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尖利的刀锋划破喉咙,颈部大动脉喷涌出鲜血时,会死吗?
当冰冷的苦无扎进内脏,体温慢慢温暖铁制兵器时,会死吗?
当绚丽的爆炸冲击身体,震波无情撕碎每个细胞时,会死吗?
X,这个名字为“源稚空”的实验体的右手手背上已经被纹上了X字样。现在她被带往测试室。而她对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却一无所知。
测试室的大门被推开了,源稚空躺在移动病床上,她的腿部肌肉由于长期适应液体浮力还没能适应过来,也就是说她暂时还没有行动能力。源稚空就如同任人宰割的肉猪,正被推向巨大的屠宰场。其实,说测试室是屠宰场一点也不过分,就是在这里,不知有多少的生命体丧失了生命。
测试室里还有一层用钢板围成的大型圆形活动室,里面唯一的灯源是暗红色的。在暗红色的灯下,活动室的地上也是暗红色的,不由让人联想到屠宰场里放血的血池。源稚空被推到了活动室中央,之后所有的研究人员都到活动室外通过玻璃观察里面的情况。
“开始吧。”带头的研究人员说。
随着他的一声令下,唰唰唰,三柄苦无从天上冲刺下来直击源稚空的腹部内脏!她的眼睛一直看着天上,但看到突然有物体向自己飞来,眼睛一下子睁到最大,瞳孔放光,那是人类基因中原始的本能,对危险自然地回避。
但源稚空无法回避。扎进去了,穿透了整个身体,直抵背后的移动病床,这是通过机括的力量发射出来的苦无,对象却是连机括为何物都不知道的小女孩。源稚空喊了出来,本能!那是对痛苦的绝对本能,一种她并不知道的液体从眼角里滚落出来,一颗接一颗,慢慢地连成涓涓细流。女孩稚嫩的声音填充着圆形活动室,疼痛感似乎要把这个活动室掀翻。
“好惊人的力量,继续。”玻璃外的人冷冷地看着这场屠宰。
又有一柄苦无飞向她的喉咙,封住了声音,刚才的力量瞬间消失。
“死了吗?”带头的研究人员身后有一个人惋惜地说,“可惜了那些经费。”
“再等等,毕竟是X。”
1秒,2秒,3秒,源稚空的眼睛还是睁得那么大,好像死前一副“我不相信”般的死不瞑目。4秒,她的指头突然动了一下。5秒,她的右手抬了起来,那只被纹有X的手伫立在圆形活动室中央,就像是古罗马竞技场里最后的胜利者举起的手。6秒,她拔下锁住喉咙的苦无。7秒,她两只手分别拔出了腹部的那三柄。8秒,她坐了起来。9秒,10秒,她颤巍巍地站了起来,站在移动病床上,站在巨大的圆形活动室中央上,站在所有的研究人员的瞳仁中。
“成功了!”
“嗯,成功了。”
“没有浪费那些钱啊。”
研究人员似乎沉闷了太久,连怎么欢呼雀跃都忘了。
“大人。”
“大人。”
一名身穿黑袍的男人来了,这位被尊称为“邪神”大人的男人。
活动室被打开,源稚空自己走了出来。
邪神大人将面带金属面具的脸凑到了浑身满是自己鲜血的源稚空耳边,轻声地说:“恭喜你,稚空,通过了测试。”
X,源稚空,任由他人为她洗净身体。身体的主动权其实并不在她的身上,她能做的就是测试,不断的测试。她呆呆地看着为她洗澡的人,呆呆地想着刚才那句“恭喜你,稚空,通过了测试”,她对这次测试没有准备,一切都是突如其来,好像那些大人是特意不告诉她就为了能观赏一场惊慌失措的角斗。不知不觉她被带往一个房间,那是专属于她的房间,但在进入之前,她停住了,任人怎么拉都拉不动。
“我要回……箱子……绿色的。”源稚空呆呆地对着拉着走的人说。
“这是你的房间,比那里好多了,有大床,还有食物。”
“我要回去。”源稚空的语调还是波澜不惊。
“可,不行,从培育箱出来的不能再回去了。”
“把她交给我吧。”他们的身后平白无故地出现一个男人的声音。
“邪神大人!”
“走吧,稚空,带你去绿色的箱子。”黑袍男人在前面慢慢地走,源稚空慢慢的跟着,好像她被那个男人用傀儡术控制住了。
他们到达培育室里,培养液的绿光包围了他们。黑袍男人的金属面具泛起一段莹绿。
“源稚明弟弟?”源稚空用手指指向那个左脑暴露的人。
“嗯,弟弟。”
“你,出去。”源稚空竟然命令起这个所谓的邪神,高高在上的大人!
黑袍男子没有多说什么,摸了摸源稚空的头后,转身离开了,一阵铁门的咬合声后,培育室就只剩下源稚空这个能活动的人。
源稚空移动到Y的培育箱下,将脸贴在玻璃上。看来这个玻璃是经过特制的,实验体从里面看只能看到模糊变形的景象,而身处外面的观察者却能清晰地查看里面的一举一动。
她从没有这么近距离这么细致地观察起一个人。这个人还是她的弟弟。想来应该是她唯一的亲人。一头碧蓝的头发,还是那么诡异的阴阳头,赤果的身体,在液体中无处安放的四肢。原来弟弟是长这个样子的。
“弟弟。”源稚空拍了一下玻璃。
Y的眼睛突然睁开了,相较于之前突如其来的死亡,这个惊吓对源稚空来说并没有多大影响,反而,她心里的那一块地方又动了起来。这个地方究竟是怎样的?为何这么明显却又不常发生?这是第三次了,其中两次是为了眼前这个弟弟。
“好痛。”
“痛得发抖。”
“身体快被撕碎了。”
“好累,麻痹感。”
“弟弟。”
“我想唱歌,可以吗?”
“早就想唱给你听了。”
“海は见ている(大海在看着)
世界の始まりも(这个世界的开始)
海は知っている(大海也知道)
世界の终わりも(这个世界的终点)
だからいざなう(所以它邀请去向的)
进むべき道へと(是应该前进的道路)
だから导く(所以它指引去向的)
正しい世界へ(是正确的世界)
痛み、苦しみ、包み込んでくれる(疼痛,苦难,都为我包容)
大きくやさしく、包んでくれる(宽广的温柔的,为我包容)”
这是她从音像里听到的,在箱子里时就想唱给他听,只不过在液体中无法发声。现在她唱出来的,疲惫地吟哦着,手疲倦地在玻璃上拍打出节拍。她睡了,在自己的歌声中进入梦乡,梦里的弟弟在培养液中随着节奏动着嘴唇,好像他们在完成一场华丽的双人合唱。
源稚空醒来时发现,自己的身体多了一件黑色长袍,是那个被称为“邪神”的男人。他在她入睡的时候进入这里,不吵醒她还为她披衣保暖。这是一个男人的温情么?还是一个高高在上的人对卑微的小白鼠的怜悯?
通过第一次死亡测试的X,接下来的成长就是六个字,“测试,训练,实战”。不管是哪种,都因为她特殊的不死之身而次次将她逼到绝境。超越人体极限的训练,不是敌死就是我亡的实战,灭绝人性的各种死亡测试,一次又一次将她逼到崩溃的边缘,但她不能放弃,她必须挺住,因为那个黑袍男人对她说,他能恢复源稚明,代价就是她成为最完美的忍者。
只有最完美最强才能守护弟弟,难道不是吗?
每次累到眼皮抬不起,痛到全身性麻痹,源稚空都挺到能自己一个人走到弟弟的面前,然后对他倾诉自己的痛苦,接着昏沉入睡。每次醒来,身上都会多了一件黑色长袍。源稚空对这个男人没什么特殊的情感,因为他并不能使自己的心中的那处地方颤动,但一个男人用十几年的时间表示他对你很好很温柔,就算再心肠再铁石也会有所消磨。源稚空知道,“邪神”这么做,是为了激励她,从而完成上任邪神的遗愿。在她的心里,这个黑袍男人一直是个重承诺的男子形象。
不管那么多!只要能使弟弟恢复,做什么都行,就算是死!反正死不了。世界上还有比死亡更可怖的东西吗?
得知“神咒”任务后的源稚空破天荒地睡了一次有满足感的觉,醒来之后,身上又多了一件黑色长袍。
源稚空摸着长袍,傻傻地说:“可笑的男人。”
她抓起身边的短刀,拔出利刃,这是一把陪着她渡过无数次生死之难的刀,与其说是冰冷的兵器,倒不如说是温暖的伙伴。她擦拭起短刀,看着其他几个培育箱,III-X号箱子里的女孩已经不见了,培养液被放光了,冷光也已经关闭了。
“真是个幸福的姑娘。”源稚空看着那个曾经装有一个和她一样有碧蓝色头发的女孩,擦拭着刀,脑中想着那个名为“神咒”的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