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冷的冬天，十二岁的孟雪晴蹲在已经结冰的湖边。不远处的冰面上，几只鸭子扑打翅膀，拥挤在一起取暖。
她目不转睛地看，渐渐忘记自己只穿了一件薄棉衣，而破旧的棉裤和运动鞋早就失去了抵御寒冷的功效，两条腿开始失去知觉。
十五岁的孟樵手捧一个不大的烤红薯，嘴里哈着白气跑到了孟雪晴身边坐下。“来！趁热吃！”
孟雪晴惊喜地看着散发热气的红薯，眼珠滴溜溜地转，两三秒之后，她拿过红薯掰成两半，也不管红薯皮干不干净，就一口咬了下去。
“慢点儿吃，别噎着！”孟樵看妹妹饿坏了的样子，心疼地提醒。
孟雪晴突然抬起头，“哥，你吃了吗？”说着把一半红薯塞到他手里。
孟樵赶紧塞回给她，“你吃！我已经吃过了！”
孟雪晴发现哥哥冻得发青的脸色，没说话。
孟樵忍不住催促：“真的，我真吃过！那老板是个好人，见我只够买一个红薯的钱，大冬天的……就附送了我一个！我回来的路上就吃完了，这是给你的……”说着推了推呆愣的孟雪晴，“快吃吧，啊。”
孟雪晴没再说话，低头很快地吃完手里的红薯，孟樵盯着她，强忍住喉头吞咽的口水。
“哎呦！”孟雪晴跌坐在地。
“怎么了？”孟樵紧张地询问。
孟雪晴擦了擦嘴，揉了揉发麻的膝盖，“蹲太久了……”
孟樵松了口气，“我们去那边走一走，呆在一个地方更冷。”他伸出满是冻疮的手，扶起孟雪晴，两人互相搀扶，离开湖边走向对街。
“哥……”孟雪晴凝视忽明忽暗的路口灯光，眼眶泛红。
“怎么了？”孟樵紧紧地握住她冰冷的小手，把她搂得更紧。
“好想吃妈妈做的老鸭汤……”
话刚出口，孟樵就忍不住鼻酸，他别过脸，用另一只手胡乱地揩了把脸颊，再次面对孟雪晴的时候，他嘴角挂了一抹惨淡地微笑，“总有一天，哥哥会做给你吃。”
孟雪晴不再说话，她感到孟樵的身上升腾起一股火苗，是带着愤怒以及不甘的火，他目光如炬，牙齿紧咬腮帮，这股力量让她安心也畏惧。安心的是，不论明天如何，哥哥都会在她身边，畏惧的是，他们还有没有明天。
北方的寒风呼呼地吹刮街边凋零的树木，也吹刮着他们的心。放眼望去，街上很多穿着光鲜的行人，有的父母牵着孩子的手走进商场，有些刚下班回家，正行色匆匆地给家人打电话……
孟雪晴感到无比的寒冷，红灯转为绿灯的时候，孟樵左右环顾，像是守护她的骑士一般，他攥紧她的手心，她依偎着他的胳膊，在这个世上，他们是彼此的唯一，一条马路可以有多长？在她心里，那是所有走过路的总和。
她从记忆中清醒的时候，已经翻到了相册的最后一页。照片上，她与哥哥笑靥如花的面容仿如昨日，但已消失无踪。
原来照片留下的永远是最美的时刻，而那些苦涩的人生仿佛存心想被遗忘，没有记载也无从翻阅。
“叮咚”……门铃响起，她放下相册，小跑到门口。是顾友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