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多少次一起彻夜喝着闷酒,多少次因为同病相怜而抱头痛哭。多少次醉梦中呢喃着小姐的名字,那个他们都不敢叫出口的名字,一直掩在‘小姐’之后的想念。
赤衣不想照顾他,他青衣又何尝想保护这个被小姐放在心尖上的人?
所以,如果花非影要罚他的话,他也无话可说。
“你们!”花非影气极,她没有想到,这些男孩子会这么桀骜不驯,看来教主的极速训练存在非常大的纰漏。怎么会让这些人都有了服从命令之外的想法?她,她居然生气了?花非影猛然被心头升腾起来的愤怒惊住。
慌忙地一摆手,让两人都退下去,心里却愈发震惊。到底……是教主的训练有问题,还是跟在小姐身边,就会让人不自觉地开始思考?
她的目光落到床上紧紧闭着眼的少年身上,他睡得很不安稳,眼睫轻轻颤抖着,呼吸绵长而缓慢。她忍不住在床边坐下,似乎做了噩梦,他不安地动了动身子。那种绝望与痛苦的感觉好像太过尖锐,冷得让人快要疯掉了。他挣扎着,大声地叫着那渐渐远去的人,可是她的背影却倏忽间在他眼前消失,他猛然睁开眼,眼前只是一片朦胧。没有她。
殷无恨的睫毛抖动着,突然觉得很寂寞。
谁能给他一些温暖?谁能来抱抱他?他睁大眼,果儿在哪里呢?
他转了转视线,床边只有一个花非影,他茫然地看过去,恍惚了好一阵。不知是因为身体的缘故还是别的什么,他的意识不甚清明。
“赤衣?”他坐起来,抱住疼痛的头。好像不是,是个女人?那她是谁?她应该是有一个名字的,叫花非影吧?
“影,是你吗?”他平时好像就是那么叫的。
花非影蓦然觉得心里有点疼,她坐在床沿,身体微微向前倾过去靠近他,轻声答道:“是我。”
“太好了。”殷无恨呢喃着,“可以带我去果儿那里吗?我想见见她。”他露出些许期待的眼神,朝花非影微微伸出手去。
花非影喉咙里涌起一股涩意,眼圈微微红了红,却只能回以沉默。
殷无恨侧着耳朵,专注地想要捕捉花非影的声音,可是等了许久也没等到她出声,他不由得慌了,“她在哪里?”果儿在哪里?她消失了?她去哪里了?她有没有危险?
殷无恨垂下手,牙齿紧紧咬住下唇,用力地咬出了血,意识和身体都一并清醒了一些。他掀开被子,费力地想要下床,花非影却轻易地将他按回床上。
她看着尤不死心想要爬起来的少年,嘴唇张了张,终于发出了声音:“如果,想要救小姐的话,一定要快点好起来。”
殷无恨一下子沉默下去,他的身体,现在根本难以支配,别说抽剑了,他能不能自己穿好一件衣服都是问题。可是?
“果儿在哪里?”
“青鸟大人说,小姐是被凤鸟带走了。青鸟循着契约印记找到一个湖边,就没了痕迹。恐怕是进了另一个空间,青鸟已经追过去了,你若想帮忙,一定,一定要快点好起来。”
凤鸟?凤倾武?殷无恨的意识朦朦胧胧地想起来,上回,救一个落水之人时,遇到刺杀的那个湖,就在那里遇到过凤倾武,他还想将果儿往湖底拉去,莫非是那里?
殷无恨翻转身子,手紧紧握成拳,一滴一滴的鲜血从指缝中滑出都不在意,他只想快点好,快一点,再快一点。
果儿正晒着太阳,昏昏沉沉地想着脱逃大计,臂上突然一阵凉意,一阵痛意,她不由得睁开眼,心情极度暴躁地一掌就要往臂上拍去——哪里来的不识相的蚊子?
却在挥出手掌的下一秒惊讶地愣住:“龙蛊?”
“嘘!”小巧玲珑的银色小蛇样的龙蛊飞快地竖起尾巴挡在嘴上,示意果儿安静。
果儿忙噤了声,小心翼翼地以眼神询问:怎么回事呢?
龙蛊尾巴一勾:走了再说。
果儿的身子倏地变小,落到龙蛊小小的背上。她双手紧紧抱住龙蛊的脖子,跟着他在草丛里钻来钻去,飞快地往不知名处而去。相比较于凤倾武,果儿更愿意相信龙蛊。
不知行了多久,龙蛊和果儿到了一片洁白无垠的地界,似冰又没有寒气,似银又异常柔软,似棉又会在掌心化开,果儿好奇地问:“我们要去哪里?”
“灵蛊一族的领土。”
“灵蛊?”
“嗯。”龙蛊也没多做解释,只是淡淡应了一声,便一直埋头赶路。果儿也不好再打扰他,只能无聊地四处看看。龙蛊的身形因为是迷你状的,所以速度谈不上快,即使果儿已经感觉周围草杆子飞快地往后退,但实际上恐怕并没有走出多少。
果儿四下里一看,冷不防看到后头追赶的大军,不由手臂一紧,勒得龙蛊喉咙‘咯吱’一阵响。他回头一看,自然也就看到了后头的追兵,心里一阵衡量,他的速度绝对快不过擅飞的凤族。
这么一想,他飞快地蛇尾一甩,在这一片洁白的地上划出一片裂痕,果儿惊讶地从这个裂痕里看到了地下的水,然后听到龙蛊飞快地说:“跳下去,这里直通莲京那个湖底。上了岸就找一个地方躲起来,等我去找你。”
果儿想到上回救了伪装成落水样子的凤倾武的那个湖,难道就是那个湖?那时候凤倾武好像就一直想把她往湖底拖呢。
果儿咬咬牙,跳进了那个裂痕,眼角余光看见龙蛊飞快地恢复原有体型往前飞窜而去。后头紧跟着的一大队由凤倾武领头的凤鸟亦呼啸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