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龙头拐杖用力的在地上击了三下,柳老太太终于开口了,“明知道有台阶还不背我上去,你是想拌死我这个瞎婆子吗?”
纪苏蓉原本身子单薄,虽说那柳老太太身子不沉,但背起来难免会有些吃力。宋夫人在一旁看着心有不忍,便开腔帮忙道,“老太太,苏蓉身子弱,要不我叫个家丁背您进屋吧?”
那柳老太太眼角一沉,那呈现倒三角的眼瞪了瞪,又将龙头拐杖朝地上一砸,“宋夫人,我当然知道有别人可以背我。但是作为媳妇,她就该一心好好的服侍我这个婆婆,若这点事做起来也有怨言,那我要她何用?”
纪苏蓉连忙朝宋夫人摇摇头,脸上堆着笑意便走到柳老太太面前,弯腰屈膝,“婆婆说的是,是苏蓉的错。”
一声闷哼之后,柳老太太便摸上了纪苏蓉的背,一路摇摇晃晃地将她背进了尚书府的前厅。
家里的男丁除了纪老爷之外,都出门在外。而付素语、连成娇和纪弱颜则是已经等候在内厅里面了。纪弱颜那两个嫂子对那个传说中的恶婆婆十分好奇,便在等着的时候嬉笑聊天了起来。
可她们才刚说了两句话,便瞧见纪苏蓉背着一个老太太便走了进来。两个人在纪老爷眼神示意之下,忙不迭的止住了笑声,端正了坐姿。
岂料那柳老太太刚被纪苏蓉搀扶着坐稳了身子,便开口道,“后院的女眷在客人面前嘻闹,简直没有规矩。”
这不大不小的声音恰好让在场所有的人都听见了,连成娇倒是习惯了,而付素语却是向来以有规矩沉稳著称,当下就变了脸色,只不过碍着纪苏蓉的面子不好发作。
纪弱颜坐在付素语身侧,见她被一句话气的个半死,心下便是一阵畅快。直到这个时候,她才有空细细的将那个柳老太太打量一番:她身子单薄,一袭灰色长裙。脸上皱纹不多,但眼角上扬,双唇略薄,一看便是个及其厉害的模样。她该是早就知道后院的两个媳妇儿娘家都不是什么一般人物,居然还敢这般训斥,果然脾气大的很呢!
便在这个时候,纪苏蓉将准备好的茶水递到了柳老太太的手里。只见她先是轻轻一闻,才轻啜了一口,便重重的将茶杯搁下了,“哼,温温吞吞,连一丝茶香都闻不到。说什么尚书府,就连我家最差的铁观音都是比不上。”
纪苏蓉这个时候也是被唬得不轻,忙不迭地解释道,“可能是水还没有烧开,我这就让她们去重新准备。”
柳老太太这个时候才将自己手里的龙头拐杖轻轻松了松,脑袋轻轻往前一探,“宋夫人,这下人就是下人,你若是不好好管教,到时候跌的可是你尚书府的颜面。现在可别怪我这个老太婆没有提醒你!”
宋夫人原本是个脾性好的,见这个老太婆如此挑剔,秀眉也是禁不住皱了起来。这会儿还是当着大伙儿的面,她就干动手打纪苏蓉,若是这一趟回去之后,还不知道要受多少苦。想到这里,她又将不耐收了几分,“多谢老太太提点,晚晴省了。”
纪弱颜忍到这个时候,不免对这个老太婆生生的多了好几分恼火:刁钻的婆婆她倒是见过不少,像这个老太婆这般鸡蛋里面挑骨头的,还真是头一回遇到。也亏得自己那个姑姑能够忍她这么多年,要是换做自己,不是离家出走那就是被逼疯了。
“听说你女儿前一阵子与国公府的少爷成亲了?”
耳边冷不丁的响起这句话来,纪弱颜才算是明白了过来:这个老太婆那把火是打算要烧到自己身来了。
宋夫人有些担忧的看了纪弱颜,勉强地笑道,“是。”
“苏蓉嫁进我柳家这么多年,也未曾见她来府上。如今却是知道我要过来,怎么没有跟她相公一同过来给我请安?”
这话一出,纪弱颜差点没笑出声来:是谁说的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再说了,自己一个现在可是跟沈之晗和离了,即便是没有和离,那也没有这个道理让她跟沈之晗一起去给她请安啊!她还真以为四海之内皆她媳妇儿啊,都得惯着她?
宋夫人也是一脸汗涔涔,“女婿公事繁忙,许是一时间疏忽了。原本这一次是打算与苏蓉一齐去探望您的……”说道这里,她又转身瞪了纪弱颜一眼,“弱颜,还不来见过老太君。”
纪弱颜面上盈着可笑的表情,不过却还是在宋夫人的示意之下,起身走到柳老太太的身边,“弱颜见过老太君。”
那柳老太太面色又是一变,“给长辈见礼连腰也不弯的吗?”
这一席话倒是让纪弱颜微微一愕:这个老太婆是不是真的瞎了啊,这个都知道?
似乎猜到了纪弱颜心下的想法,柳老太太嘴角勾起一抹轻蔑的笑意来,“我眼瞎,耳不聋,不要以为什么事情都可以糊弄我这个老太婆。”说罢她又朝着宋夫人那边微微倾身,“宋夫人,你这个女儿还是有欠管教啊。这种态度,若是到了婆家那边,可是要抹黑娘家颜面的。”
宋夫人什么都能忍,就不听不得别人说自己女儿的不是,当下便要开口辩解。却不料瞧见纪苏蓉急忙地朝自己和纪弱颜摇头,一脸祈求的模样,当下深吸了两口气,还是客客气气的将这话给应了下来。
一行人陪着这位柳老太太用过午饭之后,她倒是兴致勃发了起来,居然说要打马吊。
宋夫人一个上午也是处处赔着小心,生怕一个不小心又撞在枪口上去了,如今自己是为了纪苏蓉才到又回到了尚书府,不能功亏一篑呀。这个时候,见柳老太太一时兴起要打马吊,她也忙不迭地去吩咐人将物件都准备了起来。宋夫人平素也不太会玩这些个儿新潮的东西,便让三个晚辈去陪她,自己个儿到后院去招呼晚上的饭菜,可不能再出什么差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