着一截银质护甲,那里头两个钟头之前还是和常人一样的一截小拇指,眼下已经是一段空了。
麻醉才过了不久,刀割的痛仍然清晰的得厉害。占克板下脸孔去,鼻端哼出声音来,别开眼不搭理晓晓,转过身就要出去。
邹晓晓抬高声音道:“把人带走!”
“不然你告诉肖行远,有她没我,有我没她。如果他想要赌一场,我邹晓晓奉陪!”
占克便站住了回过来看她。一双湛蓝眼睛本应该清澄无垢的,偏偏在他的蓝眼睛里就只有如暗火一样的诡异颜色。
邹晓晓不屑的瞥了他一眼,端然在床沿上坐下了:“你不会做决定,就去让会做决定的人做。听不懂么?”
占克盯着她的眼里有骇人的火光,晓晓却满不在乎的轻笑了一记,高高在上的姿态,好像她不是被绑架的人,眼前这个怒瞪着她的男人才该是担心自己性命的人一般。
这边杜丹青沉到自己的思绪里,痛和麻交杂纠缠着她。她明明听到晓晓在说话,知道晓晓迫不及待想要赶她离开,却没有办法做一点儿回应。胳膊被人揪着,全身所有的重量就倚靠在被人提着的一只胳膊上,双膝发软,即像痛到了麻木,又像麻木到没了知觉。
待她能够再度看清眼前景物的时候,杜丹青已经被光在了另一间房内。没有窗户,四下都是死寂和黑暗。她清楚记得晓晓说的那两个名字,占克和肖行远。
像做了一场久远又模糊的梦,像走了一段看不清风景的路。人很累,全身疲乏。一点儿也不像平日里的感觉。杜丹青动了动,连手指尖都是软的。她低头一看,手臂上有清晰的针孔印子。不禁哼笑出声,再明确不过,她被人打了针。
只是不知道这一针是幸运的镇静剂还是不幸的不明药物。
房门开启,不再是那个叫占克,而是上了年纪的白人中年妇人。
她什么都没说,放下食物就出去了。
闻到食物的香气,杜丹青才察觉到收缩的胃那一阵一阵的绞痛。
闷哼了一声,丹青靠到了靠墙的床头软枕上,脸陷进了柔软的羊绒皮面里。
不是不想吃,不是不敢吃,只是人很奇怪,执拗的时候,已经分不清楚是在怨恨自己还是在怨恨别人。仿若只要是此时此刻出现在眼前,出现在手边的,即便在无辜,也能被忌恨上。杜丹青缓缓吁了口气,想要将那绞痛的滋味自胸腔里挤压出去,却只是启动了更痛了一层跌宕。
突然外头一阵嘈杂的响,像是有几十个人从不同的方向齐齐聚向某一个点,动作整齐划一透出一种严阵以待的气势。
杜丹青不禁精神一凛,腹部猛的收缩,她整个人往后一靠,耳朵贴在了墙壁上。
这一栋房子大约是全木制的,上下楼之间声音清楚,倘若是度假闲暇时住着。彼此来往之间能听到脚下木质地板那样纯粹原始的声音,是一种别样的风情。只是在此刻,就成了近在眼前的威胁恐吓。
轰然炸响,是手枪之类的物什造出来的。鼻端似乎都能闻到那子弹穿透木板而生的烧焦气味,直通人皮肉乍然血肉模糊的可怕。杜丹青越是害怕越觉得疲软无力。不知道他们是给她打了什么东西,她连一丁点儿力气也使不出来。
那才刚关上的门很快被人一脚踹过来,白人妇女变成了粗莽的壮汉,那人二话不说,拽过杜丹青的胳膊就往外拖。也不管她是不是站得起来,杜丹青膝盖胳膊撞到床沿,门槅,自己也觉不出痛,只听到骨骼皮肉和那硬物相撞之时发出的闷响。
她问:“谁来了?”
人和人之间如果真的有灵犀,她信,也只因为那个人是江鼎文。
“还真想不到,江鼎文,你果然来了。”
背对着杜丹青而立的男人西装革履,身姿挺拔,说话声音不大,却就是有那种天下唯吾独尊的气势。杜丹青被人拽着从楼梯上下来,看到面对那男人站着的人,他没有变啊。这些天,和记忆里的一样,和她每天梦见的一样,江鼎文......
“不知道是为了哪个红颜知己。”
说话间那人半侧过身来,朝丹青左下手的地方看了看,继而又往她这边看过来。杜丹青便瞧见晓晓也被人箍着双手站在楼梯最下层的扶手边。
“肖行远,你以为所有人都和你一样,万花丛中过,点滴不离身么?”
邹晓晓蔑看了身姿不输江鼎文的男人,唇边带笑,讥讽得不得了。她身后还有三两粗莽大汉,只需随便哪一人手头重了,她的脖子就要像那秋天里第一道枯枝,堪堪可怜的折断成两截。她却是一点儿都不放在心上,那样的骄傲,连眼梢都是微挑的。
杜丹青便朝身前那人看了,方才有倏忽间见到他的侧面。线条分明得发寒,只需稍稍一眼侧面就能晓得那人是怎样不好惹的一人。
果然,邹晓晓话音刚落,她雪白的脖子上头就多了一道血痕,不是很明显,却在半秒之后有一滴滴血珠子涌了出来。
杜丹青倒抽一口冷气,忙要冲过去,手臂却被即刻抓住。她身上本就没有什么力气,被人往回一拽,腰硌到木扶手上,软软搭挂在了上头。
站在当下的江鼎文始终未把眼光落到杜丹青身上,眼见着晓晓脖子上血越涌越多,她自己也是呆住了。江鼎文黢黑眸底闪现暗光,如狂风暴雨中一抹摸不清方向却始终伫立原地的黑影。
念起晓晓之前说的话,杜丹青明知道自己此刻不该去想,却偏偏忍不住想了。想晓晓说的果然不错,他心底是没有她的。
手里的枪丢到地上发出极大的声响,江鼎文眼帘一垂,将所有思绪神色都翻拢进掌心之间。
他道:“她要有什么,你应该清楚我的脾性。”
“好!”肖行远抬手示意人将邹晓晓带下去包扎,拊掌走到江鼎文面前笑道,“果然好气势。”
“只是,一位邹小姐换你一把枪,不知道这位杜小姐你拿什么来换,或者,你的右手?”
那肖行远话虽然是笑着说的,确然刻薄霸道。他一步一步朝江鼎文,像是一步一步要把江鼎文逼进死胡同。
杜丹青抬眼朝他望过去,视线相接时,他眸中定然无波,极快的避开了去。杜丹青心窝里一震,扶着扶手的指尖往下一落,抓握住了木质扶手。她缓下一口气,似乎有一点点力气的恢复。
“不过是个不相干的女人,肖总喜欢怎样就怎样。”
他声音淡然,全没有一丝感情。
杜丹青闭上眼睛,突然就觉眼前黑暗。
“鼎文哪!”肖行远蹙然一个回身,单手就扣住了杜丹青的脖子,指尖细致滑腻,他不禁垂下眼望了望。不过一张惨白到纸样的女子面孔,清丽秀致,却绝算不上倾国倾城。
唇角一撇,肖行远笑道:“既然你不在乎,给我暖床也行。”
说着就凑过脸去要一亲芳泽。杜丹青却不知道突然的哪里来了那样大力气,猛的抬头朝他撞过去。
肖行远躲得及时,放手极快闪身到了一边。杜丹青少了钳制,便从那楼梯上像只破败风筝一样直朝下跌。她站在楼梯拐角往下几层的阶梯上,离平实地面还有三五阶的样子,若是摔下去,头破血流是少不了的了。
一直站着不动的江鼎文却行动如风,微微一伸手就把杜丹青给揽进了胸怀里。
温暖的,眷恋贪慕的,她在梦里来来回回总是寻找的胸膛。杜丹青闭着眼睛,只觉得眼眶发热,弊端酸楚难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