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灯初上,F市也迎来了每天最繁华的时候。
有句话说得好,想知道一个城市发达与否,只要看它的夜景,就能知晓。
灯红酒绿,车马如龙的F市,能列入一线城市的范畴,自然是不差。
只不过,这一切,对于一名环卫工人来说,它不过就是靓丽了一些,垃圾制造者多了一些而已。
苏阳低下头,将街道上的一张废弃报纸扔进垃圾车,然后便转身离开。
他现在所在的这条街,虽然是黄金路段,是消费集中地,但是……他却显得格格不入,偶尔还会有许多鄙视的目光在他身上打量着。
也难怪别人会有这样的眼神,毕竟苏阳才二十出头,年纪轻轻的,就算是进厂里面打工,也好过做一名环卫工人啊,只能说他太没有上进心了。
苏阳神色平静,拽着两条拉杆,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又不是第一次被人用这样的眼光看待,更何况,对别人来说简单的工作,苏阳不一定就能够胜任。
说实话,能够做一名环卫工人,已经是非常不易了。
这份工作,还是一个相熟的人,托关系给他定下来的,不然以苏阳的身体状况,谁见了都是摇摇头,一票否决的结果。
因为他有先天性心衰弱的疾病,一种遗传病,走几步路的功夫,苏阳都会觉得呼吸困难,看他现在拉着垃圾车,走步如同龟速就能知道一二。
这种病,医院给出的定论是换心脏,不然的话,能活过二十五岁就算是奇迹了,只不过换心脏的费用实在太高太高。
算上手术后的身体康健,以及营养各方面的维持,保守估计,也得有一百万才行。
一百万啊,不是一百块,对于一个月只拿两千多块钱工资的苏阳来说,得不吃不喝三十多年才能凑齐。
到那时候,恐怕他已经成了一堆枯骨了。
苏阳没有家庭,母亲也在两年前,因为心脏衰竭去世了,家里的那点积蓄,也用在了母亲身上,但依然无法保住母亲的性命。
至于父亲,呵,从懂事起,苏阳就没见过生命里有这么一个人,母亲一直到咽气的那一刻,也没有提起过他的生身父亲是谁,显然那个人早就抛弃了他们,苏阳发誓,要是有幸能找到那个人,一定要他到母亲坟前道歉。
母亲去世后,苏阳一个人搬到了市区。
当然,市区中心苏阳肯定是住不起的,他租住的房子,在靠近市区中心的村子里,俗话叫‘城中村’。
来到一处篮球场旁边,将垃圾车放好,脱掉橙黄色的工作服,苏阳这才往他租住的地方走去。
与刚才的喧嚣相比,城中村就仿佛是一个荒城,明明只是两隔壁,却像是有一幅看不见的墙壁将两边完全阻隔起来。
城中村里唯一的一盏路灯,还是搭建在篮球场的位置,而苏阳租住的地方,还要往下走一百米。
对于常人来说,一百米不过就是三分钟的路程,只不过苏阳不同,他做不到正常人那样的行走方式,每走一段距离,苏阳都必须停下来喘口气。
路过一条横巷的时候,苏阳隐约的听到有几句说话的声音。
“大哥,这玩意儿,好像是假的吧。”一个声音说道。
有人答道:“废话,二十块钱淘回来的东西,能有多真,不过…在这里,老子要说它是真的,那它就是真的。”
“有人来了…”
苏阳眉头一皱,对方发现自己了,而且,正从巷子里面走出来拦在他面前。
三个人,借着微弱的路灯,苏阳还是看清了领头的寸发男子,他脖子上纹的黑色蝎子说明了来人的身份——蔡九。
蔡九可是城中村一霸王,平日里游手好闲的,又聚集了一帮手下,收保护费、打架闹事皆有他的身影。
不过听说蔡九有后台,一直没见有人抓他。
‘真是倒霉!’苏阳暗自想道:‘碰上这帮痞子,只能说是祸从天降。’
“哟,这不是废物阳嘛。”蔡九的称呼,让苏阳有些暗恨,他知道背地里许多人都这么喊他,但被人当面指是废物还是第一次。
只是蔡九的脾性他知道,如果自己顶嘴,肯定会挨一顿揍,所以苏阳也懒得搭理,静静的站在那。
见苏阳不搭腔,蔡九估计也觉得没意思,往前走两步来到苏阳近前,一只手里晃荡着一个二指粗的白色瓶子。
蔡九笑道:“看到没?这个可是清朝时期的文物,是老子三千块钱弄回来的,现在…便宜你这个废物了,老子正好缺钱花,不要你三千,给个一千块钱,这东西就卖给你了。”
三千块?!艹,要是没听到他们刚才的谈话,都不知道蔡九敲诈得这么狠,明明二十块钱的地摊货,转手就坑他一千。
光线有些昏暗,只能大致看得清瓶子是白色的圆形物状,蔡九正拎着瓶脖子的位置,看起来,倒像是一个迷你型的小花瓶。
但是,做工再精细都好,这玩意儿也不值一千块钱啊,苏阳苦笑道:“一千块太多了,我没有那么多钱。”
别看这旁边有其他的住户,在这城中村里,没有人会吃饱了撑的去惹蔡九,所以即便看到苏阳被拦截,也不会有人出来帮忙的。
好在他也就是一个环卫工人,平时又不逛街,身上自然没有带多钱的习惯,一般有个一百几十块钱在身上,就可以的了。
“嗯?”蔡九一听可就不高兴了,他打劫人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哪次对方不是赶紧的把钱掏出来的。
一听苏阳的话,就知道这个废物阳肯定是听到他们的谈话了,不肯花钱买他手中的地摊货。
“废物!”
低骂了一声,蔡九也是火上心头,上前狠狠的推了苏阳一把,后者就像是一张不受力的白纸一般,踉跄了两步,屁股先着地,摔了个四脚朝天。
这一下可不得了,苏阳立马觉得一阵呼吸困难,心底里的怒火根本不敢发泄出来,一旦爆发,他的这颗脆弱的心脏,估计就会像胀气的气球一样毁灭。
再窝火,苏阳也只能强压下去,他还不想死得这么早,何况是死在蔡九手上,就更觉得憋屈了。
而蔡九的两个小弟见大哥都动手了,索性走过来在苏阳身上摸索着,“艹,这小子还真穷,大哥…满共不过二百块钱。”
苏阳一个从不逛街的半宅男,从来不会在身上带过多的钱,留个几十块钱防身就可以了,而且,蔡九从他这里抢钱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今天的钱还是卖掉了一些回收品才有这么多,没想到又便宜了这帮混蛋。
“才两百?”蔡九面带不爽,又踢了一脚苏阳的腿,顺手将手上那个迷你小花瓶扔在苏阳身上。
一边狠狠的道:“废物阳,这二百块钱就当是首付了,你还差我八百,记住了,下次见面我再和你要,走。”
苏阳握着那个用二百块钱买来的地摊货,艰难的从地上爬起来,心头的怒火已经被他压下去了。
他懂得隐忍,特别是两年来遭受了无数的鄙视之后,已经让这个小青年变得成熟,再艰难的生活,也不会轻言放弃,更何况是自己只有一次的生命。
要是哪一天有了实力,那些曾经踩下他的人,一定会付出双倍的代价。
可惜,那一天估计很难到来。
拍掉身上的尘土,苏阳回了住所,一进门便看到一个女孩端着喷香的饭菜往厅里走,束起的马尾显得格外的精神。
女孩大概1米68的身高,黑色职业套装下,是一幅凹凸有致的身材,只是当她回过头来便会发现,女孩的右脸颊上有一道不是特别明显的疤痕。
“苏阳!”林琴欣喜的喊道:“王姨说今天帮我们加菜呢,喊我们过来一起吃饭,快点去洗手,饭菜刚做好。”
林琴是和苏阳一起租住在这里的房客,前者是一家小公司的文员,跟苏阳的关系很不错,她也从不嫌弃苏阳是个环卫工人,见他站着不动,便过来拉起苏阳的手到一个水缸前给他打了一瓢水洗手。
王慧看着这温馨的一幕总会会心一笑,多好的两个孩子啊,她倒是想撮合他们两,但王慧心里清楚,别看两人很亲近,其实他们心底里都因为自己的缺陷而不敢踏出这一步。
别看林琴很开朗的样子,王慧又怎会看不出她内心的自卑,脸颊上的伤疤就是林琴自闭不前的一道屏障。
只能看他们自己了。
一顿晚饭吃的很是愉悦,在这里,苏阳才能体会到家的感觉,所以即便有蔡九这么个祸害,他也没有搬出去的意思。
洗了个澡回到房间,仰躺在床上的苏阳打量着手中的白色迷你花瓶,不得不说,做工还不错,颜色细腻透亮,浑圆的瓶身握起来和玉石一般,要不是蔡九说的话,还真不知道这东西才二十块钱。
“还有瓶塞子。”
苏阳抬手拨点瓶塞,谁知还不等他看清瓶子里有什么呢,一滴水从瓶口滴到脸上,火辣辣的刺感袭来,脑袋像是被重锤敲了一下,嗡嗡的胀痛。
“什么东西?!”苏阳慌忙抽出纸巾擦掉脸上的水滴。
随手把纸巾往旁边一扔,人也跟着倒在床上,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