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两人肯定的眼神里得到答案，杜丹青瞬间有种想要掉转身走开，假装没听到两人刚才那一段的冲动！康晴和七嫂，一个温静娴雅，一个憨厚慈善，真的真的，真的和插科打诨的玩笑户儿搭不上线呀！她有一点点，只是一点点，凌乱。
顾柏生和顾钊已经先在桌边坐下，正低声说着话，杜丹青从这边侧门过来，柏生的位置恰好是对着她的，一眼就能瞧见丹青的身影。也不知道顾钊说了句什么，顾柏生点头应了一声，一双眼睛却已经迫不及待的放在了杜丹青身上，身体已经不由自主的站起来了。
顾钊微抬了眼角朝顾柏生一望，眼睛里暗了一些，把手里的一份报纸叠着丢到了边上。
杜丹青就看出来他这是不大高兴的意思了，走上前去，揣着点呼吸的喊了一声“顾伯伯”。
顾柏生也是察觉到自己父亲的态度了，这就坐了下来，道：“爸，丹青在喊你。”
顾钊只端了咖啡在喝，略顿了几秒才把眼皮子一抬，算是瞧过杜丹青了，鼻端里哼出一声，权且是示意他晓得了的意思。
杜丹青当下想要耸肩膀的，她怎么总觉得像失忆之前欠过顾钊很多钱似的，不然，实在没法儿解释他每每见到她都这样心生不欢的态度。
康晴一瞧这原本暖融融的气氛一下子就冷僵了来，手一拍，在顾钊身边坐下来。笑着冲大伙儿道：“你们啊，一定要尝尝七嫂的新菜！她花了一上午弄的，我们走了好几家菜市场才找到正当新鲜的材料！”
“哦？是什么菜？说得我都蠢蠢欲动了！”
顾柏生很适时的加入他们炒气氛的阵营中，那声色俱佳的，看起来倒真有点儿食指蠢蠢欲动的架势了。杜丹青一低头一垂睫，暗暗忖度了一下，心想，原来还真有母子天性一说，瞧顾家母子的做戏功夫多到位！奥斯卡影帝！
“我回来那会儿尝到的糕点味道也很好呢？七嫂和顾阿姨的手艺比米其林大厨更了不起！”
心底里暗暗偷笑是一回事，眼下审时度势又是另外一会事。出发前父亲和她讲过顾钊生了场大病，身体不大好，要她过来住的时候当心点，别太给人家找麻烦。既然顾钊是看到她不高兴的，她当然责不旁贷，也要附和两声壮壮顾柏生他们的声威的。
杜丹青笑眯着眼睛，这边儿七嫂已经去厨房把菜端出来了。老远就能闻到香味，浓香，引得人唾液分泌速度过分凶猛。真是要蠢蠢欲动了！
菜一端上来，康晴得意拿筷子点了点面上一层红火火的辣椒，环顾了众人，更是把眼睛在丈夫顾钊身上顿了许久一段时间。
她说：“猜猜，这是辣还是不辣？”
杜丹青凑过去，鼻尖小小动了一下，奇怪道：“好像是没那么刺鼻子的味道。”
康晴用筷子拨动了下鱼面上的辣椒，笑道：“这可是我和七嫂试了好多方法做出来的，只看颜色，不入辣味。”
顾柏生就反驳了：“那还能是剁椒鱼头么？”
“少搁点儿剁椒酱就成，你又不是不知道你怕，得少辛辣刺激。”
顾钊平板无波的面上有涟漪微动，杜丹青眼尖看到了，眼梢弯弯立刻对康晴眨了一眨。康晴笑得更高兴了，眼角的纹路勾弯起来。
她知道丈夫喜欢味道重一点，却又碍于身体，难得的时候她也会想办法让他解解馋。今天也是正好缓和缓和气氛。这就把菜稍稍放到了顾钊面前一点，把筷子塞到他手里，低声叮嘱：“少吃点，不然下次我就不让七嫂做了。”
顾钊唇角一动，没说话。他抬了筷子尝了一尝。康晴坐在他边上，颇期待的盯着他：“怎么样怎么样？味道好不好？”
然而等了半晌，顾钊就是不说话，弄得个个等待的心情都要低落下去。康晴更是。忍不住在桌下暗暗踢了他一脚，顾钊正夹了一筷子菜要吃，被她一踢动作失稳，差点就出了洋相。
杜丹青真是在边上捏把冷汗，手下意识去揣隔壁坐着的顾柏生手臂上衣袖子，两只眼睛紧紧盯着那对较劲儿夫妻。
顾柏生知道她紧张，就拿手在她手背上拍了拍。凑过来在她耳边低声道：“放心，我爸看着硬，关键时候还是要听我妈的。”
话才说完，就听到顾钊那边把筷子一放，似乎是低声叹了口气，对康晴道：“你看到我不停筷子就知道了，非要我说出来。”
康晴绷了脸：“说句话妨碍你什么了？你啊，这段时间总这样，我讨你高兴我也很累。”
说着说着就委屈了，也不管是不是小辈的都在跟前，她眼眶一空，别过脸去，侧对了顾钊。
顾钊眼角余光朝顾柏生和杜丹青那边一看，杜丹青赶紧拉了顾柏生，假装两人正说话说得尽兴，没看到他们一举一动。耳朵是一定竖得直直的，听那边两人说话。
就听顾钊说：“别闹了，孩子们看着。”
康晴别扭：“你也知道人家还是孩子，那都是什么面孔。有长辈的样儿么？”
顾钊脸一僵，慢慢回她：“你再不把脸擦擦，也要落得和我一样没长辈腔。”
才说了没几句，好话都没出来呢就又要说教她了，康晴正要发火，一张纸巾递过来。她抬眼一看，顾柏生笑微微道：“妈，辣椒还是太辣，你看，把你眼泪辣出来了。”
康晴一顿，随即脸颊骨两边微微的红。
她忙转移话题，朝杜丹青一指，道：“来，丹青，别搭理他们，尝尝这菜。”
“都不知道你吃不吃辣，你先尝尝，不合口味下次再改改。”
杜丹青笑着谢过，筷子夹着刚把那鱼块放到嘴里，一股翻江倒海的恶心感涌上来。她忙不迭推开椅子，直往外头跑了出去。
康晴一时懵了，回过神来才着急。站起来这就要跟过去，顾柏生手一抬，阻了康晴，他自己起身追了上去。
他怎么忘了，她不吃荤腥的。他怎么会以为，她真的可以一切重新来过。
她原本早上吃得就不多，这么一吐，吊得连酸水都吐出来，难受得直闭眼睛眨眼泪。顾柏生追出来，递了纸巾到她面前。杜丹青抱歉的冲他笑，拿了纸巾擦嘴角：“对不起，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就是潜意识的反感，完全不由自主的。
回想起来，她在家里的时候好像都没吃过鱼之类的东西。
“我是不是对鱼过敏？”
搭了顾柏生的手，她跟他往里面走回去。脸色还有一点儿白，边走边问着，心里在担心康晴他们。特别是顾钊，他原来就不大喜欢她了，这一下简直是糟糕。
越来越觉得真是个麻烦事儿。倘若她没有不记得，倘若她知道自己需要避讳些什么......
快上石阶的时候杜丹青脚下步子一顿，隔着一段距离朝客厅那边看了看，对顾柏生道：“我想，我还是不去吃了，反正，也不是很饿。”
顾柏生捏着她指尖的手一紧，眉间有一闪而逝的褶皱，他微微笑，很温和的低下眼来看她。安抚的半搂她肩膀：“别担心。饮食习惯是人之常情，我爸妈他们会理解的。”
“可是......”
“你的胃不好，饿久了又要痛一晚上。听我的话。七嫂今天还做了金丝南瓜盅，一会儿让她端上来。”
他这样坚持，每一样都是为了她好，杜丹青觉得再推拒就太不知道好歹了。可刚刚......她总是不好意思的。
像是晓得她心底里是在犹豫什么的，顾柏生不由她再有机会反悔，搀着她的手就往里走，边走边说：“你的习惯我再清楚不过，等会儿我会看着你，保证不会再让你失误。”
他说话声音微轻，带了三分调笑的意思，是故意要逗她宽心的。杜丹青便动了动唇角，带出一丝笑来，点头“嗯”了一声。
虽然这一餐还算吃得顺利，可尴尬总是免不了的了。其一是杜丹青只吃素不吃荤，其二是顾钊越加不看好的眼神。
午饭之后，顾钊照例回了书房，不过这次不是他一个人，康晴受了他这么长时间的冷落。吃饭那会儿是卖他个面子，也是卖自己儿子的面子，吃晚饭总要好好算个帐。平日里由着他，尽着他就算了，该她发火的时候也不能就那么往心底里压着，总要讨点说法。七嫂收拾碗筷，顺便潜在厨房研究晚上的菜单。顾柏生和杜丹青两个人就转到了丹青卧房侧上角，靠着墙边的一处小露台上。
伞盖下圆桌石凳，入秋的天气有点儿凉了，石凳子上系了粉色系的垫子，还是卡通图案。杜丹青看到的时候微微瞪大了眼睛，诧异了一下。
顾柏生就有些头痛的点了点额：“我妈和七嫂做的，他们还想过把我房间的窗帘换成这种颜色。”
“粉红色？”
杜丹青不大相信。唇边带着笑，很质疑的望着面前的顾柏生。
顾柏生回以肯定的眼神，跟道：“还是hellokitty那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