绾婳背脊一僵,黑夜中的沙沙作响,无非野兽猛物,心下顿时惊凉。
“喂,明绾婳,你跪在那儿干嘛?”
黑暗寂静中忽的传来虚弱而戏谑的声音。
绾婳本跪在地上,此时几欲跳起,这大概是她听南宫诺说过的最好听的话了。
“南宫诺?!”
她猛地转身,看见南宫诺颀长的身影和白俊泛着青色的脸庞,倚着一棵老槐树,懒懒地道。
“南宫诺你魂淡,你跑到哪儿去了?!”
绾婳一跃而起,再也忍不住满心的喜悦,像是一场穿过暴风雪后的重逢,更像是绝望却在这黑夜中重生,还在重生后见到了接生婆一样,飞一般的扑了上去,紧紧搂住他的脖子,“诺,我真的以为你被什么野兽吃了!”她说着,眼泪鼻涕一涌而出,全部抹到了南宫诺的肩上。
南宫诺顿时僵住,瞥了一眼肩上的鼻涕,确定了怀中带着湿漉水汽的柔软身躯是真的,确定了怀中的人唤的是一句“诺”,才慢慢地提起手,紧紧的将她按在了怀中。
他等着一刻,好久好久了。
当隔着薄薄微湿的衣料触上她的背脊,当她的娇柔的的身子贴着自己,她微微抽泣的声音响在耳旁,他真是忽然就想,让我在这山谷里呆一辈子吧。
他手上用劲将她狠狠压向自己,上下抚动,不只是安慰还是情欲,一手扣住她的纤腰,他明明刚才还很虚弱,倚着旁边的大槐树才站得稳,现在绾婳几乎全部重量都依附在他的身上,他竟然觉得很享受。
“你跑到哪里去了?”绾婳螓首小心抵在他没有受伤的肩膀上,又哭又笑
“你把我扔在那里,这么久没有回来,难道我不会去找你吗?”南宫诺抬起绾婳的小脸,伸手轻轻替她抹掉颊上泪,他的手指修长,指腹却带着微微的粗粝,“哭不好看,笑也这么难看。”
“还不是都怪你,我差点以为你被什么猛兽吃了!”绾婳恨恨拿下他的手。
南宫诺低低笑着,“你不是说了,我不能死,我死了谁带你上去,谁带你回宫找二哥呢?”
绾婳轻轻窒声,见他颀秀的身躯微微晃着,忙搀了他,“你刚才到底去哪里了?刚才毒发是过了么?”
南宫诺紧闭了嘴唇,不说话,只向前一指。
绾婳略略明白,低身捡拾了枯木石块,慢慢扶他过去。
果然是一块好地方,岩壁竟是中空,洞口有巨石掩蔽,洞内却甚是干净清爽。绾婳一时倒有些开心,“诺,你果然好狗命啊,这么重的伤还能找到这样的地方!”
南宫诺一愣,皱眉道,“明绾婳,要等你照顾我,我不知道死了几百回了。再者,我是在外长大的,后来军行疆场这么多年,这点儿常识还没有吗?”
绾婳心里微微钝痛,他曾是迎风马前的西北军帅,生死伤痛独自咬牙承受了多少,记得虞域初见,他一身的寂寥,远比今日要甚。
绾婳一时走神,却见南宫诺已兀自靠着一旁岩壁微微颤着,她心里一惊,忙摸出石块与枯木,击打取火。
她当当当地击打,又拿着两个石子相互摩擦,叮叮作响地折腾了半天,却连一丁点儿火星都没有看到。她甩了甩酸麻的双臂,不甘心地捡起石块,继续这看似无谓的动作。
“用那块。”
传来南宫诺低而沙哑的声音,他指着地上一块锋利的灰白色石头,本身洞中就黑,若不是仔细辨认,绾婳根本看不出几块石头有什么区别。
“你长得是兽眼睛么?”绾婳不犹豫地拿起那块石头,重新叮当摩擦击打,微微手间有些发热,空气中也传来焦糊的气息。
“火!”
她惊喜地出声,赶忙拿了枯草干木去引燃。
“蠢女人,那么多压上去火会灭的。”南宫诺强睁着眼睛无奈叹气。
绾婳微窘,收回手,小心翼翼将枯草一点点堆拢,火势果然渐渐燎旺。
她满意地拍拍手,回头看南宫诺,却已经闭上眼睛昏厥过去。
绾婳心咯噔一声,抓过手腕诊脉,不禁暗骂自己没用,她怎么会以为南宫烨的寒毒会这样容易就抵抗,刚才慌乱之中,她竟然大意地没有辨出,这寒毒中有七分明明就是...白花含笑啊,剩下三分才是寻常寒毒。两者混杂在一起,虽然减弱了白花含笑的毒性,却加剧了辨识毒药的难度,让寒毒发作的更为猛烈。
南宫诺脉息紊乱,显然是刚才毒发时运功强自抵抗,找到了这里。现下两次毒发时间相距两刻有余,毒性强烈,可窥一斑。
她不敢再多想,拖着南宫诺的身子,将他向火堆旁靠近。他身体上的冰凉透过潮意的夜行服,沁到了自己手上。她手下一顿,忙不迭地握起他冰冷的双手,用劲搓揉起来,她一边向他的手上哈着气,一边看着他紧闭的双眼。
火堆橘黄,映着他青白的俊颜少了一丝戾气,却仍是冰冷冷没有动静。
绾婳有些急慌,她太清楚如果熬不过白花含笑的寒毒发作会有什么后果,可是地上的男子出了发抖的冰冷身体外,再没有一丝想要醒来的征兆。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她是南宫耘的侧妃,或许这样会对不起南宫耘,但是她绝不会眼睁睁看着诺死在自己眼前。
她伸手解开了自己的腰带,褪下了外衣,又小心地解开了他的外袍和中衣,将潮寒的它们晾在火堆旁,做完这一切,她褪下了自己的中衣,轻轻贴上他微微颤抖的身体。
她轻触上他身体的那一刻,那刺骨的寒冷几乎让她想要从他身上一跃而起,相同的触感让她想起不久前在水牢里,那冰冷的水。
暗骂了他一句,却还是咬着牙,将身子与他缓缓贴合。火热与冰冷,她抬眸看着南宫诺安静的脸庞。心中的计较微微减轻,如果这样可以就他的命,对南宫耘的愧疚或许能抵消罢。毕竟,生命面前,这些不当再有坚持的隔阂。
绾婳轻抬着头,一手抓握着他的腕,她不知他能不能熬过这漫长寒冷的一晚。她如何敢睡去。
不知是多久,当那刺骨的冰冷已经让她麻木习惯的时候,身下的颤抖亦渐渐退去,冰冷也去取代而之是微微的温意。绾婳指尖感受到的脉搏终于跳动的缓慢却有力,她却是坚持不住,将头埋在那人颈窝,沉沉睡去。睡梦中,她感到一双沉重有力的手扣在了自己的腰上。
再睁眼时,外面的阳光已是灿烂,以至于洞内也是明晃晃温暖。绾婳心下微微松愉,复一瞥眸,火堆已快燃尽,忙抬头,却见一双明亮灼热的凤眸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自己。绾婳脸一囧,也不知他是看了多久,骂道,“闭上眼,不许看!”自己伸手急急去够昨晚烘烤的衣裳。
却发现身上早已披盖了温暖干燥的衣物,她这一动,那些衣物倒是快尽数滑下,春光乍泄。她忙按住,却见南宫诺一双凤眸忽的暗了,却也是慌忙闭上了眼,俊颜上竟飞上了一丝红。
“你既然能拿到衣服,为何不添添这火,都快灭了。”她一边飞快地穿衣,一边出言打破这尴尬。
“你压着我,我动不了。”南宫诺仍闭着双眼,凤眸入鬓,一脸无辜。
绾婳气结,这人果然和南宫耘是兄弟,连这下流无颜都是一样的。
她自己穿好,也不管他,自顾自拢了拢火堆,然后走到一边捡拾他的衣物,之后又走出洞口看有没有东西可以当做食物果腹。
瞅了瞅四周进来,却见南宫诺犹自闭着双眼,不耐烦道,“明绾婳,你换好了没有,我从来没有见过穿衣服那么慢的女人。”侧着耳朵听了听,“你不用跑那么远,我又不会动你。”正说着,被一堆干燥的衣服扔到了脸上,“自己穿上!”
南宫诺伸手拿下衣服,又不知道是自己怎么惹着她了,犹自嘀咕道,“我若是二哥就好了,你是不是就会伺候我穿衣服了?我还是病人。”
绾婳暗道,这是在给姑娘我撒娇?!这货真是楚诺。当下冷冷道,“你不会是你二哥,我也不会给你穿衣服,昨晚之事,不过为了救你,你不要想多了。”
南宫诺自嘲一笑,默默穿衣。绾婳抬眸,却恰好看到他有意无意半敞的精实胸膛。脸上微红,彻底无语。低叹一声,走过去,重新给他包扎了伤口,帮他穿上衣服。
二人相识不晚,其中却多是间隙,直到此时在谷底,才方觉单纯。