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陈一菲回来的时候,云京京正低着头和李吉说着什么,满脸娇羞的样子。一股酸楚一下子就涌了上来,直抵喉咙,她不知道这时自己该不该走上前去,她忽然对自己的身份模糊了,如果这个孩子出生了,自己到底应该扮演一个什么样的角色?母亲?可是她和这个孩子没有任何的血缘关系啊,这样对云京京非常不公平。陈一菲忽然非常后悔签署那个协议。
云京京看到陈一菲的时候,脸上忽然就浮起某种复杂的表情,好像是一个惊慌失措的小鹿,又好像是刚刚从别人家偷盗出来的小偷。以陈一菲阅人无数的直觉,这往往是说谎者才会流露的痕迹。
“您好!”云京京的声调多少有点颤音。
陈一菲回了一声“好”,便从李吉的手里接过化验单,又看了看云京京,好像在比对什么。这个看似不经意的动作却让云京京更加惊慌:“李先生,李太太,还有什么事吗?如果没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
“今天先这样,其实房子和照顾你的保姆都安排好了,就等你办理相关的休学手续吧……来,我们送你!”
“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就行了!”还没等陈一菲讲完,“小鹿”就急匆匆地走了。
大夫说过,试管婴儿的成功率不是很高。李吉没有想到,自己刚试了三次就中了头奖,内心不免狂喜。其实他也想过,让云京京住到家里去,家里房子很大,有阿姨照顾着,自己也放心,可是毕竟要考虑原配夫人的感受啊,只得作罢了。
趁李吉取车的当口,陈一菲不自觉地朝医院大门走去。果然,云京京正站在不远处,和一个高大的男孩在说着什么,表情依旧是那么紧张无措。那男孩随即做出胜利的手势,并狠狠地吻着云京京的脸颊,情侣的亲昵暴露无遗……
望着他们乘坐的出租车扬长而去,陈一菲忽然意识到,这个孩子将会引发一大串的麻烦。
亲爱的,别对我说谎
一整天,陈一菲都被在医院门口所看到的那一幕所折磨,变得异常沉默,而李吉却像年轻了十岁的小伙子,甚至还哼起了歌。
一天下来,李吉和陈一菲确定了让云京京暂时住到他们在通州的一套房子里去,不过由于那套房子已经很久没人住过,所以还需要请人收拾一下。房子确定了之后,李吉又拉着陈一菲去买了一些孕妇用品,对此李吉兴趣很高,但是对陈一菲来讲,却是一种折磨。
忙活了一天,回到家里,李吉才意识到,这一天下来,陈一菲好像并不高兴。
“老婆,怎么了,看你无精打采的样子!”
陈一菲勉强挤出一丝微笑:“没事,我只是有点累了!”
“那你早点睡,我再上网去定一些怀孕的书籍!”
“对了,老公,那我是不是要和公司请长假?”
忙着去书房的李吉听老婆这么一说,停下了脚步:“他们会给总监这么长的假期吗?如果请不下来,就索性辞职吧,反正宝宝出生后也需要妈妈照顾,你觉得呢?”
陈一菲不置可否,这本来就是计划中的一部分。只是她没有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以至于自己思想准备都没有做好。
“我再考虑一下,怎么和David说吧,在继任者履职之前我不方便轻言离开的……”
交流完毕,夫妻二人一个走向卧室一个走向书房,各怀心事。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陈一菲愈发怀疑,云京京怀的孩子很可能来路不明;而李吉则为如何说服老婆大伤脑筋,他打算把云京京接到家里来住,没错,他渴望陪着自己的孩子一起成长。
“我的成长环境您也了解过了,在别人家真的很不习惯……再说了,孕妇不能有太大的压力吧!”云京京的这一番话,让李吉颇感意外,却又不好强求。会面的最后,云京京委婉地表达了,按照合同规定,一旦确认她怀孕,就应该支付相应的报酬……
还没等李吉开口,陈一菲就抢着答道,确实是应该这样,但是今天出门着急,夫妻二人身上都没有带卡,明天她会亲自到银行办理转账业务。
李吉不明就里,可是看老婆这么一说,也不便再插嘴。
和上次一样,云京京依然拒绝了李吉开车送她的请求,直接拿了房子的钥匙,说自己的东西不多,叫辆出租车就可以过去,日后她会定期给他们打电话,汇报自己的身体状况。
功夫茶泡好之后,陈一菲给李吉斟了一杯,然后轻轻地和李吉说道:“老公,我有些事,要和你说一下,你别急,这件事对我们都很重要,所以我们都必须理智和冷静!”
李吉有些莫名其妙,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把焦点都转移到了孩子身上,又惹出了什么事端。可是反复观察,陈一菲身上也没有发神经的先兆,反而显得气定神闲。对了,下午她为什么阻止自己转账呢?
“你先看看这些资料。”陈一菲递给李吉一沓沓印的资料,有关于某些女孩利用怀孕来骗取钱财的新闻报道,以及试管婴儿的成功案例,最后是那份他们签署的合约的复印件。
“你的意思是?”
“我怀疑云京京怀的不是我们的孩子!”
李吉闻听此言又惊又怒:“你怎么能这么想?”他担心陈一菲临时反悔,又不想要这个孩子了。
“我就知道你会急,咱们都不妨心平气和听听对方的意见。对于求子心切的富人而言,代孕所支出的八十万或许就是个小彩头,但像云京京这样的穷学生,难免会有走捷径的歹念闪过……”
李吉毕竟是在商海里几度浮沉的行家,风险的意识极其强烈,当初签署协议的时候只求速战速决,可现在听老婆一说,他马上觉察出问题的严峻性——如果拿到那三十万,她忽然消失了怎么办,你敢报警说被诈骗吗?再说了,这样私密性质的合约,通常都不受法律的保护。
直到这时,陈一菲才缓缓讲起那天在医院门口看到的那一幕。
这一个星期以来,李吉被即将成为爸爸的喜讯冲昏了头脑,冷静之后,他也觉察到云京京每次见他们时的表情都非常不自然,开始还以为是小女孩的害羞,可是现在回想起来却是慌张。他也开始怀疑,自己在那样的情绪下提供的精子,存活率是否足够高。
经过一个晚上的反复分析讨论,李吉和陈一菲达成了空前的一致,必须要把这件事像对待一场战役那样去处理——被骗钱财事小,别到头了抱到怀里的孩子却和他们没有一毛钱的关系。
讨论了种种方案,两人最后确定,有两个方法会比较见效。其一是找那个姜教授咨询一下,可以通过什么方法判定孩子和自己有无血缘关系,他们相信一定有办法可以检测出来,而不是要等到孩子出生之后,通过亲子鉴定;或者是直接找到云京京,依照陈一菲对那个男孩亲密动作的判断,只要运用一些巧妙的心理技巧就可以轻易地榨取出实情。
李吉倾向于采用科学的检测,陈一菲则倾向于采用心理战术。最后李吉还是同意了陈一菲的方法,因为确实是这样,如果去医院做检测,那么势必就会让更多的人接触到这件事,人多嘴杂,保不齐就会被传出去。现在整件事情,除了李吉那个朋友之外,再没有其他人知道,而李吉那个朋友是二十年的铁哥们儿,也绝对不会向外人透漏这件事。
在商场摸爬滚打很多年的陈一菲和李吉也都相信,“兵不厌诈”,如果云京京确实说了谎,那么一定会露出马脚。
所以第二天,陈一菲打电话给云京京说,银行转账难免会留下核查的线索,为了安全起见,他们还是希望用现金支付……云京京听了很兴奋,便答应了陈一菲见面的时间和地点。
李吉开着车出了五环,云京京一看车奔郊区的方向而去,就不免开始着急起来,急忙问道:“我们这是去哪里?”
陈一菲从副驾驶上看了云京京一眼,说:“云小姐,别紧张,我们家先生的一个朋友在郊区开了一家特色酒店,很安静,菜品也不错,所以也想带你去体验一下,另外安静的地方也好说话!”说完,陈一菲又戴上墨镜。
整个车子里一阵沉闷,李吉和陈一菲之间也不说话。越是这样,云京京越开始慌乱,不知道他们会把自己带到哪里去。
“对了,京京,我以后叫你京京吧?好吗?”陈一菲忽然又回过头冒出一句,吓了云京京一跳。
“哦,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